蔪国与康国密使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他们都是来私下拜见易国军师的。
乱势已起,天子在这个时候有意拉拢各方,显然是深藏的雄心再次搏动以图重整天下。贺然谦恭应对,虚与委蛇的让其转禀天子,只要天子有命易国必当遵从。他这不过是拣好听的说,心里明白的很,只要有墨琚在,天子在康国面前就只有俯首帖耳的份,蔪国是别想有什么作为的。
康国密使其实就是墨琚派的私使,一方面是来了解易国是如何吞下那么多城池的,二来是问一下贺然下一步的打算。
得到赵醌造反的确切消息后,贺然立刻就派出人去私下见墨琚了,也是想问问墨琚有何打算,想来那密使都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对墨琚那边贺然不想隐瞒什么,直言相告正在考虑如何去攻打西屏,希望他到时能予以协助。
西屏因距易国最远,更要纵穿赵境,所以密使来的最晚,到达藏贤谷时,赵慜已与赵醌打了快一个月了。
来人与贺然曾有过数面之缘,是西屏王身边的一个近臣,想见之后这人隐有倨傲之色,数次提及西屏王对贺然的恩惠,仿佛还把他当做以前的降臣看待。
贺然毫不在意保持着谦恭之态,西屏王的意思很明确,要求贺然尽早去攻打赵国以乱其后方。
贺然没有痛快的答应,推说刚刚与顺国大战不久,兵力损耗颇巨且新占之地人心未服屡生暴乱,易国这点兵马应付这些已捉襟见肘,实在无力在此刻攻赵,请准延缓些时日。
这话说的也合情合理,西屏王本就是派人敦促的,也没指望他马上就能出兵。贺然又从各国送来的礼物中选了几样给了那使臣,使臣立刻就笑容满面了,一个劲的说回去一定替他美言。
除了朔国、番邦各国使臣皆已来过,及至西屏使者离去,已是百花盛开时节。
藏贤谷后那座大湖远望如一块温润镶嵌于峡谷中的美玉,四周山壁藤萝树木葱葱郁郁绿意盎然,丛丛簇簇的春花鲜艳悦目,几条飞瀑如丝如缕水雾萦绕,各色禽鸟争鸣着翻飞嬉闹,一艘不大的尚未染色的画舫缓行其中,两位绝色女子一个操浆一个端坐船中边品茗边观赏着四下优美的景致。
一切宛如画境,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品茗佳人的几案对面半躺半卧着一个满脸懒散的青年男子,说话间他又仰躺下去,侧了脸眯着双眼望着飘荡的一缕白云陶醉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懒虫!你倒惬意的很啊,快来划一会!”云裳在船尾不满的娇斥。
贺然干脆翘起来二郎腿,心安理得道:“你当这里是西屏啊,人人都会使船,让我划这船非翻了不可,你慢慢划,累了就歇一会再划。”
苏夕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去看那追逐的水禽。
云裳走进船舱,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这也太欺负人了,一个大男人躺在这里却让我一个女子划船划这么久!”
贺然振振有词道:“我说找个划船的吧,你非要自己划,现在划不动了又来抱怨。”
“我哪知道你一点也不帮我啊?有你这样的吗?”云裳大感委屈。
“我真的不会啊,万一划翻了岂不糟了?”
云裳恨的瞪起明眸,“这么大的船怎么会划翻?你真是强词夺理!”
“是无赖!”苏夕瑶冷冷道。
“对!是无赖!姐姐帮我教训教训他!”云裳气哼哼的坐了下来。
苏夕瑶叹息着摇摇头,道:“等再过段日子你了解的多了就知道了,这就是个没道理可讲的无赖,欺软怕硬,我说他也是没用,非得音儿揪着耳朵那种办法才管用。”说着她望向贺然的明眸中有了爱怜的笑意。
“音儿姐姐真的……”云裳难以置信的看向贺然,随即掩嘴娇笑起来。
贺然被接了短,讪讪的爬起来走向船桨,不满的扭头对苏夕瑶道:“你比我还会编瞎话,非把她也带坏不可,哪有这种事啊?简直是无中生有!”
见他去划船了,云裳气顺了,挪到苏夕瑶身边与她低声私语起来,不一会就发出了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不用问贺然也知道她在笑自己,颜面扫地之下也无不划船了,走回船中不满的看了苏夕瑶一眼,自己倒上了一樽美酒,喝了一口道:“不用划了,停在这里就很好了。”
云裳也不跟他计较了,指点着各处景致引苏夕瑶观赏,看了一会她来了兴致,移过寒泉琴随手弹了起来。
如画美景,如仙佳人,再加上天籁般的优美琴声,酒不醉人人自醉,贺然真如置身仙境般飘飘然陶陶然了。
一曲终了,苏夕瑶亦觉心神皆醉,不待夸赞,云裳兴之所至琴音又起,似有魔力的琴音引得百鸟绕船盘旋应节而鸣,这景象令苏夕瑶与贺然惊奇不已。
琴音渐止,盘旋的鸟儿慢慢散去,云裳自己亦陶醉其中,在贺然看来,她的脸上似有圣洁的光辉。
一晌游玩,当云裳操浆向回划时,贺然望着落日情不自禁的轻轻叹了口气。
苏夕瑶秀眉微蹙,低声问:“怎么了?”
“赵醌渐渐不支了,败了几仗,手下部将也多有倒戈的,赵国派人来报信,说是西屏已然决定出兵助赵醌了。”贺然端起苏夕瑶的茶盏喝了一口。
苏夕瑶略显不安的问:“那……你是不是要去救暖玉夫人了?”
“时候尚早,让他们多拼一阵再说,姐姐不用担心。”贺然神情显得很轻松。
云裳耳音奇佳,他二人虽是低声讲话还是被她听到了,好奇的问:“暖玉夫人怎么了?”
贺然走过去和她一起摇着浆道:“你这耳朵可真是好用,我们那么小声说你都能听见。”
云裳得意道:“当然啦,弹琴之人耳音都好。”
“这可不能一概而论哦,我也是弹琴之人可耳音就差的很。”
“你也敢自称弹琴之人?!你这脸皮可真厚!”云裳咯咯的笑起来。
“是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听说尊师曾以一曲《飞星逐月》技压天下,你可会弹这曲子?”
“自然是会的,回去我就弹给你听。”云裳又来了兴致。
苏夕瑶听贺然只三两句就引得云裳忘记了暖玉夫人之事,不觉暗自发笑,可一想到来日他又要远征,原本静如止水的芳心再起波澜,望向远山的明眸浮现出淡淡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