听到这两宗罪状,孔宗先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军师,末将冤枉啊,这些事末将不曾做过,这是有人陷害,末将一直追随军师,军师当知末将并非这样的歹人!”
贺然见他神情激愤,看样子真是蒙受了很大的冤屈,他皱起眉头平静道:“正是因为你一直追随帐下,本军师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未作调查就先行审问你,我谅你也不敢在我面前说谎!”
孔宗挺直身子昂然道:“军师但管审问,末将宁愿死也不愿欺瞒军师,只求军师不要受小人蒙蔽冤屈了末将!”
贺然点点头,看了一眼那两位神情紧张的老夫妻,沉声道:“你是不是抢了他们的孙女?”
孔宗急声道:“没有!末将确是新娶了妻室,但并不是抢的,是她心甘情愿嫁给末将的。”
两位老人闻言一个哭一个怒,老丈用手点指着孔宗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贺然暗自叹了口气,声音转冷道:“我白把你当手足相待了。”
孔宗听军师这样讲,立时面如土色,激动的挣扎着站起身哭喊道:“军师!军师啊!末将讲的都是实情啊!”
贺然哼了一声,道:“既是明媒正娶,大婚之日可有女方父母到场?”
孔宗摇着头道:“她的父母早已亡故了。”
贺然看到孔宗的神情不像是在狡辩,忙命人把情绪有些失控的那对老夫妻拉到一边,盯着孔宗问:“这是那女子的祖父祖母,就算她父母亡故,这两位老人也应去参加孙女的大婚之礼,为何你不识得他们?”
孔宗又看了看那两位老人,茫然道:“当日在女方亲朋中并未见过他们,军师明鉴,或许我所娶之妻并非是他们的孙女,是不是他们弄错了?”
看来这里还真有隐情,贺然当即命人把那女子带来。
不一刻那女子被带了进来,一见两位老人扑过去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下孔宗傻了。
贺然微微摇头,看着孔宗的眼中露出寒光,问道:“你还有何话讲?”
孔宗再次跪倒,嘶声道:“军师明鉴,末将是被人骗了!”然后又转向那女子伤心欲绝道:“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要害我?”
那女子看到孔宗被绑知道有人主持公道了,啐了他一口向上拜道:“请大人给民女做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贺然看出其间必有隐情,情绪立时平静下来,断案最忌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他对双方都保持了冷峻面容。
看到心爱的女子忽然对自己这样无情,孔宗如堕云雾,无助的望向贺然。
在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抗辩中使案中隐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事情起源于孔宗与那女子的一次路上偶遇,因惊艳于女子的姿容,他对身边之人随口赞了几句,回去后还是念念不忘派人去打听女子家事,想托媒问婚,这本没有错,可是他不善识人,到这里后结交的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歹人,这些人在他面前甜言蜜语表现的对新政极为热心,背后做的却都是丧尽天良的勾当。
看到城守大人倾心于鞋匠家的女子,这帮人看到了巴结的好机会,提婚不成就暗中把她抢来,然后危言恫吓逼她屈从安排,然后又在在孔宗面前捏造女孩身世,说她父母已亡,她本人愿意嫁与孔宗,婚礼当日又找了些人冒充女孩家属蒙骗孔宗,孔宗初来乍到难知内情,被哄得团团转,欢欢喜喜的当了新郎官,那女子因受了恐吓婚后不得不笑颜以对,孔宗因得了称心美眷这些日子大多是与她厮守府中,政务则推与那些狐朋狗友把持,所以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今事情都弄明白了,孔宗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有悔有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贺然立即命人把那十几个为非作歹之人缉拿归案,审问之下他们俱都招认了。
两位老人与那女子也没想到孔宗从始至终都是被蒙骗的,此时反倒同情起他来,只要求严惩那些恶徒。
贺然当然不会饶了这些人渣,转面问随行的那些监察省官员,“各位大人看该如何处置?”
