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锁的房间?”辉夜先是有些惊异,随即淡淡一笑,“那不过是间旧屋子,很久没有人住了,全是一些旧物。”
“你知不知道那是谁住过的房间?”布伦塞丝追问。
“先生说那是我父亲的房间。”辉夜皱紧了眉头,脑子里某一块地方开始隐隐不安起来,“没用的,里面的东西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很特别。”
布伦塞丝拉扯着辉夜来到了那间上了锁的屋子:“它是唯一一间上了锁的屋子,这已经足够特别了。”
“或许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才上了锁。”希那利猜测。
“不,都是些旧物。”辉夜紧皱着眉头,每次靠近这间屋子他的心总是跳得很厉害,而且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大脑在蠕动,时间久了辉夜对于这间屋子的好奇也就弱了,并且因这些奇异的感觉而对这房间产生了厌恶的感觉,“你进过这间屋子?”
布伦塞丝将那次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我总感觉得先生怪怪的,他说的一些话总是含含糊糊的,好像是要隐瞒什么但又不愿意说谎。”说着,布伦塞丝已经打开了房门。
辉夜掂了掂那把完好无损但是却已经被打开了的锁,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回去。
希那利看出了辉夜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世家里总会有一些秘密的地方,小白又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不要把我说成以撬锁为乐趣的孩子。”布伦塞丝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门。
希那利轻轻关上门,房间里立刻暗了下来:“你说这屋子有哪里特别?”昏暗中希那利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分明是一间普通的书房。
“不对。”布伦塞丝的神经突然绷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又摸了一下桌面,手指一捻。
“哪里不对?”希那利问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很脏的,到处都是灰尘,但是现在灰尘明显的少了,一定是那次之后先生来过这里。不好!”布伦塞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蹲下身子敲击着地面。
“咚咚。”桌脚下的一块木板发出了空洞的声响。“辉夜,希那利,你们帮我把桌子抬一下。”
辉夜自从进了这间屋子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浓烈了,但是心跳却减慢了下来,一种熟悉的感觉包围着他的心房,他努力的回忆着,但是越是回忆脑中的刺痛越是明显。突然间听到布伦塞丝叫他,辉夜立刻收起了思绪,看到希那利与布伦塞丝正在努力的抬一张桌子。
“快来帮忙。”布伦塞丝招呼道。
辉夜赶忙伸手去帮忙,当他的手指碰到桌子那古旧沉重的材质时,一幅画面在脑中一闪即逝,再去回想,脑中却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手臂更是使不上一丝力气,辉夜抱着头,表情很是痛苦。
“辉夜你怎么了?”布伦塞丝松开抬桌子的手站到辉夜身边,“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希那利被辉夜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不要惊动了先生,先把东西拿出来。”辉夜说着,缓缓靠到墙边,调整着呼吸想要缓解这疼痛。
布伦塞丝见那木板已经完全露了出来,而辉夜的这种状况她早已了解,于是蹲下身来掀起了那块木板。之间木板下面静静的躺着一个木盒,布伦塞丝拿起那盒子,“还好先生没有发现,把桌子搬回去,这个我们到别处研究。”
待房间内的事物恢复原样,辉夜的头痛也已经缓和了许多。三个人小心翼翼的离开这间屋子,出了别院。一路上希那利一直把脸埋在高高的领口里,头上戴着一顶布伦塞丝为她准备的帽子,虽然这个样子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但至少不会有人将她与霍华德家族联系起来。
“如果待在别院里随时可能被先生发现,辉夜,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一个既安静又安全的地方。”布伦塞丝问道。
辉夜想了一下:“我们可以去圣贝亚斯的藏书馆,如果需要查找什么也比较方便。”
看馆的老人坐在他那把老旧的交椅上抽着烟,不时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他的眼睑早已因年老而松弛,他便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睁开眼睛,饶有兴味的盯着那烟圈慢慢放大,消散。忽然间,他浑浊了的眼底映入三个人影。他紧紧注视着中间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暗淡的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光亮。
希那利注意到了那个老者,悄悄扯了一下辉夜:“那个人,没关系的吗?”
