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主任一早回来了,查看工地情况,他非常生气,大骂民工,耍滑,偷懒,投机钻营,不守规矩,变得懒散了。先前的那个事,无人再提了,各忙各的。魏主任一来,工地变样了,干活卖力,锤声叮叮当当,接连不断,听那个声音,就像池塘里蛙鸣,呱嘎……呱嘎……呱嘎……又连成一片了。
修钢钻的也多了,一个挨一个。小铁匠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活儿干得又麻利又漂亮。尤其听到孬孩讲说的那件事,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总算出了一口气。你们的事再隐蔽,也瞒不了,不让知也让人知晓了,难怪人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不说了,也够他们好看的。有机会我再捉弄他们,你看,我不说,你们的事也光天化日之下了吧。心里盘算着,看着孬孩,想再落实一下,问道:“儿子,那件事,你看的如何?那个男的是谁?你看清楚了吗?”
“师父,别说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丢人的事。要说那个男的,我确实没看清楚,离得远,只看背面,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呀。”孬孩说了假话,没向他师父说真话。
“什么,那个男的,你还没看清是谁!哎呀,你是怎么搞的。”
“我只顾……他就跑远了。”
“唉……算了,不说了。你认为他们真的是在打架吗?”
孬孩明白,也清楚,就是不说,“是呀,师父,我看他们就是在打架的。”
“别人怎么不这么认为啊。”
“他们去的晚,没有我看得清楚。等他们赶到,男的早已无影无踪了。我都没看到,他们更不知道是谁了,都是胡编乱造的,可不能听他们胡言乱语。”
孬孩尽量掩饰着,他知道师父的意思,想让他说得具体些。至于师父什么心态,他却不知道。他就一个心眼,反正我不能毁了香香姑娘姐姐的脸,她是个好人。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我只能管好自己就行。小铁匠再问,孬孩不说话了。问烦了,他就说,“师父,你想怎的,让我说‘假话’吗?我做不到,我看到的就是这个。你要想知道你心里想的,你自个去问他们好了。”
“你这个小东西,开始训起你师父来了。好了,好了,不问了,反正我知道了,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这件事像风一样传到了村子里,村子里的人们怎么议论不说,就说香香母亲,此事传到她的耳朵里,像坐针毡一样,怎么也坐不安。外边的女人风言风语说给她听,“没爹的闺女,就是不一样,无人管,无人问,疯死了,没人要了,找这么个男人。”
“那个主贵的痒痒了,等不及了,骚,不找男人不自。”
“这样的闺女不要也罢,丢风败俗,没有人伦,就像野鸡,谁来压傛就来压。”
“要是像个鸡,还怪好呢,野鸡也不能这个样。就怕不是鸡,腰里装着牌,谁来跟谁来。”
男的说更露骨。“你能得到吗,只不过嘴馋说说而已。”
“我是没想的,要是想,也能得到手。”
“吹你的吧,你看你那个熊样。想也甭想,能得到手,做梦去吧。”
“我怎么了,我不跟他,我的家伙也够她用的。”
“去你的吧,你能看上人,你知人能看上你吧。”
“女人破性了,你不找她,她还找你呢。”
“你等着吧,没门。”
…………
香香母亲听了这么多流言蜚语,泪水只能咽在心里,强忍着。心想,能是真的吗?我的女儿可不是那样的人呀,怎么能做出入门败坏的事情来呢?不可能,完全的不可能。要说不能,外人为什么这么说,这些天她为什么不回家。就说那儿管吃管住,也不能说不回家看看呀。噢,我知道了,那儿加班加点,赶工程,要在霜冻到来之前,要浇灌底槽,天冷停工,放假过年。工程这么紧张,又不是她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她是回不来了。要是真的怎么办,我那可怜的女儿,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讽刺打击挖苦,尖嘴滑舌,冷潮热风的风凉话呢,人前人后怎么见人。唉……等着吧,来了就好办了。要是那个小伙子,也就好了。虽说个子不高,人品一般,这个人心眼好呀,忠诚,老实,憨厚。能成,一丑遮百丑,没说头了,要他们白嚼舌头。
几天来,换钢钻的石匠们不断啧啧夸奖小铁匠张申,说他淬火的功夫超过了老铁匠,淬出的钢钻又快又韧,下下咬石头,嘎嘣……嘎嘣……嘎嘣的脆,就像吃脆骨。
太阳两竿子高了,小五送来两支钢钻。这是两支新钻,每支要值五六块钱。小铁匠瞥瞥神采焕发的小五,独眼里射出一道冷光,瞧不起他。
小五也不理他,任凭他看去,我的事人人都知道了,你更清楚,你得不上,不是干红眼嘛。小五只想心事,不再理会他。回头只顾与别人说笑,却没觉察到小铁匠的表情,幸福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幸福,快活的心情全是快活,自己的美事,只有小铁匠看得清楚,他站在那儿等着修好去做活。孬孩儿看透了,心里感到害怕,看出小铁匠要戏弄小五。小铁匠瞟了一眼,把那两支钢钻夹起放在炉火里,烧得像银子一样白,灼灼放光,草草在砧子上打出尖儿,也不试水温,一下子浸到水里……吱嘎……突突突……突突突……直冒白烟。
小五看了他一眼,兴奋地提着钢钻走了,小铁匠嘴上也滑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哼的一声对着孬孩说:“哼,孙子下来的,做的好事,我叫你好。妈的,我受你的气了,你也配的起使老子淬出的钻子?我要不……我是你的孙子。儿子,你说,他配吗?”
孬孩缩在角落里打着哆嗦,一言不发,他不知师父为何这样对待他。“你怕啥,又不是你。”孬孩还是哆哆嗦嗦的。一会儿,小五回到铁匠炉,把两支钻子扔到小铁匠跟前,气冲冲地道:“独眼龙,你看看,你这是淬得什么火呀?只一下,咔,断了,能用吗?”
“孙子,叫唤什么?不能使,再修嘛,叫什么叫。”小铁匠似乎生气地说。
“噎呵,我没生气,你倒先生起气来了,你睁开你那只独眼看看!怨我说你吗?”
“是你钻子不好,怎么能怪我呢。”
“放你狗屁,你这是成心想戏弄老子。嘛,老子哪点不如你了,你这样。”
“我没说你得罪我,我也没戏弄你呀,是你钻子不坚固,都是你做好事做的,骚了,晦气了,沾骚味太多了呗。”
“我……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是你钻子骚了,晦气了,不坚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