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老堂主把帽子扔到一边。“你也要想想,殿下和宰相帮你拦下了多少人。
分出些东西也是应当。
一个人,弄出不大场面。
大王子跟着过来,就是在给你作保。
有什么过错也落不到你身上。
那些蠢货送来的东西该收的收,他们求的不是现在。
陛下也是。”
想要述说心中愤怒的肖牧云又把话憋了回去。
老堂主这辈子活的明白。
王室中人,能活成他这样也是异数。
“黄杨那里已经收了好处。
二王子的事,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别管。
把弹药厂整起来,北戈之后,最少一个少校。
有权才能施展。
你是陛下看重的人,废了那么大代价保你的命,又让儿子去接你回来。
你作了什么,他都看着。
帝国沉疴不是一口气就能清去。
总要有个过程。”
“有些东西不能只看一面。你得换个角度去琢磨。结果出来,也别急着下定论,要长久去看。
北荆公也是陛下看中的人。别小瞧了人家。
接下来发生什么,你别吭声。就当是我给你的课业。
仔细看,细细想,许多事只有慢慢品,才能品的出来。
等你琢磨出来了,也就成了。”
“什么人拿了什么,就该干点什么。
吃了不该吃的,拿了不该拿的,迟早一天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这个日子不会太远。
吃了又不干活,这种东西像不像猪?”
“人家会用一辈子去琢磨的东西,不是废物。
你看殿下天天跟他们打交道,真给了什么?
你要没掏出东西来,他们又能怎样?
就算是没有火枪,拿刀拼杀,我们又怕的谁来?”
“帝国之难,不在外,而在内。
大家族总是有的,最多也是改头换面,隐秘些罢了。
只要有人在,这些免不了。
要是有能让大家都接受的事,能让帝国持续变强的法,这还不够。
能不能贯彻下去,才是最大的问题。
要慢慢的想,一点点的试,不能急。
出了事,也别慌。
先把规矩定下,想要吃的人就得守着桌上的规矩。
等到大家都适应了,觉得这事不错,事情也就成了。”
肖牧云听着老堂主传授经验。听他云里雾里的扯,不由得静下心。
无论如何,忠武堂,还是他最大的靠山。
两个王子来过之后,弹药厂又恢复原本的节奏。
帝都最近的气氛很诡异。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弹药厂附近蹲着的闲散人员都少了许多。
总共就这么多人,偌大一个帝都还要不少维持的人。
随着弹药产量的上升,陛下也有些撑不住的样子。
市面上的物价一涨再涨,工人的薪水也在无形中打了折扣。
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国库的拨款也开始拖。
原本想找人查查是不是有人在暗中下绊子。
想到老堂主的话,肖牧云忍了下来。
让大牛天天去户部排队要钱。
不吵,也不闹,就带个马扎过去坐着。
有人问,就把单子给他看。
要有人找事,别应他,单子被撕也别急。身上多藏几份。
单子被收了,就回来。钱没来,明天接着去。
物价涨了,街面上的东西却不见多。
撑不下去的家伙到各个坊的报名处报名参军。
拿着木棍的警察天天在街上巡逻。
敢闹事的一律抓走。
要么交罚款,要么为帝都到荆棘堡的道路贡献力量。
第三塑造局的厂子可不怕人多。
第二批大军往北走没几天。
帝都的第一场雪也跟着落下。
还在军训的队伍情况比两批要苦逼的多。
训练的子弹由百发降到了三十发。
食物也从三餐干到只有中午一餐干。
训练时间没有变长,却多了到各个厂子帮忙的伙计。
就在所有人的心情随着天气一天天被黑的时候。
在空中盘旋许久的乌云终于炸响。
北荆公的大儿子,一路不停赶到帝都。
跪在早朝上哭诉。
在齐国守备的士兵被冻死。
北戈大军受迫回缩至大城。
满朝震惊。
齐地大雪齐膝,送往齐国军服依旧是单衣。
被褥单薄,冻伤者不知多少。
两月前,急需冬衣厚被的申请就发往讲武堂。
两月间,十五次紧急申报,竟然无人重视。
大雪封路,粮食转运困难,大军以稀粥度日,后方毫无反应。
大军告急。
朝会上还有人在推诿,说是在一月前就有冬衣送出。冬衣一时筹备不足,以两倍单衣送出。
大公子脱下身上爵服,撕下身上单衣。露着半边臂膀将单衣递给大王子。
单衣穿上两件就能当做冬衣?
