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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文王食子肉——殷都风雨篇

于是伯邑考盘膝而坐,抚琴一曲,琴声意切,忠诚之情尽倾注于弦音之中,纣王好歹也是自小得以音律授习,静听琴内真意,句句恳切,俱是忠君爱国之音,并无半点欺谤之言,观之伯邑考其人,为人端正,品行高洁,纤尘不染属世间罕见,欲加其罪,有何理由?

妲己见纣王沉默,没有加害伯邑考之心,便话锋一转:“前日伯邑考进贡,不是有只白面猿猴,灵性之物,说是会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能歌善舞,歌喉婉转,不如配合伯邑考抚琴,表演一曲?”

纣王一听觉得这主意极好,便命人带来白面猿猴,伯邑考交于白面猿猴檀板,他抚琴,猿猴击板而歌,声音空灵婉转,整个摘星楼熠然生辉。

猿猴直唱得神仙着意,嫦娥侧耳,满楼无不如痴如醉,就连妲己,身着倾世元禳,却反听得神荡意迷,情飞心逸,一不小心,情难自禁,险些露了狐狸原形。

那白面猿猴本为得道的灵猴,练就火眼金睛,一看台上有只狐狸,忽然扔掉檀板,往台上窜去,朝妲己脸上一抓,妲己一躲,纣王反应过来,重重一拳将白面猿猴打死在台下。

纣王大怒:“大胆伯邑考,竟敢通过鼓琴,操纵猿猴行刺娘娘,拉下去,金瓜击顶!”

下人不由分说将伯邑考拿下去,妲己对纣王又加一言:“行刺之事极为严重,臣妾有一个法子,不但可以狠狠惩罚犯臣贼子,还能好好试探西伯侯姬昌。”

纣王便问:“什么方法?”

“取钉四枚,将伯邑考手足钉了,其身剁成肉酱,交给厨役,做成肉饼,打发人送去羑里赐给西伯侯姬昌。”妲己说道,“姬昌号为圣人,人人都说他能明祸福,善识阴阳。臣妾听说,‘圣人不食子肉’,这一赐肉,如果姬昌吃了,说明此人妄诞虚名,祸福阴阳,都是谎话连篇,虚有其名,赦免归国也无妨,以表陛下不杀之仁,如果不吃,当速斩姬昌,以除后患!”

纣王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命手下照办,可怜伯邑考,一代君子,忠孝两全,举世无双,却惨遭万刃之刑。

…………

而远处天空之上,黑点虎见此情景,大为不解:“申公豹,你之前不是说,妲己动心了吗?为何一受拒绝,便对伯邑考如此残忍?”

申公豹答道:“妖怪仙人,本性难改,便是如此了。”

黑点虎问:“所以,她爱过伯邑考吗?”

申公豹答:“动过心,但达不到爱。”

黑点虎更迷惑了:“既然动过心,那不应该已经得到救赎了吗?”

“黑点虎你不明白。每个人,孰善孰恶,都不排除行走人间在某个瞬间有过倾慕之情,但这种倾慕之情能达到什么程度,却完全取决于这个人的本性。”申公豹解释道。

“那伯邑考怎么看待妲己的?”黑点虎问道。

“自然在伯邑考眼里是不配叫‘爱’的,伯邑考也是清楚地知道妲己这一点,妲己既然身为天子妾室,享尽天子旁侧荣华富贵,却不但不避嫌,还有意诱惑。伯邑考清高,别说这败坏纲常,有辱天子,有违忠孝,就算对他自己感情而言,令有夫之妇对他心怀杂念,虽无实质接触,他也会觉得自己不清白,陷入三角关系,也莫不是一种亵渎。”

“或许妲己是根本不懂爱吧?”黑点虎又问道。

“谁知道呢?就算她懂过,也是稍瞬即逝,或许觉得爱情这种东西不足挂齿,可以当作工具利用,也可以随意弃如草芥。你看她身着倾世元禳,普天之下没有不为她倾倒的,妖怪仙人性本恶,动的一下心,怕也就是贪心虚荣不满足,发现有人不受迷惑,觉得不服气,想要所有人都对她众星捧月,自己却游刃有余,留足后路,只许自己负人,不许他人负她罢了,这是妲己和太公望完全相反的地方。”

“吓?太公望?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对于爱而不得的人,总归自尊上感情上都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当这些伤害造成却无法消除的时候,善良的人倾向于宁愿吞食入腹,伤害自己。而不善良的人,就会悉数推卸责任,把所有的伤害,加倍返还到对方身上。妲己这次很明显,加倍地,返还给了伯邑考。”申公豹解释道,“至于太公望那小子相反,倒是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本来闲云野鹤一个人,非想降低对每个人的伤害,那就够他呛的。”

“看来申公豹似乎还是喜欢太公望多于妲己呢!”黑点虎说道。

“我啊!我就是那种喜欢看好戏的人,感情上觉得太公望更有意思,不过妲己可以给我更多的利益。”申公豹答道,“所以我谁也不站。”

“啊,申公豹,你这样个性不鲜明,读者是不会喜欢你的!”黑点虎嚷嚷。

“那倒未必,读者喜欢那些和他们自己相似的人,而我和大部分人相似。”申公豹挤挤眼睛回答。

…………

一道流星般的光束飞向封神台,而距离朝歌不远处的羑里城里,西伯侯姬昌正在抚琴解闷,忽然琴弦断裂,杀声凌厉,姬昌大惊,从袖口取出金钱一枚,掷于台上一晃,便知道伯邑考已遭不测,顿时老泪纵横,顿感神伤,他心中想:“邑考不听父言,遭来碎身之祸,可怜我忠孝两全的孩子,今日我若不食子肉,必遭杀身之祸,如果我食子肉,于心何忍啊。”他明知纣王此为试探,想起七年前比干的忠告,心中有失子之苦,却又不敢哭出声,心中有万般苦痛,却不能言。

此时奉御官到,说有旨意下,令人送一龙凤膳盒放在姬昌台前,令姬昌接旨,说:“天子念及贤侯久居羑里,于心不忍,昨日圣驾打猎,猎得一鹿,便嘱咐厨役,做成鹿肉饼,赐给贤侯。”

姬昌明知是怎么回事,心中剧痛,但强打精神,表面微笑,接过膳盒,连吃了几个肉饼,说道:“姬昌罪当万死,蒙圣恩赦以再生,已出望外。今皇上受鞍马之劳,犯臣安逸而受鹿饼之赐,圣恩浩荡,感激无地。”说罢跪拜几下方起。

奉御官见状,暗暗感叹,连收起圣旨,回宫复命。

第三十八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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