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开战双方对战局都很不满意。
赵醌割据之地不及赵国国土的六分之一,手下精兵却占据了赵国总兵力的近三分之一,所以竖起反旗伊始就势如破竹的一路攻城拔寨,时间不长兵锋挺进三百余里,大有一举而下定阳之势,可随后在赵慜这边组织起的顽强的抵抗下一挫再挫,如今已回撤了百余里,兵锋已钝。
赵慜虽凭人和、地利渐渐挽回败势,可却也无兵可调无法趁机反扑,眼见这仗打成了胶着之态,这是他最不想要的局面,咬着牙又抽调了一部戍守赵、蔪边境的人马勉强又把赵醌打退了近百里,可还是难取全胜,这让他心急似火。
拖赵慜后腿的是康国,那边战事一起,康国就开始在边界作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这让戍守赵康边界的赵国将士倍感紧张,一道道加急军报接连飞报定阳,弄得赵慜不但不敢从这边抽调人马去平叛反倒还要考虑往这边增兵,六、七万精兵就这样被康国牢牢的钉在此地动弹不得。
贺然从回来的密使口中已然得知了墨琚的打算,他就是想让赵国陷入长期内战中,他已看出赵醌早晚会倒向西屏,那就形成了赵、留两国对抗西屏、赵醌的局面,未免赵、留两方不支,他授意蔪国向赵国示好并随时准备出兵相助,这招不但能有效的均衡交战双方的实力,同时也可起到消耗蔪国的目的,天子的异动已经引起了他的猜疑。
墨琚的筹划可谓长远,他甚至还向贺然提出了一份远景规划,当留国灭亡,赵国难支时,他想让易国趁机逼迫赵国割出镜水平原大片土地以作出兵的条件,康国如法炮制也要求赵国割地,那样就会形成赵、康、易三国从三个方向与西屏接兵的局面,此消彼长,赵国对康、易两国再无威胁,康、易则实力大增,西屏大军因此会陷入了四面挨打的绝地,到时连同蔪国四家同时进兵一举把西屏人赶回万壑关,几家再重分收回的土地。
贺然尽悉墨琚的打算后不住的摇头叹息,他不是觉得墨琚的计划不好,恰恰是因为这计划太好了而他却无法依计而行才发出惋惜的慨叹。为了尽快救出暖玉夫人,易国只能失去这次难得的壮大机遇了。
他不知道墨琚通过密使得知自己的打算时会是有什么感想,估计多半是气的大骂不已吧。可贺然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他眼光太短浅而是暖玉夫人那份情太重,重的让他无法长久承受,一想到暖玉夫人独对孤灯明月的冷清凄苦画面他的心就揪的发疼,他试图用时郎的告诫警示自己,用军师的职责压迫自己,但一切都是徒劳,他不能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救暖玉夫人的机会,一旦错过谁知道下一次机会来临要等多久呢,他怕那会成为终身憾事。
水草肥美时节也是番邦最喜动兵的时节,当听到番邦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时,贺然开心的笑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如此一来顺国想趁火打劫赵国的希望成了泡影,留给他们的只有苦战了,番邦可是携当年之恨来的,他们这个报仇时机选的不错,顺国元气大伤且与赵国交恶了,赵国自顾不暇此刻反倒盼着番邦痛击昔日盟友以减少来自顺国的威胁,虽是饮鸩止渴但赵国只能顾眼前了,宁可以后遭受番邦掳掠也强过让顺国占去土地。
初夏,大湖边边新建的一座竹亭中,苏夕瑶与贺然隔案对弈,贺然执黑刚刚弃了五子腾挪求逆转,全力攻击白子的一片孤棋。
“你现在棋风变了很多哦。”苏夕瑶边说边应了一手。
“有什么变化?”贺然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
“不像先前那么一意求活了,以前少见你弃子,下出来的每每都是屠龙之局,输赢只在一线间。”
“哈哈,听你一说还真是这样。”贺然抬起头看着她,“棋风对应下棋者的性情,和心胸眼界相关,我长大了。”贺然给自己下了一个不错的结论后又去盯棋盘。
苏夕瑶不以为然的摇头微笑,看着他坐没坐相的样子道:“我看你到老也长不大。”
“那你也别长大,这样才有趣。”贺然再落一子。
“有你这样的陪在身边,我倒觉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都怕别人说我没个规矩了。”苏夕瑶虽是嗔怪可俏脸满是笑容。
“守那么多规矩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我们即来这尘世受苦再不自己多开心些岂不太冤了,哈哈,看我这手怎么样,解围与分割见合,你是让我救出那五子呢还是弃下自己这四子?”贺然下出了一手妙棋。
苏夕瑶见他折腾半天还是舍不下那五子不禁暗自好笑,以现在的棋局看,他弃掉那五子专心向下边经营反而会更好,她趁机接了一手,提醒道:“你这可并非好棋。”
“这话说的太早了吧。”贺然再去看棋,得她提醒也觉为救那五子代价太大了,照此下去非输不可。
“你就要远征了,萧霄还没信要回来吗?”苏夕瑶轻声问。
贺然意兴阑珊的把手中棋子扔回棋盒,摇摇头道:“咱们的书信都白写了,估计她肯定是不回来了,她已经把帐下精兵都给我调回来了,跟随她的那么百战旧部几乎一个未留,这份恩情已经够重的了,我无法再怪她了。”
“这个萧霄。”苏夕瑶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就这性情,其实都是我不好。”贺然有些沮丧的站起身朝斧断峡方向望去。
此刻的萧霄也在牧虎城城头向藏贤谷方向遥望,明眸中含着无限的思念与惆怅。
“小姐,回去一趟吧,他这次可是远去西屏埃”小菱低声哀求着,自从贺然从这边调兵,小姐几乎每日都要来城头遥望,看的她心里十分不好受。
“西屏怎么了,他又不是第一次去。”萧霄收回目光深情有些寂寥。
“几千里路啊,他是去过,可上次不也惊险万分吗,这次万一……”
“住口!”萧霄怕她讲出不吉利的话,不高兴的呵斥住了她。
小菱吐了吐舌头,过了一会又劝道:“上次一别都好几个月了,再不去见见,可又得等大半年了。”
“我干嘛非要见他?”萧霄嫌小菱多嘴,瞪了她一眼,小菱嘟起嘴不敢再说了。
萧霄嘴上虽强硬,内心真恨不得立刻能肋生双翅飞到贺然身边,她的心情自然比小菱迫切百倍,可就算回去又怎样呢,无非仅仅是见上一面而已,他不会听自己的话打消去西屏冒险的想法,况且自己也不能那样劝。身为将帅的那种特有的豪情与刚强已深深融入血液,对于送别宁可选择慨然而歌也不愿执手垂泪,她怕自己回去会如绿绳儿那样难忍泪水。
见上一面又能怎样?何苦大老远的跑回去!萧霄用力的的抿着嘴唇,坚定着自己的决心。
作为一个能俯瞰全局的统帅,萧霄也有与贺然相同的想法,易国已经不是先前的易国了,没有人敢随意算计易军了,所以贺然此行不会像上次那样受到来自背后的暗害,可久经沙场的萧霄深深知道战场的凶险与多变,远涉千里作战稍有不慎就将埋骨异乡,她的心现在就提到嗓子眼了。
“你以为你来自异世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是刀枪不侵,上次中箭没死是你命大!你不可能总是走运道!你那条命还要拼到少次?”萧霄恨恨的想着,“你要是这次……”她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去往坏处想,转而闭上眼开始默默替他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