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落霞城时已近黄昏,贺然吩咐苏明去把原籍是宁安的降卒找出来,趁此间隙,他与萧霄登上了城楼。
这落霞城地势较高,原属赵、顺边境上的重镇,城墙构筑的十分巍峨坚固,登城而望,日落方向是一马平川视野极佳,落霞城也正是有此得名。
此际天边已被落日染红,在这寒冬季节,那由浅及深的漫天红色犹如一幕垂天大幔使人倍感温暖,朵朵红云悠然而动,道道霞光隐现其间,极目所见的景物轮廓皆被镀上了一圈耀眼的明红,令观者如入幻境。
贺然痴痴的望着眼前美景,似呓语般道:“天地浩渺,万物神奇,世间名利实不足道啊,彼此纷争何苦来啊?人生不过百年,好好享受犹恐不及,为蝇头之利苦心劳力徒耗大好光阴何其不智啊!”
萧霄对此间景致早已见惯,听了他的话心中大受震动,不禁重整情怀极目远眺,良久才感慨道:“大多数人的眼都被金玉珠宝之光迷惑了,他们是无暇也无心感受美景的,若世人都有你这般心境,天下早就太平无事了。”
贺然慢慢收回目光,望着她道:“贪心无厌之人已经把这世道搅得乌烟瘴气,我无力荡涤腥膻,纵是有那份本事也不会为此浪费时光,我平生之愿只求造出一方能容下我们的净土,让你与姐姐她们都能不受尘世打扰。”
萧霄闻言芳心乱跳,明眸闪烁着避开他坦荡而真诚的目光,她缓缓的垂下头,暗自祈祷着,但愿那一天能早点到来。
自小孤苦无亲,在惊涛骇浪中长大的萧霄对宁静与祥和有着比常人更强烈的渴望,如果不是为了要替心上人分担征战之苦,她早就卸去戎装归隐藏贤谷了。
贺然望着佳人在夕阳下的秀美身姿刚要在说些亲近的话,不想苏明跑上了回禀:宁安的降卒已带来了。
贺然紧了紧貂裘大氅看了萧霄一眼,率先走下了城楼。
宁安城是座小城,人口本就不多,所以降卒只有十余人,现在都被带到了府衙之内。
贺然坐下后先自报了姓名,这下所有降卒的脸色都白了,有的已经吓的不住颤抖,在顺****卒心中,坑杀过万余降卒的易国军师比任何凶灵恶鬼都要可怕,此刻他们祈求的只是能有个痛快的死法。
贺然笑的很亲切,他懂得如何才能让这十几个降卒迅速安定下来,“你们不用害怕,我以军师之名立誓,你们不但不会被杀,而且还能与家人团聚,永享安乐。”
降卒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过后纷纷交头接耳,望向贺然的目光满是怀疑与戒备。
贺然笑了笑,继续道:“我明日就兵进宁安城,你们之中谁的家人尚在城内可立即归家,家人已逃离的,也可安守家院等待家人回来,既往罪责一概不究。”
虽有几个降卒依然半信半疑,但更多的人却大喜过望,面现激动之色。
贺然忽然面色一冷,朗声道:“可有一样,你们给我记清了,如有胆敢再投顺军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一定会让他死的惨不忍睹!”
这句警告虽十分严厉,但在降卒们听来却如同一颗定心丸,这使他们彻底相信了贺然先前的许诺。按当时的法度,这些降卒即使不落在这个有如恶魔的易****师手中,他们的命运也注定会很悲惨,如今不但能活命还能回去与家人团聚,这简直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一时间大多数人眼中都闪出了激动的泪花,其中一人率先跪拜下去,余者立即跟着跪在地上,称颂、谢恩之声响成一片。
贺然微笑点头,对他们道:“你们回去跟其他弟兄说一下,我每攻下一座城池,原属该地的人都可如你们这般各自回家,而且税赋要远轻于以往,若想获得自由之身,可从军五年,期满后一家人皆得豁免,同时可分得土地、宅院。”
降卒们诺诺连声,以后会怎样他们不敢奢望,眼前能活命才是最要紧的。贺然也知他们心意,清楚自己现在说太多他们也听不进去,遂对苏明摆摆手,道:“带他们回去吧,明日一早带这些人随军前往宁安。”
处理完降卒的事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贺然来到了萧霄在此地的府邸,小菱见他来了,急忙吩咐人摆上酒菜,萧霄料到他会来,所以小菱催了两次她都没有出来用饭,小菱自然也就猜出了她的心意。
相见后,萧霄心里欢喜嘴上却不冷不热道:“在鸣钟城你就四处混吃混喝,到了这里你还这样,你的俸禄不够你吃喝吗?”
贺然哈哈笑道:“何必这样小气,你堂堂一个凤王还怕我把你吃穷了不成?小菱你说是不是?”
小菱掩嘴笑道:“是是是,你尽管来吃,就算小姐不舍的给你吃还有我呢,把从你那里分来的宝贝随便卖两件都够你吃几年的了,我可不是没良心的人。”
萧霄气的作势欲打,口中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得了他几样东西就和他一个鼻孔出气了,枉我养你这么多年!”
小菱咯咯笑着跑开两步,道:“小姐可别骂错人,我这可是为小姐好,慢待了他,音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我是怕小姐日后不好交代。”
萧霄啐道:“你当我怕她吗?我又何须向她交代什么!再敢顶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说着瞪了贺然一眼,自己坐了下去。
贺然对小菱眨了眨眼,二人会心的一笑,小菱走过来手执长勺殷勤的为他盛满了酒,萧霄见他俩这样愈发的气不过,可又无从发泄,她也知道,只要有贺然在场,这些贴身丫鬟就没一个守规矩的,小菱纯粹是让他们带坏了。
好在小菱终究不敢太过分,给贺然盛完酒后马上笑着走过来为萧霄也盛了酒,恭恭敬敬的捧到她面前,口中道:“小姐别生气了,小菱下次不敢了。”
萧霄无可奈何的接过酒,贺然大有反客为主的姿态,指着身边的坐席对小菱道:“你也来一起吃吧,不用怕,有我呢。”
小菱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可不敢,在藏贤谷有小竹姐姐她们陪着倒还罢了,在这里怕让人笑话小姐不会管治下人。”
萧霄没好气道:“那你就搬去藏贤谷住好了,省的跟我这里受委屈。”
小菱嘻嘻笑着对贺然连使眼色,贺然接口道:“你若喜欢藏贤谷回头我就接你过去住,与小竹她们一起玩也热闹些。”
小菱拍手道:“好啊好啊!”随即又苦下脸,“可我不能离开小姐埃”
“那就让她也去藏贤谷呗。”贺然接的很流畅。
萧霄见他俩一唱一和,叱道:“你们俩个都给我闭嘴!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你们这就滚回藏贤谷去!”
二人吓的互相作了个鬼脸,这才都老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