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走了一小段路,简些便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差劲,这些日子,这毒终究是侵蚀了她的身体。
言清之攥住简些冰凉的手,呵了口热气,“很冷吗?你的手很冰。”
“什么呀,是这天气冷,你当然感觉到的是冰凉。”简些笑着解释。
言清之坚持要暖她的手。
这按现代地理公式计算,每高一百米,温度就要降零点六度,简些明明觉得温度降了很多,言清之却说他们走了不到半里路。
这路也太长了吧。
越往上走,简些越觉空气的稀薄。一行人断断续续,走了近一天。由于简些的身体原因,其实这一天他们并没有走多少。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简些心中一阵惊慌,不会是雪崩吧?
有句话叫什么?一语成谶。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雪崩,但四处的雪确实塌陷了下来,四周有地震般的震动感。
简些手足无措,只得躲在言清之的怀里,俩人紧紧相贴。
待醒来时,言清之正背着她在雪地上,一步深一步浅地行走,“言清之?”
“简些,你醒了?我感觉快到了。”
“哪里快到了?”
“千山雪莲所在的地方。”
简些动了下身子,不想再给言清之增加负担,道,“言清之,你先放我下来。”
闻言,言清之放了她下来。
简些好奇地看着四周,“你怎么知道是这?”
“这里地处偏僻,却偏偏花草众多,想来是适合花草生长的。况且也只有这种偏僻奇特之地,才会让晋…近多数人来这寻找,从而传出雪莲的消息。”
“有道理。那我们好生找找。”简些拉着言清之的手。
言清之停住脚步,牵着简些的手,微笑,“简些,你若是累的话,我能背你。”
简些问,“背我你累吗?”
言清之思索了下,“有点。”
“你有点重了。”
“言清之!”简些掐他的脸,“我可是你老婆!有点情商好嘛!胖了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老婆得好好夸。”
言清之笑着躲开简些的魔爪,“我没说你胖了。我的意思是你穿的有点多。”
言清之捏捏简些的脸蛋,“若真能被你夫君养胖,也是极好的。”
“说得也是。”简些笑嘻嘻地挽上言清之的手臂。
俩人走了许久,在一处空旷之地坐下。简些靠着言清之的背,喘着气休息。
简些突然惊呼出声,“是不是那个!雪莲!”
言清之看了过去,喜色弥漫上他的眼角。
是一株银白色的雪莲。
言清之摘了下来,自己尝了一口,无异后给了简些。
简些皱眉,“生吃啊?”
言清之面上难掩激动之色,“据说要生吃,你试试。”
简些于是尝了一口,没什么感觉,直到整个花都吃了下去,简些都没什么感觉。
“好像没什么感觉。”
言清之皱了皱眉头,却并不气馁,他说,“也说不定我们回去后,会有奇效。”
言清之扶着简些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你先在这休息,我再去周围看看。”
简些心知自己如今这体力确实不太适合到处走动了,她便乖乖地坐下。
“简些?”有人在叫她。
“简些。”
虚虚浮浮的喊声,忽远忽近地传来,简些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简些四处看,却又没人。
“言清之,你刚刚喊了我吗?”简些对着不远处的言清之喊道。
言清之回答,“没有。”
简些皱眉,她感觉不对劲,似乎有某种奇怪的东西在召唤着她。
言清之远远地察觉到简些精神恍惚,他立刻走了回来,握住了简些的手,“我们一起走。”
一路走来,简些仍在恍惚中,突然间,踩在脚下的土地竟然一阵塌陷,她与言清之从高处双双掉入了寒潭,俩人泡在了寒潭里。
冰冷欺骨的寒潭里,简些不住地打颤,牙齿也不自觉战栗起来。
言清之连忙抓住了一根长长的树藤,他拥着简些,“没事的,简些,我们会出去的。”
树藤并不粗壮,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怕都是好的。
言清之很快拽断了一根树藤,他只得再去寻找另一根,他一下一下攥住岩壁上垂下来的树藤,没有这个树藤,他们怕是上不去。
简些眼见着,言清之只要带着她,这藤便断一根。
她的心渐渐凉了下去。简些有所预感,她可能要回去了。在寒潭的感觉太过难受,那种窒息感竟然像极了她刚穿越过来时那种感觉。
简些心里慌,她无助地喊,“言清之…”
言清之立刻游到她身边,抱住了她,摩擦着她的背,“简些,没事,你再等我一下。”
“不不不,言清之,你听我说。”简些抓住言清之的手,不停地呼气,“言清之,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是不是,是距离很多年之后的一个世界。所以,言清之,你记住,我是不会死的,哪怕我消失了,我其实也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活着。千万,千万,不要担心我。”
“还有,我最喜欢泰坦尼克号的故事了。他们哪怕阴阳相隔,可女主仍然做了男主希望她做的事,那就是,女主过上了自己爱的生活,她带着对男主的爱去热爱这个世界。”
言清之给简些的手呵气,疑惑道,“简些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简些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走了…不是死,是走,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的世界。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我才不要你为我守身如玉呢,你一定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娶一个妻子,生一堆儿女,然后子孙满堂。”
言清之拧紧了眉,“简些,你胡说些什么?除了你我还会娶谁?”