“那个老人一直就在这里,已经快跟这藏书馆融为一体了,相信无论有什么惊天的秘密他都不会在意了。”布伦塞丝悄声道。
“没错,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的。”辉夜看了一眼老者,在一张圆桌旁坐了下来。
布伦塞丝从怀里取出那个木盒,端详了一下:“这是一个带有封印的盒子,只有封印者本人才能打开。”
“木头盒子而已,毁掉它不就可以了。”希那利从布伦塞丝手里拿过那个盒子,有些不屑。
“这种封印如果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也会一并毁掉,既然封印者如此重视这个盒子那么里面的东西一定非同寻常。”布伦塞丝面色凝重,施术者本人已经死了,这个盒子看来是没有办法打开了,那它里面的秘密更是不可能被知晓了。
“我来试试。”辉夜接过那盒子,轻轻按了一下上面的机簧,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盖子已被弹开。
“这不可能!”布伦塞丝猛的站了起来,“你不可能是施术者!”
“也许是你看错了,这个盒子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封印。”辉夜淡淡的说,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意思。
“我不会看错的。”布伦塞丝劈手夺过那盒子,咔的一声扣上了盖子,交给希那利,“你打开试试。”
希那利微微一愣,接过那盒子,向辉夜那样按了一下机簧,盒子依旧是紧紧地关着。辉夜不禁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拿过那盒子,轻轻一按,盒子立刻打开了。“这不可能。”辉夜的声音压抑不住地的有些颤抖。
“我就说我是不会错的,先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布伦塞丝提醒辉夜。
“航海图?这算什么秘密?”布伦塞丝伸着脖子去看辉夜手里泛黄的羊皮纸,惊呼,“这叫什么秘密!”
“这是去洙洲的航线。”希那利说道。
“洙洲?”布伦塞丝惊异道。
不远处的老者闻声身体一震,侧耳听着三人的谈话。
“没错,而且我保证这是一条全新的或者说不为人知的航线。”希那利信誓旦旦地说。
“洙洲”辉夜喃喃。
“父亲大人曾经担任过航海总督。”提起父亲,希那利眼中的哀伤更浓烈了,“九大洲的航海图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早就在心里记熟了。”
“你刚才说这条航线是全新的,什么意思?”布伦塞丝问道。
“所有暹洲前往洙洲的航线都必须要经过川中海,而川中海是最危险的海域,异兽,风暴,以及众多居住着蛮人的岛屿,这就是为什么洙洲人很少来到暹洲与暹洲人对于洙洲感到陌生的原因。辉夜,很明显,你是洙洲人,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希那利说道。
“父亲确实跟我说过辉夜来自很远的地方。”布伦塞丝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来,先生也是洙洲人吧。”
辉夜听着自己的身世由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心里感觉很是凄凉:“还能看出些别的什么吗?”
希那利指着航线上的一个拐点:“这是航线的最北端,但是在是书上记载这里存在着一个飘渺的隐洲,传说因州的居民有异能,能够御风而行,但是没有人知道隐洲在哪里,它就像是一个移动的,终年隐藏在北海云雾的深处,看这条航线在这里突然转变方向,我猜这里一定是当时隐洲存在的地方。”
“辉夜,这是什么字?”布伦塞丝指着航海图的一角,那行小小的字很显然不是艾西纳克的文字。
“天止六年,七月朔,出航。”
“这些字跟门匾上的字好像,方方的。”希那利说道。
“这一定是洙洲的文字,辉夜,有人教过你吗?”布伦塞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辉夜猛然一怔:“没有,好像从我记忆的一开始我就认识这些字。”
“看来没有错了,在你记忆的断点处你虽然失去了你对于你自身过往的记忆,但是你并没有遗失过去你对于世界的认知。先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天止六年是几年前。”布伦塞丝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满怀希望的等着辉夜的回答。
辉夜蹙眉沉思良久,还是歉意的摇了摇头:“虽然我可容易认出这些字,但是我真的不记得它的意义了。”
“天止六年,那是十五年前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三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看馆的老者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后,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您怎么会知道?”布伦塞丝警惕地看着老者。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配上那张干瘪的脸,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布伦塞丝害怕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
“不用怕,你们的小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老者依旧笑着,神情就像是发现了别人秘密的小孩子。
“您怎么知道这个年份是十五年前?”辉夜觉得这个老者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我何止知道这个年份,我还知道你的父亲。”
老者一语未毕,三人一齐大惊,就连辉夜平静的眼眸中都溢满了惊讶。
“您认得我父亲?”
