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墓小厅,渐入死寂,居伊满目疯狂,而鲍德温四世虽然伤痕累累看上去却愈加坚毅。
“士安!”,她微微屈身,一手握着巨剑一手搭在士安的肩膀上,如同高速骑行于战场上的女武神,而士安则是她得以冲阵的爱马。
士安举盾,慢步递进,随着盾牌庇护住鲍德温四世,黄色的光罩不断在盾牌上拍打出涟漪,让他越发觉得沉重不堪。
一步、两步、一开始还好,盾牌多少还能为他充当一些防护,但随着第三步迈出,盾牌上的浪涌仿佛突然变成了海啸。
“砰!”
盾牌砸在地上,士安完全用侧身才堪堪抵住沉重的推挤感,黄色的光芒逐渐穿透了盾牌,光罩自鲍德温四世深入之后表现出了浓重的不友好,甚至像是要穿透盾牌袭击对方一样。
“士安,停下!”
眼看着离开墙角处的居伊就差几步的距离,鲍德温四世不愿再勉强士安更进一步,她站了起来,准备越过士安,但士安仅仅是回头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她,就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
而在此时,剩下半个身子的哈桑行动自如地靠了上来,虽然小腹被弄的只剩下三分之一还链接着上下半身,但他看起来颤颤巍巍的身形依然能使出鲍德温四世那种杀不死你也要砸死你的斩击。
“铛!”
刚站起来的士安遭不住这仅仅一击,忍不住跪倒。
哈桑重新举起了巨剑,正欲斩首,鲍德温四世顶着剧烈燃烧的痛楚迎了上去,紧贴住士安的后背,双手持剑挥斩挡住了哈桑的攻击。
“铛。”
“铛!”
“铛铛铛!”
连续的交手,两人竟然不分胜负,只是鲍德温四世的脸庞在光芒的炙烧下痛苦得有些变形。
哈桑见此迟钝异常地晃动着身子躲开了鲍德温四世的挥斩,向后退了一些,既保持着继续攻击的可能,又恰好除外两人交手的距离之外。
“来啊!居伊!”
鲍德温四世战意高昂,但无人领会,谁都知道已经寸步难行的她,其实早就是油尽灯枯了!
哈桑知道,所以他才不再继续攻击,居伊知道,所以他又重新露出了张狂的模样,而士安同样知道,所以他咬牙又站了起来,一边喘着气一边重新用盾牌将鲍德温四世保护起来。
士安不确定在这种压制下他的主君是否可以确保安全,所以他不能冒险!
“士安,让开!我会解决这些!这是我的责任!”
士安闻言只是喘着粗气继续试图向前,就连早已将鲍德温四世当做是无敌骑士的他也不确定,此刻的鲍德温四世会不会是哈桑的对手,即使那家伙看上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所以,不能放弃!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认为自己不能放弃,“不!我会送你到那里!”
“你!!”
士安不再理会,他用肩抵着盾牌,双手推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却像是跑完了一整场马拉松一般,甚至连盾牌的边缘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不能再前进了!”
“我觉得我可以!”
“不要你觉得!”鲍德温四世试图推开士安,但对方却又喘息着在继续向前,即使是哈桑又作响机会攻了来,他依旧没有放弃,甚至用绳结将自己与盾牌绑在了一起,以防再被击倒。
但即使是这样,最终他们也走不到居伊面前,哈桑残破的身躯阻挡着,身上时时刻刻不再承受重压,士安踉踉跄跄地向前推动盾牌,目光都已经有些涣散,连被挤压的痛楚都麻木了。
鲍德温四世按住士安的肩膀似乎是想要把他按下去,但在光罩之中她本就已大不如前,很何况伤痕累累,别说是将似乎已经变得机械的士安按下去,甚至连一鼓作气跳起来刺杀近在咫尺的居伊都做不到。
“士安!走开!我不能背弃誓约!我不会让你为我而死了!”
“士安!!!!”
一股清凉感突然涌了上来,士安本已混沌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明,甚至连魔力都在大副恢复,听到呼唤他回过头来,显得有些诧异,“主君,是你?”
“嘻嘻嘻嘻,御主,这是鄙下的魔力。”
圈外迟迟没有发生的乔治三世突然的回答吸引了士安的目光,他回过头去,竟然发现乔治正如之前的瓦莱特一般在一点点化作光点。
“乔治?!”
“鄙下果然还是赢不了,嘻嘻嘻嘻。”乔治三世疯笑了几声,随后收起了他脸上扭曲的表情。
“孤已经知晓了,御主在孤与鲍德温陛下之间所必然会做出的取舍,所以……”乔治说着看向了那两个人,“鲍德温陛下,这一次孤也要耍弄你所不屑的计谋了。”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牺牲孤自己!”乔治三世理所当然地说着张开了双臂,“孤的魔力,御主请怀着愧疚尽管拿去吧!”
