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明知小铁匠张申在找事，却又不能说什么，忍着气，压了火，“你……你不是纯粹想戏弄我是什么。别人的钻子怎么没这样，你说。”
“我说什么说，就戏弄你了，你能怎的？老子看你就生气！”
“你……你……”小五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想怎样，老子怕你不成。”小铁匠说出话来带着怒。
小五气得脸色煞白，憋出一口气，“你……你不是个东西，无缘无故，找什么事。你修理你的钻子，我洗我的石头，有什么过不去的，找我的事。我就骚了，有种你出来！”
“你有女人撑腰，我也不怕，出来就出来，老子怕你不成。”小铁匠撕下腰间扎着的油布，光着背，像只棕色的大熊，一步踱过去，攥着拳头，目瞪着他，虎视眈眈起来。
小五站在沙地上，衣服脱下，扔在一边，只穿一件小背心。他身材不大，却也敦敦实实，像个碾子，也身壮如牛。小铁匠脚上扎着两块防烫的油布，脚踩尖利石片歘歘作响，臂长腿短，肌肉发达，真的像块铁。眼一瞪，“你说，是文打还是武斗？”小铁匠不屑一顾地说着。
“随你的便。”小五也和他一样，也不示弱，也不屑一顾地跟他学。
“你最好回家让你那个浪娘立个字据，孤儿寡母的，打死了别让你浪娘向老子赔儿子。”
“你最好回家先订口棺材，回来再打，免得死了无处放。”
骂着阵，两个人就像两个练家，握着拳头，靠在了一起。各自颠着脚，一退一进，瞅着对方弱点，迅速出击。孬孩远远地蹲着，一直不停地打着哆嗦。他看小铁匠和小五最初交锋象是开玩笑，不像打架的样子。过一会儿，就不一样了。小五卷着舌头啐了小铁匠一脸唾沫，小铁匠扬起长臂，举起拳头一捅过去，小五一退，这一拳打空了。小五又啐，又一拳，又退，又一闪，又打空了。小五的第三口唾沫没迸出唇，肩头上早被小铁匠捅了一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就在转圈之时，冷不伶仃，一腿扫过，正打在小铁匠的屁股上，挨了一脚。小五收回脚，稳住了身子，瞪着小铁匠，两下算是平手，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人们惊叫着围拢上来，高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停下来……别打了，打伤了不得了啊……”
人上来了，却没人敢上前拉架，仍在一旁喳喳呼呼。后来，连喊声也没有了，大家睁着大眼，屏住呼吸，不敢喘大气，看着这两个身段高矮相仿的小伙子比力气。香香姑娘脸色灰白，使劲地抓住她身边一个相好姑娘的肩头。当他的情人吃了小铁匠的铁拳时，她低声呻唤着，“我的娘来，你个狗娘养的，真够狠的。”转眼间又笑了，看到小五踢了他一脚，也挨得不轻，眼睛像一朵盛开的荷花，蒙住了她的眼睛。心里高兴，泪水还是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心疼得慌。所好她低着头，无人瞧见。她轻轻拭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两人仍搅在一起，打成一团。她提心吊胆地担心……担心……还是担心……
两个人一来一往，一会儿他出手，一会儿他出击，决斗得难分难解，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掌，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腿，打得不分上下。小五个头不高，拳头打得潇洒漂亮，只是有点飘浮，显然力量不足，不够狠，有点花拳小腿。
小铁匠脚根扎得稳，动作有力，虽说慢一点，但出拳扎实凶狠，被他懵上一拳，那就不得了。小五身子灵便，转一个圈，迅速出击，小铁匠头上挨了一拳，有点晕头转向。小五趁机上前，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打得小铁匠身体咚咚响。小铁匠一不留神，底下腿弯挭着了他的鼻子，鲜血直流。这下小铁匠急了，一猫腰，钻进了小五腋下，两只臂榜像两条鳗鱼一样缠住了小五的腰，小五急忙夹住小铁匠的头，两个人一前一后，退退进进，进进退退，一久，小五支持不住，仰面朝天摔在沙地上。
