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芷脸色微微一白,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秦姨娘道:“佳兰这两天闹肚子,我想着你大妹正好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让你见一见,你心里也好有个底,有合适的就给你大妹算计着,指望上头那个老货是别想了,指不定给你大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她生的大小姐如今在慕容家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可不愿意我的女儿过那样的日子。”
佟佳沅听她满嘴庇护,自己如今又沦落得这样,不免酸了酸道:“你有功夫操心大妹的婚事,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我如今在宫里又过得什么日子?”
秦姨娘侧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邪火,你大妹难道是外人吗?她有好出路,还不是你的福气,你妹夫再不济,也能帮衬一把。”
佟佳沅冷哼一声道:“说什么妹夫,指不定能找到什么人家呢。”
她们两人在这边斗气,殊不知佳芷那里已是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娘娘,西瓜来了。”
一时宫人送上西瓜,大家挪到外间吃瓜,也就歇下不提了。
“四姐,吃块瓜吧。”
佳湘拿了块瓜递给她,佟佳沅正头疼,闻声看了看这位二妹妹,模样倒是俊俏得紧,只是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裙子,外头罩了件粉色纱制的罩衫,看上去有些艳俗。
她道:“你放着吧,我一会再吃。”
“是。”
佳湘依言放下瓜,又道:“母亲一向都是心直口快的,倒也没恶意,在家时也一直中我们几个说要争气,说您在宫里头不容易,以后要尽量帮衬着您。”
佟佳沅道:“如今还念书吗?”
“念着,不过如今家学没有了,姨娘求着老爷给我们几个请了个教习姑姑,平日里教些礼仪规矩什么的,书念的不多,都是些女训女则之类的,没什么大的学问,只为识得两个字,不做睁眼瞎子。”
佟佳沅听她谈吐得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女子无才便是德。”又叫来雪茜道:“我记得内务府送来的春裳料子还剩下一些,不是有几匹颜色娇嫩地我穿不了吗?找出来给二妹妹裁几件衣裳吧。”
“多谢四姐。”
佳湘朝她行了个蹲礼,佟佳沅笑笑道:“行了,你出去吃瓜吧。”
“是。”
她二人说话的时候,外头的佳芷一直心不在焉的,看见佳湘出来,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佳湘走到秦姨娘身边道:“大姐已经好些了,姨娘也是,何苦今天来说这种话,大姐一个人在宫里也艰难地很,咱们不能帮衬着,也不至于叫她心寒呀。”
秦姨娘冷哼道:“我看她就是好日子过惯了,没事找事,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她倒嫌弃起我们来了。”
佳湘忙道:“姨娘少说两句吧,四姐在里头呢,四姐这些年明里暗里帮衬了我们不少,父亲若不是看在四姐的脸面上,如今家道这么艰难,又怎么会给我们请教习姑姑呢?”
暖阁跟外间不过两个落地罩的距离,这些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耳朵里,也十分锥心,试想她如今的艰难处境,再看姨娘对那几个妹妹的关爱,心里岂有不发酸的?
雪茜打了帘子进来,看见她坐在那里发呆,上前道:“一会要到园子里去,奴婢扶您进去换件衣裳吧。”
佟佳沅没说什么,扶了她的手腕起身到里间更衣。
关上门,脸上方才露出些许疲惫之色,苦笑着道:“虽说是骨肉至亲,可也有厌烦地时候。”
雪茜道:“姨娘从小带着您长大,她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要为这个生气可就不值当了,小姐们总是帖心的。”
佟佳沅想起佳湘,脸色缓和了两三分,“你瞧我这二妹妹像有福气的吗?我怎么觉得她太乖顺了些?”
雪茜便笑着道:“六小姐生得十分端正,性子又温和,奴婢瞧着倒像是个贵人相,您瞧前边的端淑太后,不也是这样温温吞吞的性子吗?这样的反倒有福气。”
佟佳沅便也释怀了道:“行了,就她吧,一会到了御花园,你这样……”
佟裳听着消息安顿好皇上便赶回来了,她带着平儿从前边过来,脸上笑吟吟的,门口的小宫女给她蹲了个安道:“嬷嬷吉祥。”
“恩,冯夫人呢?”
“在里头呢。”
佟裳穿过重重落地罩来到抱厦,裴氏听见声音便站了起来,朝她行了个礼道:“您万福。”
佟裳道:“快坐,你有日子不进宫了,前两天太后娘娘还说呢,咱们姐妹有日子没聚聚了。”
裴氏笑笑道:“生意上这两年全是我在操持着,春天进完货,赶在夏天之前又要去巡店,这一来便耽搁了下来,我昨儿听到消息,有点担心,早上才去看过元儿,又担心你这里想不开,就进宫来瞧瞧,看着你安好我就放心了。”
佟裳苦笑一声,携着她在鸾榻上坐下,道:“我早知道佟家人不会罢休,只是苦了元儿,才做过手术,索性没什么事,若有事,我定不依他们。”
裴氏道:“元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不过我瞧着你的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最近太过操劳了些?”
佟裳苦笑着道:“皇帝就要大婚了,加上皇太后的身子也不怎么好,只是没睡好而已,过阵子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抬头看着她道:“你怎么样?”
裴氏笑笑道:“老样子罢了。”
两人寒暄一会,一个小宫女端着盆新鲜瓜果进来道:“太后娘娘知道嬷嬷今天有贵客,特地赏了些瓜果给您用。“
佟裳笑着纳了万福道:“多谢娘娘赏赐。”
小宫女应了声是,又道:“娘娘说今天天热,让贵客别急着走,用过中饭再好好逛逛,傍晚再回去。”
佟裳道:“你回去跟娘娘说,一会我带着人到慈宁宫请安去。”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佟裳叫人把瓜果拿下去切了,裴氏道:“皇太后的身子如何了?”
佟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强撑罢了。”
一时屋里静默下来,大家都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