监察令答道:“行凶杀人者当斩,余者按所犯罪行或流放或罚苦役,至轻者也须杖二十。”
贺然目光扫过那些人,淡淡道:“大人所依的还是旧律,此地已行新政,既然本军师为新政始作俑者,不妨以此实例解释给诸位大人听。”说着他指点着几个为首之人,“像他们这几个弄虚作假蒙骗官员把持政务的绝不能留。”那几个闻言吓得有人瘫软在地有人不住磕头求饶。
贺然又指着几个充当打手的罪犯道:“像他们这样为虎作伥心狠手毒之辈也不能留。”说完又指向最后七八个在整件案情中只是起到起哄敲边鼓作用的人道:“这些人如今是从犯,但心肠已坏,来日就会成为主犯,所以一样不能留。”
那七八个人本以为挨顿板子就没事了,没想到竟然要和主犯一样处斩,立时哭喊声鸣冤声响成一片,堂上除了藏贤谷子弟外人人惊愕,就连那对老夫妻和孙女都觉得处罚太重了,吓得三人紧紧偎在一起。
监察省的那些人虽然之前就了解过藏贤谷的律条,可毕竟是第一次亲见军师施用这么重的判罚,互相面面相觑。
这还不算完,贺然命人马上书写告示,昭告全城百姓,明日正午都可来看行刑,七名罪犯处以剐刑,八名从犯处以斩首。
听到剐刑两个字,那七人吓得抖衣而颤,有两个当时就晕过去了。
那对老夫妻拉着孙女战战兢兢的施礼谢恩,一下要杀十五人这是他们从未想到的结果,分不清该为冤仇得雪而高兴还是该为死这么多人而害怕。
贺然等他们直起身道:“不急相谢,要还你们的公道我还没还清。”
那三人看到他把威严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孔宗,明白了他话语的意思,慌忙施礼求情道:“此事已经弄清楚了,是草民糊涂冤枉了孔大人,现在看来孔大人并无过错,请军师不要治罪孔大人了。”
贺然望着孔宗道:“有人替你求情了,你说这情我是准还是不准呢?”
孔宗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激愤,垂头道:“军师所言不错,真是白把我当手足了,孔宗禽兽不如,枉受军师重恩,为官一方不但不为军师分忧反而添了乱,军师纵是不杀,末将也无颜活下去了。”
“你到这时才知错吗!”贺然恨恨的呵斥道。
孔宗抬头看着军师,张了张嘴,又颓然的垂下了头,道:“孔宗愧煞了,这段日子如同喝了迷魂汤般把军师的嘱托全忘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那女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女子见他望过来的眼神中全是爱怜不舍之意,被感动了,向贺然拜了拜,道:“禀大人,孔大人确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内情,况且……况且这些日对民女也未刁难……,哦,应该是怜惜有加,民女恳请大人饶过孔大人吧。”
贺然点点头,对他们道:“你们的事情已了,依新政会酌情分出一部分罪犯家产作为对你们的补偿,很快就会有人把这件事办好,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千恩万谢,临走又都看了一眼孔宗,知道这情是不能再求了。
看着祖孙三人走出了大堂,贺然神情变得十分哀伤,挥挥手对堂上众人道:“留下孔宗,你们先下去吧。”然后又对席群道:“取些酒来。”
当偌大堂中只剩下孔宗后,贺然走过去解开了他身上的绑绳,孔宗看到军师脸上的神情失声而哭,跪在地上以头碰地哽咽道:“军师不必为末将伤怀,孔宗做了对不起军师的事百死难赎其过。”
贺然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他一脚,骂道:“跟了我这么久好的没学去拥妻享乐你倒学会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在谷中享乐外面却有一帮忠义弟兄替我打理事务,你看看你结交的都是什么货色!”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出了你这样的,我以后也不能自夸手下兄弟个个忠义了。”
孔宗听的心如刀绞悔恨自责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的不住以头触地,额头鲜血长流。
贺然也不管他,回归坐席独自饮了两樽酒后才喝道:“起来吧!”
