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宇天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心突的一跳。许多场景像海水倒灌般回到脑海中。下一秒,宫宇天猛然抓住白业,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想起我了?”白业淡淡地笑一笑,“被我排除的人基本都记不得我啊。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宫宇天挑了挑眉。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从心中抽离,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约定。宫宇天的目光一下子冰冷下来:“白业,你对我做了什么?”
“哦,奏效了。”白业一幅了然的神色,“这么陌生的称呼我不习惯啊——好了,遛弯结束!”
说完,白业又拉起宫宇天。虚幻的画面一下子消失,好像有什么力量又将他们拖回了“沧海桑田”。
甫一立定,宫宇天就看见了一个让他表情扭曲的画面。
那是一个布满伤痕与鲜血的战场。武罗倒在地上,人扇分离,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失了尾巴的孟极正咬着月照鞭的一端,另一端牢牢地将宝气捆在了地上。句芒如流星从半空俯冲,人剑合二为一,像力量无穷的天柱直直贯穿宝气的身体。
宫宇天眼前骤然浮现出巨箭贯穿熏池的画面。
“果然如此。”白业欢喜地笑出声来。
“什么如此?”宫宇天木木地开口道。
“哦,我亲爱的年轻人哟,你与麒麟缔结的契约,应该跟保护朋友有关吧?当你将麒麟也纳入保护的范围内时,契约自然会对麒麟也生效。明明是束缚神使的咒语,却变成了他的保护伞。不过,再有利的契约,只要消除了,便也没什么了?”
望着白业得意洋洋的表情,宫宇天微微张大了眼睛。
他与宝气的契约解除掉了?
在哪里?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哈哈哈,小不点儿,”见他一脸迷惑,白业笑得更加开心,“我说过知道解除契约的办法啊。”
白业的声音里充满了眷恋与回忆:“只要你离他够远,远到……地网以外……”他忽然收起了笑意,面无表情,“这一次,我看你还能躲得到几时!白泽啊白泽!说到袖手旁观,我还得向你好好学习啊……”
“我不会让宝气在我面前消失第二次的!”
宫宇天愤怒地拍开了白业的手。
他当然知道契约也保护着宝气。神使也好凡人也好,只要建立了维系,怎么可能轻易就丢掉?宝气很暴力,宝气还是个吃货,但宝气对他的意义,是能够共患难共进退的同伴。
如果宝气的使命就是化为门的碎片,那他一定会阻止自己最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可是……
明明就是咫尺的距离,为什么奋力地奔跑,也到达不了。
“宝气!”
宫宇天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
“嗯——有点意思。”白业偏着头望着宫宇天奔跑的背影,“虽然我想把你逼出来,可是还是不忍心小不点儿到不了麒麟身边呐。哎呀,我也慈悲一次吧……不对啊,为什么我这么在意小不点儿呢……他不是小不点啊……”
“宝气!”
宫宇天没有察觉四周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当他再度叫出声时,这一次,宝气吃力地回过头来。
“宝气!”
“呆子!别过来!”宝气痛苦地喊道。
“宝气,契约……我……”明明是最重要的事情,宫宇天却发现自己捋不顺舌头。
“契约消失了,我知道……”宝气笑了笑。
“不!宝气不知道……”
枯木剑径直射到宫宇天面前。
宫宇天愤怒地望着眼前的神使。为什么偏偏是曾经跟人那么亲近的句芒挡在他的面前?!
眨眼间,漆黑的柱状晶体无情地贯穿句芒。
就像枯木剑贯穿宝气一样。
宫宇天始料未及。
“解决一个实力并不强大的棋子都需要花如此长的时间,果然是在网内呆得太久,连厮杀都变得如此无味。”
将遍体鳞伤的长乘与英招像垃圾一样抛出去,虚涯注视着神使们,冷冷地宣判着。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也该让门拼凑完整了!”
话音落,从神使们的体内迸发出强烈的金黄光芒,有什么东西升到了空中。一扇门的轮廓在半空出现,一半模糊一半清晰。从孟极的体内剥离出一块金黄的碎片,孟极随之烟消云散。第三块碎片镶嵌到门的轮廓中,一双巨大的如血月般的眼睛出现在“沧海桑田”的上空,某个巨大的影子在轮廓后若隐若现。
九渊之门!
“宝气!”
宫宇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宝气也渐渐地融化在了那金黄的光芒中,就像初春后的雪一般消融着。
“……”
宝气!
宫宇天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在演戏一般。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胀痛感。
他看见宝气的嘴一张一合,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伴随着最后一块碎片拼凑上去,九渊之门已经彻底显现在半空。轰隆,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泰山般从门后涌出来。一个巨大的身影穿过门徐徐降落。而比这个身影先俯冲下来的,是那比恐惧更恐怖的力量。
那力量,径直冲向宫宇天。
他无法闪避。
“小不点儿!”
双重奏的呼声响起,一双翅膀护在宫宇天前面。浑身带血的长乘张开双翅,像一道屏障立在宫宇天面前。英招双手做出防守的姿势,撒开四蹄冲向那股能量。
两者相撞,英招瞬间被吞没其中。
宫宇天怔在原地。
长乘见状,一双翅膀展开成巨大的花瓣,将宫宇天像花心般包裹起来。
“长乘!”
光在消失,宫宇天惊醒过来。
长乘转过头来,笑道:“小不点儿,这是我遵守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约定,我可不想爽约。”
力量渐渐盖过长乘。
“啧……”
白业的声音传来,宫宇天抬头一看,白业坐在装着兽的笼子上,那落下来的目光像是在看菜市场上无足轻重的牲畜。
“区区一个死胎,竟能获得如此保护,无聊,真无聊啊!”
白业的目光冷若冰霜,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游戏之态。
死胎……指的是自己吗?宫宇天心念电转。
“螳臂当车,尘埃就是尘埃!”虚涯的声音在翅膀的花瓣后响起,“好了,白业,接下来,你就成为我虚涯正式踏平地网的奠基石吧!”
力量如浪,向白业袭去。翅膀奋力延伸,宫宇天来不及看到外面的一切,就被彻底隔绝。
“小不点儿,活下去!”
宫宇天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平常的、有节奏的心跳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心绪涌来,甚至他奋力感受一下,也只觉得心中空空一片。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其他的人!
许久,酸胀的感觉在心中渐渐蔓延开来……
看不到任何景象。
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终究,又回到了无人知晓的黑暗中。
一个巨大的钟面在宫宇天埋头低落时出现在这片黑暗中。如同天柱般的时针和分针碎裂成细小的光辉,如雨般淋洒在宫宇天身上。
须臾,宫宇天整个人从原地消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