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岃之死让贺然大为着急,有这么个昏君当政赵国就是一块肥肉,可如果换了英明之主,那这块肥肉可就要化成一只猛虎了,毕竟赵国实力仅次于西屏,又皆是膏腴之地,只要政令、外交等方面处置得当,周边国家就要没好日子过了。从秘不发丧这件事看,赵国极有可能是出了明主。
贺然急匆匆的去找时郎,也只有时郎能说清赵国的内幕。
果然,时郎听完他复述的消息后沉吟片刻,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赵岃无子,三王子懦弱少才,依你所讲之事看,应是四王子赵慜继位了。”
“赵慜……,其人如何?”贺然不安的问。
“聪颖过人,年纪不大,今年只二十有六,城府却极深,一直不满赵岃所为,暗中结交朝中重臣,性情平易近人又从谏如流,待属下如兄弟,不瞒贺兄,如果四王子早些当政,小弟定会全心全意的辅佐,这是难得的明主,唉,小弟身为赵人,得知赵国出了明主真不知是该为赵国高兴还是该为自身哀叹。”
贺然听到赵慜为人时直嘬牙,听到时郎说起自己,他心更慌了,拉住他的衣袖道:“时兄,我可跟你讲,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放你回去的,你我是兄弟我不能强压你,但有一条,你什么时候要回去小弟就什么时候挡在你身前,除非你杀了我踏着小弟尸身过去!”
时郎听他这么说也很感动,苦笑道:“我已是叛国背主之人,就是想回去赵人也容不得我了,何况贺兄以手足相待,小弟如何能一走了之。”
“真的?”
时郎看贺然如孩子般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不觉失笑,道:“自然是真的,不仅如此,还有一怕令小弟万万不敢回去。”
“怕什么?”
“怕与贺兄对阵疆场埃”时郎微笑。
贺然哈哈大笑,道:“别人奉承我我已厌烦,唯时兄夸奖可令我心神皆爽,说心里话,赵国得明主已成猛虎,时兄再回去那就是虎生双翼了,那我易国可真就朝夕难保了。”
时郎谦逊的摆摆手,随即收敛笑容,道:“赵国人杰地灵,从来就不乏能人才士,仅当朝那些官员中胜过小弟的就不计其数了,只不过是未曾得到施展拳脚的机会罢了,如今重才识才的四王子掌了权,赵国不可欺了。”
贺然神色不觉凝重起来,时郎虽是讲的谦逊,可赵国才士的确不容小觑,唉,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赵岃这祸害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混账要是能长命百岁多好埃
时郎停了停,慎重道:“如小弟料得不错的话,赵醌不久将反。”
贺然也收敛了笑容,专注的听他说下去。
“四王子早已看不惯赵醌的跋扈,一旦他当政肯定容不得赵醌,这一点赵醌也心知肚明,他本就有不臣之心,现在正好借四王子篡夺三王子大位为由拥兵自立,自赵岃死到现在不过月余光景,四王子不可能有什么手段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赵醌,那么赵国分裂就是难免的事了。”说完时郎无奈的摇摇头。
贺然完全赞同时郎的分析,心中更是愁苦,赵国这一分裂会盟攻打西屏之事就无从谈起了,要救暖玉夫人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你看需要多久四王子能平定赵醌之乱?”贺然皱着眉问。
时郎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摇头道:“你这毛病还真是改不了,关心则乱啊!”
