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烈焰当头。
简些一路乘马车,总觉得头痛胸闷喘不上气,还总觉得自己中暑了。
要是言清之在就好了。
“姑娘,再喝口解暑茶吧。”
师云将之前在茶肆买好的装在水袋里的解暑茶,递给简些。
简些按了按太阳穴,“不喝了,喝了还是难受。”
师云的脸隐在马车背凉处,投下一大片阴影,“姑娘,前面有个驿站,我们可在那歇脚。”
简些无奈地笑,“又歇?咱们去了个医馆,这才赶了不到小半天路。”
“这地方驿站还挺多。”
“继续赶路吧。你不想你家公子,我还想我家言清之呢。”
师云似乎是不太自然地,窘了一下。
安平。
简些赶至安平时,言清之正在与人议事。
镇国公也在。
见到她,众人没在意,正要径直路过。
言清之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众位大人既然在,便来见过我的夫人,贺简些。”
“我们少年夫妻,相守不易,简些为我守家护宅,洗衣做饭,洗手羹汤,我在外奔波,心中常常挂念。我既处高位,定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忘却糟糠之妻,忘却往日的同甘共苦,今将她接回来,择日再行后位之礼。”
简些有些无地自容。说得那么好,她可什么都没做过……
众人脸色一变。
唯镇国公点头,笑,“陛下重情重义,是我金国的福气。”
各路官员走后,简些松口气。
“他们要与你联姻,结秦晋之好,才肯借兵给你?”
简些想了想,电视剧里都是这种套路。
言清之有些惊讶她的敏锐,“不全是。只是总要与我结了亲,有了利益牵扯,他们才放心全力支持我。”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我要的是清君侧,行正义之名,复我谢氏皇族万里河山。他们若私心太重,往后也是祸患,我又何必强求。”
简些抚上言清之清瘦的脸庞,“你瘦了。”
“看来是我这个糟糠之妻太不负责了,等着,我这就为你洗手羹汤去。”
简些说干就干,还做势撸起了袖子。
言清之哑然失笑,他从背后拥住简些,“别闹。”
“让我抱抱。”
简些侧头,言清之的下巴搁在简些的肩膀上,两人凑得极近,呼吸相缠。
“不是说等天下太平了再娶我吗?”
“你不愿意?”
“也不是……”简些停顿,“咱们这样有点奇怪。”
“嗯?”
言清之皱眉,两步迈到简些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手下一时没有轻重,担心弄疼了简些,不禁一脸懊悔。
简些已经很少见他这般如毛头小子般的急躁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说不嫁。”
“只是咱们相识至今七年,几乎有五年半的时间都在分离。”
简些柔嫩的小手覆上言清之粗砺的大手,望着他深邃的眉眼,“你确定就是我了吗?”
不等言清之说话,简些又说,“除却我阿婆所说,宁为农家妻,不做贵族妾。”
“我也不做你后宫三千中的一位,老大也不行。”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的原则。”
简些平静地望着言清之。
她往日陷于懵懂的恋爱情怀中,却忘了这是在古代,他与她少年相识,多年相伴的情纵然最特殊,他纵然是真心,却未必能许她一心。
“你要独宠?”
言清之只想娶她,与她同游大好山河,共赏江山如画,白首不离,却从未想过还会有其他女人。
简些眯眼,“我给你解释一下我的话。”
“你娶了我,便不能再有其他任何女人。什么贵妃,嫔妃,答应,通通都不行!”
言清之笑了,“好。”
“你若嫁了我,其他女子我要着做什么。”
想到什么,简些咬唇,“我要走了,你会娶别人吗?”
“你要去哪?”言清之拧眉。
“我是说,万一……人嘛,总有祸……”
言清之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没有万一。”
简些察觉到他不稳的情绪,主动上前亲他,“说说而已。我自然是哪也不去,守着你。”
两人刚许心意,又近一年未见,此时格外贪恋彼此的触碰。
不满足于唇与唇的相贴,言清之青涩地含着简些的唇,搂紧了她,慢慢加深这个吻。
“师兄!”
丁灵如今是凤麟卫的副将。许久不见师云,此时见到,丁灵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
师云顿住,凝重的表情见到她时松动了些。
“丁灵。”
“如今陛下终于能将简姑娘光明正大地接回来了,师兄往后也不会……不会离开陛下了吧?”
师云沉默片刻,答“我的命是姑娘和公子给的,自然不会离开他们。”
丁灵笑得更欢了,“我如今是凤麟卫的副将,整日都守护陛下,这样我与师兄便能时常见到了。”
师云抬头看向丁灵,垂下视线,“嗯。”
“师兄,你背上的伤可大好了?”