何况还是质量极差的单衣。
还有将军说,冬日行动不便,可进入室内避寒。
大公子伸出双手,露出手上的冻疮。粮食都无法保证,哪来的燃料?
忍耐许久的陛下终究动手了。
陛下震怒,大王子被斥责,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宰相罚俸一年,戴罪立功。
一位将军,一位大夫当场被打入大牢。
没有人认为就此结束。
大军补给不足,有全军覆灭的风险。
帝国十年谋划将付之东流。
没人能承担这个责任。
安武公回帝都,入内阁。
西部军区调动精锐三万,入齐国剿匪。
二王子为主,三司协助,彻查贪腐。查封资产,优先供应北戈。
三条命令一下,帝都人心惶惶。
每天都有大人物被带走,还有许多商家被封。
从齐国归来的伤兵回到帝都之后,事情到达高潮。
昔日高门都在帝王的威严下战战兢兢。
帝都今年的冬季格外的冷。
躲在弹药厂的肖牧云从户部拿回了缺额。数额太大,只能以实物填补。
箱子上便于统计的封条还挂在上面。
拿到食物和布匹的工人开开心心的回家,痛骂那些囊虫。
与老堂主坐在火炉前偷闲的肖牧云也在重新思考帝都发生的事。
好一场大戏。
看似陛下忍了三次,忍无可忍才动手,其实都是局。
北戈就是陛下清理帝国的局。
粮食贪腐的人员调入北戈军,结局如何?山贼暴动。
还不能怪陛下。
都是自己找死,顺带把军方的人员也拖下水。
现在想想,其中漏洞颇多。
弹药贪腐人员如何,这次清算少不了他们。
暗中操控的北荆公扮演了一个碌碌无为,被猪队友拖下水的角色。
等到第三批帝都军队入齐,他大概率会回到帝都养老。
大王子闭门思过,躲过这次清洗。又有外公入阁,继承权稳固。
二王子负责这次清算,不是一件好差事。
帝都市面上日益匮乏的物资和空虚的国库,都在催促他挥起屠刀。
西部军区分出三万入齐,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此举消减了西部军区实力,又混杂了北戈军。
陛下对北戈军的掌控力进一步增强。
老堂主眯着眼,像是一只老猫。拿起桌上的酒,“别忘了与魏国的弹药走私。要不是把军方逼急了,他们没那么容易妥协。”
“他们不缺。”
“赵国缺。你恐怕不知道,魏王的女儿很多。他是除魏国外,其余几国的国丈。下一任赵国执政、下一任赵王都与他亲好。”
果然女儿是小棉袄。
老堂主眯眯眼,“魏王成天摆着一副谁先出手,我就弄死谁的样子。
其实比谁都怂。
他女儿出嫁的时候,都带着大量的嫁妆。
最主要的是我们的火枪和他家的铁甲。
铁甲还能修补,枪子儿打出去,就没了。
你也不想,区区一个魏国能消耗多少子弹?
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卖?
那为什么黄杨只在自家巷口卖?
隔了一层,就有了一层缓冲。
西部的大军,十年没散。
防着什么呢?”
对此,肖牧云只能默然。借以发家的弹药走私,没有西部大军协助,他没那么容易插上手。
帝国弹药库贪腐爆发后,讲武堂对弹药的重视也在这时有了解释。
如果没有帝都大军覆灭,这条线还没那么容易断。
军功、复仇,斩断贪腐的事情能顺利许多。
虽说无法完全断开,也绝不会像是原本那么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