贺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假使周边各国都不插手,你给我预料个时日。”
“最多半年,赵醌德才不足服众,手下虽精兵无数但难以尽皆掌控,王师打到之时必有将士倒戈。不过你这个假使可是毫无意义,别的且不说,一旦打起来赵醌肯定会投靠西屏……。”
“到那时我就去助四王子去平乱!”贺然不等时郎说完酒兴奋的拍案道。
时郎眉峰动了动,随即皱了起来。
贺然是太心急了,脱口而出后也细细思量起来。
过了片刻,时郎缓缓道:“你若只为救暖玉夫人,这也不失为一条计策,由此也可与赵国重修于好,不过……,呵呵,小弟既归了易国,就不得不提醒贺兄,这于易国却非良策。”
贺然明白他的意思,易国最应做的就是尽快休养生息坐看赵国内斗,赵国如果分为两国,那对易国的威胁就小得多了,一旦行成这个局面,留、赵、康、蔪四国必然人人自危,联手对抗西屏与赵醌也就成了必然之举,那样易国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地位更高了。时郎身为赵人,在这种情况下内心必然纠结,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算对得起易国,对得起贺然了。
可贺然想的事就不那么对得起易国了,为救暖玉夫人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在思考帮助赵国平乱之后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赵国四王子会不会同意继续攻打西屏。
“你看赵醌会立刻就投靠西屏吗?”贺然担心的问,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赵醌自立后就投靠西屏,那留国就危险了,盟友转瞬间变成了强敌,他们就要两面为战了,如此形势就危急了。
“赵醌为人刚愎自用又不识大体,我看他不到最后关头不会甘心做西屏傀儡,他一直期盼着西屏帮他自立并助他一统赵国,与虎谋皮犹自不知,他这份心思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如此变数更多了,四王子若真是个明白人当以雷霆之势猛击赵醌,如果寄希望于让赵醌做藩篱那可就坏了,西屏可从容灭掉留国,然后假借帮赵醌统一赵国而挥兵入境,那时如何取舍全在西屏,他们既可趁机灭了赵醌,也可以把赵醌当枪使,让他的人去打前阵,赵国灭亡之时也就是赵醌被灭之日。”
时郎点头,接着道:“变数远不止这些,康国在这种局势下会怎么样做也甚为关键,朔、蔪两国可是唯其马首是瞻,康国若想趁机取利在后院放火,那赵国必将成长久两分之态了,按说墨琚不会如此短视,可他那军师可不如你这军师权势大,能不能做得了康太后的主我就不清楚了,还有顺国,失了那么多土地,如果赵国乱成一团谁知会不会眼红呢,那边的赵、顺边界可不像这边有滚龙河天险。”
贺然苦笑道:“要是番邦再来凑热闹,那就天下乱成一团糟了,谁也别想理出头绪了。”
时郎正色道:“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番邦历来行事就是趁火打劫,每次这边一乱他们就会发兵了侵扰。”
“我倒盼着西屏后方的夷狄能趁机起事,是了,说到这个我还真得派人去接触一下那些夷狄首领,这事我一直惦记着呢。”
“嗯,能不能策反夷狄是日后打西屏的关键,我刚作上赵国军师之位就力谏过这件事,只是赵岃昏庸无心政务,最后不了了之了。”时郎无奈的摇摇头。
“那这事就由时兄代我主持吧,你心念故国,搅乱西屏怎么说都是帮赵国的忙,这事你可不要推脱。”
时郎为难道:“不是小弟有意推脱,只是小弟尚在丧期,理应挚诚守灵不敢分心。”
贺然眨了眨眼睛,道:“时兄说的是,这是小弟的不是了。”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琢磨得想个办法让贞愿那边加把劲了,时郎一天不出仕他就一天心里不舒服。
二人又就局势变化谈论了许久,均对对方的独到见解敬佩不已,时郎思考问题注重稳中求胜,稳扎稳打有大家之气,在此表象之下的奇招妙计如绵里藏针令人猝不及防;贺然则偏于险中求胜,往往一上来就剑指咽喉,喜欢毕全功于一役。
这与二人的成长经历及所处环境有关,贺然这段经历总是朝不保夕,逼于无奈只得每每拼死相搏,屡尝甜头并因此上瘾,设计用谋与各方名军师相比少了许多大家之气,也正因这股不要命的劲头,使他作出的事往往出人意表,在危难时刻每每起到了力挽狂澜的神奇作用。如果把墨琚、时郎、密离等人放在他那境遇,估计也会如他一般作,因为这些人都具备洞察局势微妙的能力,至于结果是不是都如他所作那般圆满就不知道了,或许比他做的更好也未可知,所谓机遇成就人才,一连串的艰险困苦让贺然博出了个神奇军师之名,看似大幸可贺然自己却宁可不要这名声,只要活得清闲点就好。
“静观变化吧。”时郎随后说。
“嗯,静观变化,待机而动”贺然点头附和。
辞别时郎,贺然心里不再那么急躁了,虽然从时郎那里打听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有时郎帮着出谋划策他心里踏实了许多,就如时郎所说的,他这人一沾亲近人之事就难以静心思考,这毛病真得好好改改,想着这些,贺然心中暗自叹息了一下,他又想起了小强,他一直说自己冷血,可要做个合格的军师,自己的血还远远不够冷。思绪被牵回前世,贺然忽然恍如是在梦中,不知小强与扬子怎么样了,他越想神思越恍惚,竟有了难辨虚实之感,前世二十几年的生活忽远忽近,直到进了藏贤谷心情才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