老者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复杂不可揣测:“何止是认得”
“辉夜,你今年多大了。”布伦塞丝突发然像发现了新一般。辉夜怔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十六岁,有什么问题吗?”
“是吗,那你去年就应该去圣贝亚斯的。”
“如果今年没有遇到恩特我还是不会去的吧。”辉夜不明白布伦塞丝为什么会问这些话,正疑惑间布伦塞丝的手指指点着那个日期,看了一眼老者:“如果老爷爷说的没错的话这一定是十五年前你父亲来暹洲时用的航海图,也就是说在你父亲来暹洲之前你就已经出生了。但是有一次我问先生的时候,先生却跟我说你的母亲是暹洲人,你是出生在艾西纳克的。”
还未等辉夜开口,看馆的老者却已经大笑起来:“说映舟的妻子是暹洲人?哈哈,孩子,就算是皇室的公主也休想比得上你母亲的高贵!”
“您对我的家族很了解?”辉夜长身而起激动地握住了老者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条救命的稻草,长久以来的迷惑让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关于自身的一切。
老者悠闲地吐了个烟圈,呼地将那烟圈吹散,缓缓坐在辉夜对面的椅子上:“你的父亲叫袁映舟,是洙洲泽之国鸿莱袁氏的宗长,说是宗长但整个家族只有寥寥数人,袁氏一族向来人丁衰薄。可能是神也不允许被玷污了的血脉流传下去吧。”
“被玷污了的血脉?什么意思?”布伦塞丝不解。
“你不会还以为辉夜的能力是灵能吧。”老者眯着眼睛,好像在嘲笑布伦塞丝愚钝。
布伦塞丝哑然,既然辉夜的父母都不是暹洲人,那辉夜的力量就绝对不会是灵能,远东洙洲的泽之国那会是什么样的力量?
“你们听没听说过星魂血继?”老者问道。
三人一齐摇头,三双清澈的眼睛齐齐望着老者。
老者磕了一下烟灰:“这也不怪你们,这种力量本来就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因为所有的洙洲人都将他看做是一种耻辱。”老者的脸隐藏在烟雾后面,谁也看不到她目光里的悲哀,“这种力量通过血缘继承,最终的来源却是九天之上的神祇。”
辉夜听的有些迷茫:“您的意思是”
“这种能力的拥有者是神与人诞下的子嗣的后代,也就是说你的父亲,还有你,都是神的后代。”
顿时整个藏书馆都安静了下来,甚至可以听到灰尘在空气里的摩擦。良久,布伦塞丝不敢相信的望着辉夜:“你是神的后代?”