孔宗已经磕晕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脸上血水泪水混成了一片。
贺然倒了一樽酒,用手指了指道:“喝吧。”
孔宗诚惶诚恐的端起那樽酒一饮而荆
贺然又给他倒满,问:“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孔宗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污渍挺直身子大声答道:“军师赐末将的送行酒!”
“当此非常时期,你荒怠政务、受人权柄、被人蒙骗摆布以致落下强娶民女之实,拿出任意一条你都是死罪,数罪并处判你个车裂都是轻的!”
孔宗没有一丝惊恐,躬身道:“末将满心都是悔恨与愧疚,只求速死愿当车裂之刑。”
贺然把第二樽酒递到他手中,道:“军法无情,你只能屈辱的死于刑刀之下了,念在往日兄弟情分上我判你个斩首之刑,延至明日黄昏行刑吧。”
这里与地球那边相同,也有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说,此时处斩之人魂魄尽消,延至黄昏行刑虽都是死,但在人们看来却有天壤之别。
听军师重提兄弟二字,孔宗感动的涕泪横流勉强喝下那樽酒,躬身谢恩。
贺然给他倒上第三樽酒,自己也倒了一樽,道:“你我兄弟一场,不想今日我却要亲治你的罪送你上路,唉,这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来这里为官要是一直在我身边也不至如此,白白断送了一位好兄弟,贺然永世不忘兄弟你助我袭杀季贡之恩。”说着他的眼圈红了。
孔宗听的肝肠欲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那樽酒洒了大半,他索性把樽中酒全都散在身前,喉头堵塞半天才说出话来,“末将做了对不起军师的事,今生无颜作军师的兄弟,只望来生还能追随军师,再报今世之恩……”说到这里喉头又堵住了无法再说下去。
贺然仰面望向屋顶,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他拭干了泪水,再次给他满上酒。
孔宗见军师执意要他喝下这樽兄弟之酒,心潮翻滚和着落下的泪水慢慢饮了下去,放下酒樽他匍匐在地,道:“末将尚有一请,望军师恩准。”
“说吧,有什么未了之事我一定替你办好。”
孔宗抬起头时又以涌出泪水,颤声道:“末将想请军师在下次祭奠战死兄弟们的亡魂时,替我向他们说几句好话,我此去是无颜见他们了,希望他们转世去追随军师时别忘了带上我。”
贺然听罢再难抑制泪水,最后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内室。
心情略感平复后,他命人把平城巡查司的官员押赴鸣钟城交与刑部处置,这些人是许统的部将贺然让他们担当巡察本就是为了避免发生官官相护的情况,可这种情况还是发生了,虽所属不同但毕竟都是浴血同袍,大将军一系的将领与自己嫡系将领早已难分彼此,这一点贺然不是不知道,无奈当时人手太紧找不出太多适合人选担当巡察以致惹出今日之祸。
既然是许统的人还是交由刑部处置较为妥当,这些人难免死罪,在王城处决这些人对当朝官员震慑效果会更好些,从内心来讲贺然真的不想杀他们,庇护自己弟兄的行为他是赞同的,这几个都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可当此非常时期不杀不足以整肃官场,推行新政必须要有一个好的环境,所以在他们被押走前贺然一一敬了酒,先代孔宗谢过了他们的庇护之恩,然后又说出了心中的不得已。那些人虽知道自己犯了罪,可多少也觉有些冤枉,听军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贺然许诺把他们的家人接入藏贤谷代为照管。
孔宗之事处置已毕后,贺然命人把此事通报全国各地官员,随着通报他给那些出任地方官的将领秘传一令,命他们尽快在当地选拔适合的人才上报朝廷以便尽快卸任回归军旅,在此之前如已经犯了罪行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万勿拖延更不可让人家把事情闹大。他实在是不想因为百姓的事再处置自己那些忠肝义胆的好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