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佟裳带着裴氏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皇太后穿一件明黄色的纱制夏衫，宫人正在侍候她吃药，佟裳领着裴氏上前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皇太后看向她身侧的裴氏，叫了声裴姐姐。
裴氏听着她这声姐姐叫得格外亲切，又想到佟裳说她时日无多的话，心底难免涌起一阵伤感，强挤了抹笑出来道：“妾身见过娘娘，祝娘娘凤体安泰，福泽绵延。”
皇太后笑着道：“你跟姐姐都这样说，最好我活成个老妖精，你们也就衬心如意了。”
三人说说笑笑落了座，皇太后顿了顿对佟裳道：“皇上今儿下午不是有射箭的课吗？谁在跟前侍候着？”
佟裳道：“有小顺子跟顾练跟着，都安排妥帖了，娘娘放心好了。”
皇太后点头道：“顾练倒是个能干的，他这两年也历练出来了，回头接了易掌印的班，处理着司礼监的事，也能让易掌印多歇一歇。”
佟裳道：“易大人也正有此意，所以这回出征才特地放在他宫里，想来就是为了让他多历练历练。”
皇太后点一点头，对裴氏笑着道：“裴姐姐难得来一次，倒要听我们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让你见笑了，喝茶。”
正说着话，有小宫女来回道：“太后娘娘，沅太妃府里的秦姨娘带着两个小姐进宫了，他们想过来给您请安。”
皇太后肃了肃道：“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请安就免了，叫人送两匹夏衫的料子给两位小姐跟秦姨娘做衣裳，就说是哀家赏的，让他们不必来谢恩了。”
“是。”
小宫女下去后，皇太后问佟裳道：“秦姨娘今天进宫了吗？”
佟裳点头道：“还没来得及回您，寿康宫一早就叫人来回话，我想了想就答应了，想来如今西府那边日子不好过，秦姨娘进宫的次数也就渐渐多了，不过往日里他都是自己来，这次带了两位小姐进宫，这倒有些奇怪了，我想着佳沅的同胞大妹妹到了适婚的年龄，应该是秦姨娘坐不住，想要替女儿绸缪婚事吧。”
皇太后笑了笑，依稀记起那几个小妹妹的模样，“我走时候他们还小，这会倒没什么印象了。”
裴氏道：“说起婚事，我前两天隐约听着一点风声，好像二夫人正到处托人说媒，想来就是给五妹妹绸缪了，不过说起条件来真是可笑，听说连彩礼都是有价码的，这不像是嫁女儿，倒像是一票买断了似的。”
皇太后皱了眉道：“五妹今年多大了？”
佟裳道：“算一算也有十五了吧。”
皇太后冷笑道：“这么急不可耐，倒像是二夫人的作风了，也难怪秦姨娘坐不住，这两年秦姨娘风头正盛，二夫人怕她盖过自己，草草把她的几个女儿打发了换些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一阵唏嘘，三个人说了会闲话，就到了皇太后午睡的时间，佟裳便带着裴氏告退了从里头出来，因时间还早，佟裳便提议去园子里逛了逛。
裴氏看着河面上的风景，略有些感慨道：“皇太后好像看开了似的，只是可怜了皇上，还那么小。”
她转头看着佟裳：“你如今跟皇上的关系如何？”
佟裳看着河面道：“皇上对我不错，不过终究不比打小就在他跟前陪着的人强，总有种客气的感觉。”
裴氏道：“皇上还小，你跟着他时间久了，渐渐都会有感情的。”
“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了，好在他对易恒挺亲的，两人虽是君臣，相处间倒更像是父子，这就够了。”
佟裳强颜欢笑，裴氏道：“皇上就要大婚了，易大人也该回来了吧？”
佟裳摇头道：“羊城一直没消息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只敢私下里打听打听，这些话也不敢当着皇太后的面说，怕惹她心烦。”
裴氏略惆怅道：“这么一摊子事都要你来处理，想想也是头疼，只可惜我帮不了你。”
佟裳笑笑道：“你过得好，就是帮衬我了。”
两人散了一会，听见那边传来哨声，佟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想来是皇上在那边练射箭，你还没见过皇上吧，我带你过去请安。”
两人相视一笑，便往那边去了。
御花园的另一头，佟佳沅跟秦姨娘带着两位小姐也正往靶场那边去，此刻，几人站在假山上，能清楚地看见下面的情形。
佟佳沅收身回来，对佳湘道：“你可看清楚了，中间那个就是皇上，一会你从这里摔下去，正好落在靶场里。”
见她眸子里露出惧意，她又道：“你别怕，靶场里垫了一米多厚的沙子，人摔下去只会受些轻伤。”
秦姨娘有些不安道：“当真没事吗？我看这四周没人，咱们大大方方下去岂不好，何苦费这番功夫呢。”
佟佳沅道：“你以为宫里头谁都接近皇上吗？上回傅大人家的女儿冒然接近皇上，佟裳就发落了皇上的侍从主管，从那以后，宫里宫外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再也近不了皇上的身，我早就观察过了，这里是咱们唯一能靠近皇上的地方了。”
秦姨娘听她这么一说，撇了撇嘴便没再说了，她上前替女儿整理了一下衣领道：“你听见你四姐的话了，湘儿，为了咱们母女能飞黄腾达，你就听你四姐的话，跳吧。”
佳湘惨白着脸，仍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姨娘放心，四姐放心，你们这么为我的绸缪，小妹定会全力以赴的。”
佟佳沅摸了摸她的头道：“六妹乖，你以后会明白姐姐的良苦用心的。”
“恩。”
一旁的佟佳芷看着他们三人在那儿商量着怎样接近皇上的细节，她站在一旁，仿佛是个外人似的，脸上不免多了些许惆怅。
隔着假山的缝隙，看着靶场里那个小男孩，她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来。
当今皇帝才五岁，只怕都分不清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就要这样被人设计了，想来也是可悲，可她自己更可悲，只因年纪大了一些，连去勾引小皇上的资格都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