“没错,你的力量来自于破灭之神莫里斯?贝尔德,在泽之国被称为君邪。”老者说道。
“破灭之神?那是毁灭的力量。”希那利对于这个新伙伴感到异常震惊。
老者看了一眼希那利:“没错,虽然霍华德家族有着很强的的破坏能力,但是相对于袁氏一族来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希那利被一眼识破了身份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了回去,她也很想知道辉夜的身世。
“如果只是将莫里斯的力量或许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毕竟血脉总会渐渐淡下去,可偏偏鸿莱袁氏的历史并不算长,而袁映舟有偏偏娶了辉夜的母亲。”
“为什么这么说。”真相一点点浮现,辉夜的心跳也愈加的迅速,他发现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的母亲,是泽之国最高贵的女子,整个世界也极少有人与她媲美。”老者的语速缓慢,好像在回忆很美好的事情,“你的母亲是创造之神菲莎娜的使者,被赋予了创造的力量。于是他们的孩子将会拥有创造与毁灭的双重力量。”
辉夜忽然想起那日神像前的一幕,难怪他会感觉菲莎娜神像带有母亲的感觉,也终于明白神像为什么会留下两滴血泪,那是对被污染了的血脉的悲哀。“这么说来我一定被泽之国的人视为莫大的不祥了吧,所以父亲才会带我来到这里。”
“可以这么说,但远不是这么简单。”老者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本来映舟夫妻的孩子将会拥有这两种力量,但是从一开始这两种力量就注定了不能再一起,映舟的妻子但下了一对孪生子女,哥哥,也就是辉夜你,继承了莫里斯的破坏,而妹妹辉月则继承了创造,延续不纯洁的神血已经是罪过,再加上你的母亲擅自嫁给你的父亲,要知道,神使是世界上仅次于神的存在,是后天由神选拔而出的,力量一旦被赋予便不会消失,所以为了神血脉的纯洁神使是不允许结婚生子的,你父母的结合不禁触犯了人的紧急,也冒犯了天威,泽之国已经不容许你们一族存在,而且在你们兄妹诞生之时已经有人预言”
“预言?”辉夜不解。
“预言,一个不祥的预言,两种力量相生相克,就算是真正的破灭与创造之神也不能够和平共容,有人预言你们兄妹长大后必定会互相残杀,所以映舟便带着你来到了艾西纳克,而辉月则被母亲待到了另一个大洲,瀛洙台。暹洲大部分国家虽然是神教主权,但人们都认为能够得到神的血脉是神的恩赐,而瀛洙台,那是个绝对信仰力量的大洲,当初你的父母为了你们,真可谓费劲了心思。”
辉夜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指节已经泛白,他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父母在泽之国受到了怎样的排斥,也不能想象为了一双子女他们要承受多少分离的痛苦,他像听故事一样听别人讲述自己的身世,那种悲哀,那种茫然,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体会。记忆记忆,自己为什么偏偏忘记了那些值得铭记一生的东西!
“老爷爷,既然你对辉夜的身世那么了解,那您知不知道他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布伦塞丝追问,她觉得眼前的老人就像是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
“不!不要再说了!”辉夜痛苦的抱着头,一双眼睛夸张的睁着,瞳仁不停地颤抖,状若癫狂,泪水从那眼眸中掉落,摔碎成一朵无色的花,“我不要再听别人讲我的过去!不要再说了。”
老者被辉夜吓了一跳,只见他慢慢合上吃惊的双眼:“不说也罢,有些事你总会知道的。”
布伦塞丝收好航海图,谢过了老者,拉扯着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辉夜离开了藏书室。
“现在我们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先生在说谎,他一定不想我们知道什么,所以从现在起任何事情都要我们自己来发现,不要去问先生,而且我们不能让先生觉察出来我们已经知道了什么。辉夜,你听到没有。”布伦塞丝停下脚步拍了一下恍惚中的辉夜。
辉夜也不去看布伦塞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神情疲惫得就像是刚打了一场仗。
“如果他一直是这个状态先生一定会疑心的。”希那利担心的说。
“现在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好好好的休息一下,我们先回别院,让他自己静一静吧。”布伦塞丝叹息,她知道对于真相的挖掘再也不能这样莽撞,一不小心就会碰触带辉夜敏感的神经。
布伦塞丝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辉夜,辉夜冲布伦塞丝微微点了点头,依旧是惯有的那种平静,好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这让布伦塞丝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准备了一夜的抚慰的话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一连几天过去了,辉夜依然是那副平静不问世事的模样,但布伦塞丝总觉得那种平静、淡漠之中应藏着一种莫名的情感,不可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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