简些已经是呼吸不稳了,她感觉到了,那种灵魂抽离的感觉。
“听我说,言清之,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过幸福的生活,带着你对我的爱,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我才不要你像小说里一样,为了我,终身不娶什么的,我只要你幸福。一个人,真的太苦了。什么过继来的孩子,哪有自己生的亲,你一定不能孤苦一人。绝对不能。”简些边说,边哭。
言清之紧紧地抱住了她,“简些,不哭。”
“你听了我说的吗?”简些哭喊。
言清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听到了。”
“然后,现在放开我,言清之,你得活着。”
言清之抱紧了她,咬牙,“怎么可能!”
最后一阵灵魂抽离的疼痛感,从脚底传到了头皮,简些心中一窒,她狠狠地亲上了言清之的唇。
“言清之,我要走了。”
“我好像没有说过,我爱你。”
“好爱你。”
简些猛地睁眼。
“简些,你醒了?睡了两天了,终于醒了。”
是同学孙丽的声音。
简些愣愣地看着属于原来自己的身体,看着四周白晃晃的一片,铺天盖地的失落与悲伤向她袭来,她埋在膝盖里,痛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简些,只是住个院而已,你也没怎样,就有点脑震荡,不耽误你用脑的,学霸。”孙丽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陛下,当真现在就要从谢氏宗祠过继皇太子?”刘军统踌躇犹豫半晌,问。
“我无意纳妃,这是迟早的事。”
言清之负着手,琥珀般黑亮的眸子本应睥睨天下,此时却失了风采,只余一片深沉与寂寥。
简些,你失约了,你既然无法遵守与我白首一生的承诺,那我也不必听你当初那番话。
当日,简些几乎是说完话立即停止了呼吸,身体冰冷僵硬得不亚于雪山任何一块寒冰。言清之从未感受过这般的寒冷,心脏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全身的血不再流动,只余心脏那一块,夹杂着痛彻筋骨的严寒,细细密密涌上撕心裂肺般的疼。言清之从未有这么一刻想放弃这个世界。
但他还是挺过来了。他想到了简些那些话,也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他选择相信,他不得不相信,否则他只能将自己溺于寒潭之中。
其实也不奇怪,从第一次他看书伴简些入眠时,她奇怪的话语便让他生出了几分离魂的荒谬想法。他之前不怕,现在算是庆幸。
简些没有死,她在她的世界活得好好的。
言清之失魂般地摸着自己空虚的心脏,“君孝,你听她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心里有座坟,住着未亡人。”
“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也许现在也不懂。我却能体会到,一种感觉。”
无形的疼,挠心挠肺的痛,却又怀着无止境的希冀。
刘君孝没听过这句话,却觉得是简些会说的。她一向古灵精怪,做事出人意料,哪怕离开也让人猝不及防。
明明前一刻还让人觉得她有了生机,随后便是永别。
“陛下,望您保重身体。娘娘不论在哪里,都希望陛下能够安好。”
“我知道。我也希望她能够安好。”
“不论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