师云一年前外出时意外受伤,为了避免简姑娘担心,也避免为公子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他命丁灵不要与人谈起。
丁灵心中一直挂念着。
师云愣了下,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淡淡地点点头。
丁灵也是知道他沉闷的个性,只是她许久不见师兄,心中挂念地紧,有很多话想说,宫里的,剑术上的,吃食上的,或是她屋檐上的那个燕子窝,都想与他说说。
纵然是她说十句,他才答一句,她心中却能跟灌了蜜似的。
师云望着丁灵讲话时生动俏丽的小脸,说,“丁灵,你若是不喜欢宫中,我可以跟公子说,放你自由。”
丁灵止住话,皱眉,“我并非不喜欢宫中啊。陛下和简姑娘救了我和师兄,我自然也是要报答他们的。我们自小就习武,可我却未觉得自己能这般有用。”
“况且师兄你也在这。”
师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言清之称帝不过事急从全,宫殿是当年为迎接圣驾所造的行宫。
简些作为未来的“正宫娘娘”,待遇自然是极好,她却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似乎……心里煎熬了几年,咸鱼了几年,就这样了……
莫非她还是有穿越女主的剧本的?
只是她会不会有点太咸鱼了?与男主(自然是言清之)的感情线似乎也挺顺利的……
她喜欢上言清之很正常,他人好,长得帅,对她好,就这三点,够她喜欢他一辈子。
言清之喜欢她,也挺水到渠成。她长得不赖,心地不错,一直陪在他身边,性子坦率,有作为现代人不同古人迂腐个性的豪爽,可能还有些他无法理解的欢脱……
难道全文无虐点吗?
所以,这是个穿越甜文?
所以,她每天只需要对着言清之亲亲抱抱,然后推,咳咳……吗?
简些被自己给逗笑了。
言清之如今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她光是看到他夜夜挑灯夜战,整日外出晚归,就够心疼了。
竟还有这些心思胡思乱想。
晋江文果真是太深入人心了。
这日,夜色阑珊,月影朦胧。
几颗璀璨的夜明珠,几盏燃得旺盛的油灯,门扉大敞,屋内人儿繁忙。
“师云,你去厨房把那碗红烧肉端来。”
“是。”
“丁灵,你去看看山药排骨汤热好了没。”
“好的!”
“秋嬷嬷,您别在这布置了,说了让我来。”
“姑娘……是。”
简些将布铺好,又将自己的碗碟与言清之的放在一处,昨些天他俩隔了好几个人的距离吃饭,这怎么行。
厨房不远,师云很快将红烧肉端了上来,又折回去帮丁灵端汤。
自从简些来了之后,她的小院又恢复了当初言府的规矩——没啥规矩。伺候的人不多,她能做的绝不假手于人。她对下人的要求——下人也是人,能不委屈自己就别委屈。
言清之进来时,就看到简些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到他时水润润的眼睛一亮,顿时神采奕奕。
“你终于回来了!”
言清之新奇地看着桌上的红色蜡烛,笑,“你怎么又把这做膳食堂了。”
“咱们还是一起吃饭吧。昨天那么多人围着,我难受死了。”
“师云和丁灵围着我俩吃饭我都不喜欢。”
言清之想到她平日里有多不喜欢被众星捧月般服侍,每次都如临大敌似的,不禁轻笑出声,“随你喜欢。”
“师云与丁灵呢?”
“我特意留了几道菜,命令他俩单独吃饭去了。”
说着,简些眨了眨眼,一脸“你懂的”的贼笑。
言清之摸了摸她的头,笑,“你倒是想得周到。”
简些拉着他的手让他坐旁边,“快来尝尝你娘子洗手羹汤亲自为你做的菜。”
言清之的脸上爬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怎么就……直接自称娘子了。
言清之给简些夹了一块鱼头,说,“下个月,我要带兵前往京都。”
简些喜欢吃鱼头,咬了一口,似乎也没那么好吃了。
“我知道了。你小心就是。”
“待事情稳定,我会派人来接你。”
“嗯。”
简些又说,“对了,把丁灵也留在我这吧,她一个姑娘家,平时带带兵也就好了,没必要参与血腥的争斗中。”
言清之点头,丁灵一向参与打听情报的任务,他也从未想过让一个姑娘家上战场,这世道,能保一家安宁便保一家。
简些敲了敲言清之的碗,“别总给我夹菜,你吃啊,明明是我做给你的。”
言清之笑了,每每对着简些强势的样子,他心里总是无意识地软了一片。
言清之上手,捏捏简些的脸颊,眼带笑意,“与你说了多少次,敲碗敲筷这种行为着实不雅。”
简些撇嘴。
古代事真多。
“薛侯那边呢?”
简些不放心,问。
言清之眼神中闪过一丝锋芒,他抿抿唇,“战场上针锋相对自是常事。恐怕他会跟着我前往京都,毕竟他派来安平的细作皆数失败。”
无一生还。
言清之的怜悯之心早已不会放一丝一毫在敌人身上。
简些知道言清之自有他的谋划,她不需要担心。
她要做的,只是不要拖他后腿。
简些早已认清自己没什么用这个残忍的事实了。
言清之见简些无意间低沉的气焰,当她在担心自己,说,“你莫要担心我。诸事我心中皆有底。”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你平日里也要更加留意些。”
简些像捣蒜一样点头。
言清之见她这样觉得可爱,忍不住又捏捏她的小脸。
简些拨开他的手,学着他的语气,“吃饭时别动手动脚,着实不雅。”
言清之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