人群里爆发了一阵欢呼。“好……好……好……好啊……”
小铁匠站在一边，吐吐口中的血沫子，歪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恶狠狠地瞪着小五。
小五爬起来，向着小铁匠猛扑过去。一白一黑，扭在一起。小五学精了，身体伏得很低，保护下三路，不让小铁匠得手，四只胳膊紧紧地纠缠着。有时候，小五把小铁匠撩起来，转着圈儿，像扔木墩似的，直梗梗地站在那儿，并没有把小铁匠摔倒。有时候小铁匠把小五甩在一边，打个趔趄，也没倒下。两下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真乃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斗了甚时，见了分晓。小五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小铁匠却不这样，一个汗珠都没有，跃跃欲试，盛气凌人。小五体力渐渐不支，步伐散乱，眼前昏花，出现重影，稍一懈怠，手臂便被拨开，小铁匠抱住他的腰，箍得他喘不过起来，他再次仰面倒地。
第三个回合小五发疯了，“嗷嗷嗷”怪叫着，像下山的雄狮，发起性来，使出浑身解数，这下小铁匠败得惨了，一个癞狗钻裆式把他扛起来，摔出去足有两米多远。啪一声，趴在地上，爬了半天没爬起来。
“师父……师父……你怎的了……快起来呀……”孬孩连连喊了几声。
小铁匠听到徒儿叫他，得到了安慰，明白徒儿在鼓励自己。他慢慢爬起来，瞪着牛眼，瞅着小五，眼红了，他也发起疯来，像饿狼扑食，猛扑过去。抓住小五，哇呀呀怪叫，扭在一起。底下一伸腿，一个蹩钩，小五趴下了。
香香姑娘哭着扑上去，扶起了小五。在香香姑娘的哭声中，小铁匠脸上恶色顿时消逝，换上了满面的喜悦和凄凉。他呆呆地站着，瞅着小五。小五爬起来，顺手抓起一把沙土，拨开香香姑娘的手，对准小铁匠的脸就是一下，沙土迷住了小铁匠的独眼，顿时像野兽一样“嗷嗷嗷”嗥叫着，使劲搓着眼睛。小五趁机扑上去，卡着小铁匠的脖子，一使劲，将他按倒，拳头像擂鼓一样对着小铁匠的脑袋乱打，他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这时，从人们的腿缝里，钻出个孩子来。人们定眼一看，是孬孩。他像一只大鸟飞到小五背后，用他那鸡爪一样的黑手抓住小五的腮帮子使劲往后扳，小五龇着牙，咧着嘴，疼得他“嗷嗷嗷”地怪叫着，又一次沉重地倒在沙地上。
小铁匠挣扎着爬起来，两只大手摸起地上的碎石片儿，向着四周抛撒。“畜牲！你这个狗娘养的！”随着骂声，石头片儿像冰雹一样扫向周围的人，人们慌乱躲闪。香香姑娘躲闪不及，突然惨叫一声，小铁匠的手像死了一样地停住了。独眼里的沙土已被泪水冲积到眼角上，露出了瞳孔。朦胧地看到香香姑娘的右额上插着一小块白色的石片，痛苦不及。他怪叫一声，捂着眼睛，躺在地上痛楚地扭动着。“哎哟哟，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我怎么就……我真混，这些人得罪了我什么，我怎么就……要是这样，唉……”
孬孩听到香香姑娘的惨叫，看看自己的手，满是血。是他把小五的腮帮子抓破留下的血印。趁着人们慌乱之时，他悄悄地溜走了，跑回铁匠炉铺，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打着颤，偷偷地望着工地上乱纷纷的人群，流着泪，惋惜起来。那边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要知香香姑娘伤势如何，请看下面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