魔力突然涌入,士安一下子就重新站了起来,但在听了乔治三世的话后,原本的兴奋一下子就消退了。
“你什么意思?”
“孤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将耶路撒冷完璧归赵!欧罗巴不能再有一个罗马!更不能再有一个神罗!任何君主都不应该得到夺回圣城的荣耀!”乔治三世高声说着,他没有再用任何东西去伪装自己,仅仅只是坦荡地运用着阴谋,“御主,这是孤最后的坦白!你一定要怀着愧疚选择孤的策略!”
“乔治,你不用这样,我会……”
“哈哈哈,御主,你不会!你的宠爱早已给了他人!”乔治三世摇头,然后微微颔首用如同那日在沙丘上的姿势对着士安行侍者礼,“孤早已说过,一切都可以牺牲,如果那是为了王权!为我悲伤下去吧!然后做出决断!孤期待着……”
“……啊!!!!!”
充盈的魔力随着乔治三世的消失源源不断地涌入,有些是来自自己之前的传递,而更多的是来自于一种莫名的、沉淀的、带着几分扭曲和暗淡的魔力源。
士安双目带上了微红,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与乔治三世之间存在如他与鲍德温四世那样的羁绊,但不得不说,乔治三世最后的计策生效了,因为他终究是个会受感情而驱使的凡人。
他不是王者、也不是骑士、甚至不算是战士。但他选择握持武器重新站了起来,不是为了乔治三世口中的王权,不是为了对鲍德温四世那若公若私的钦慕,而是为了彼此之间的羁绊。
沉重的步伐又一次向前迈进,哈桑似乎是感到危机而主动出击,但士安却在这时放弃了防御,而是转身搂住鲍德温四世,将她拥入自己魔力所形成的光辉之中。
挥动盾牌,若有实质的白色光辉就像他的愧疚与愤怒一样喷涌而出,沉重的盾牌撞在剑刃上,让士安退了半步,但紧接着,从盾牌森口出喷涌出的魔力却在哈桑将他逼退之前先一步将其腰斩。
收回盾牌,士安低头看着沿盾牌滴落的黑色血液,不觉放开了鲍德温四世。
充盈的魔力让他从那面盾牌上感觉到了完全不同的东西,就像是炽热的友情以及与此刻的自己所相似的愧疚。
“好好记住这份愧疚,不要让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在眼前消失。”似乎是幻听一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双虚幻的骑士手铠按在了士安握持盾牌的手背上,“我已认可了你心中之愿,记住它的名字,它会助你一臂之力。”
“士安……”
士安回过神来,他回头看着鲍德温四世的脸庞,浑身的魔力不由自主地传递向了那面盾牌。
“是的!吾不愿再怀疑了!”白色的光芒愈加璀璨,甚至透过了窗花照亮了圣城上空的一隅夜空,士安脸上的神情变得郑重,语气似乎也变成了其他的人,在说话的同时架着盾牌摆出了奇怪的防御姿势。
“执着也好,迷惘也罢,但守护之心从未改变…故此…显现吧,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Lord Camelot】!”
光辉从盾牌中喷射而出,化作了一面洁白高耸的城墙,如洪水一般的黄色光芒翻卷着被推出了城外,将以他与鲍德温为中心周围五六步的地方变成了一一个仿佛国中之国一样的白色小型光罩。
在黄色光芒彻底消退后,城墙内的鲍德温四世只觉得浑身一松,不但没有了之前的灼烧感,甚至连体力似乎都在恢复,但士安却反而保持着架盾的姿势逐渐燃烧了起来。
“士安,你……”
突然听到了鲍德温四世的声音,士安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迷茫,但很快就因为那种仿佛被无数火柴棒一点点灼烧全身般的痛楚给崩住了,之前迷迷糊糊的记忆也随着知觉的回归而变得清晰。
“谢谢……”他用余光看着为自己主君所建立起的“城墙”低声念叨着,又忍不住浑身痛楚而皱起眉头,“我没事,主君。”
没有回头将自己那难看的脸色暴露给鲍德温四世,也没有袒露,士安虽然知道应该瞒不过鲍德温四世,但他习惯地又说起了谎话,甚至还保持着那种英武的姿势,高声谏言,“主君!这是最后了!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最后……”鲍德温四世看着缓缓灼烧的那个背影脸上的表情趋于柔和,甚至在越过士安看向自然仿佛变成白痴一样瑟缩着狂喊的居伊时也没有了之前的狂怒与愤恨,“是的!士安!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
鲍德温说着走到了居伊面前,低声地询问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随后不等对方回答就举起了巨剑。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色一怔的居伊仰头看着鲍德温四世不知为何突然大笑起来,而他的眼泪也像是止不住的从眼眶之中流出。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这是应他的最后了!或许对他来说……
居伊看向了鲍德温四世……
“也不是什么坏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