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亭中的少年犹自受困于己，怎么也逃脱不掉。他手里的白色木马感知到那两人的离去，强自压下心中想要跟去的念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四蹄，以更舒适的姿态趴卧在青年的手心里。它知道青年还要在这里站很久很久。
“你说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他不生气，不过肯定是伤心了。
“先生原来早就知道了！“
哎，如今想来他不知道才是怪事。
“我想去看看！“
看看？除了看看是不是还想做点别的？比如捡回来再次放到胸口夜夜念着啊！嗯，不对，被发现一次估计这回会藏起来才对，要不就太笨了。不对，就不能捡回来，连看都不能看才对。
“你说在先生说的位置真的能找到吗？“
他从来不骗人的！怎么可以这么想他呢！
“我真想去看看她！“
不准去！
“什么都不干，就只是看看！“
骗谁呢！果然撒过一次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而且越来越纯熟，连自己也能骗了。
“她是不是又被摔碎了？“
碎了才好！碎成粉末才好！
“我我想去看看。“
小白马没想到，青年并没有如它最初想的那样带上好久。没多久的功夫他就说服了自己。也可以说他败给了自己。
“奇怪，怎么没有？“
小白马想自己是否能一蹄子踢醒青年，可它什么都做不了。这感觉很不舒服，近来的事常常令它想起那个男孩。曾经的无力感似乎再一次涌了上来。这真是令人厌恶至极的难受。可它自己连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都做不到。这更加深了它那份无力感。
“先生果真骗了我！可他这样骗我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会骗你的，因为他早就把东西毁了，他亲手毁掉的，自己都看不到呢，你又怎么看的到？小白马此刻简直厌烦死青年如今的这幅模样了。
“如果不再这那会在哪呢？“
小白马看着青年显然已经将男人彻底忘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那翠竹叶的碎片。它就看着青年这么一圈一圈的找下去，一寸一寸土地这么详尽的查看着，像寻找丢失的珍宝。也或许那真的是青年的珍宝。那能给他无限遐想的欲望！
“在这，在这！“
青年一时激动，把小白马摔了出去。它爬起来，没有任何心思想自己摔得这一下，而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它怎么也没想到青年会找到那已经消失不见的东西。它可以确定，在青年将那碎片扔出去的一霎那，男人已经将它销毁了，彻底的销毁了才对。可如今青年手里捧着的正式那枚碎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溢彩流光，比先前更动人心魄。这比过往的记忆更令小白马不知所措。
“先生果然没有骗我。可为什么先前没有找到呢？“
小白马听着青年自言自语，一时也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它如今的思绪太乱，像被猫抓过的毛线球，一时没有一个想法能从这杂乱的一切中跳脱而出，显现在它的眼前。它想转身跑走，它真的想转身跑走。即便不可以，那瞬间化作一面石壁也可以，就在这个林海的亭子下方化作一面石壁，就在这个青年的面前。可它什么都不能做，它什么都想做，最后它也只能被青年俯身捡了起来。
“摔疼了吗？“
青年的声音很轻柔很动听，那是心想事成的甘美。小白马想男人这次真是错的离谱，简直是太离谱了。如果寻不到，那便自己创造就好了。男人这次彻底的输了。
“你说有一天它会不会再变成人的模样？“
小白马想那要看你了，如今连男人也阻止不了了。
“不过我不能把它放在身上了。“
男人搞不好已经知道了，你什么事都瞒不了他的。
“你说我藏在哪好呢？“
你哪页不用藏，你已经把它藏进心里了。
“我竟无处可藏。“
都说了你藏也藏不住，别费那心思了。
“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才怪。他就住在你心里，或者说你就住在他心里。
“我，我突然有些害怕！“
你是害怕还是心虚？
“这种被人掌握一切的感觉太可怕了！“
为什么你以前没有？
“我，我想摆脱这种，这种困境？可这又能不能称之为困境呢？“
你只是受困于你自己！
“不，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又能怎么样？
“我想逃走，可我又想就这么在这死死的站一辈子。“
哎！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除了你自己，可如今连你自己都在放弃。
“先生为什么再也不是以前的先生了？“
是你不再是你了而已！
“奇怪，我，我似乎有些忘了先生的样子了！“
那你记得谁的？你还记得你自己吗？
“那个女人的样子反而更清晰了！“
原来是她！
“她那样好，先生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尤其是看到你如今这副样子！
“我真是越来越不懂先生了！“
如今看来你从来也没有懂过他！曾经你是个复制品，如今你不过是个背叛者。
“如果，如果先生可以像她一样。。。。。。“
哎！
“你是不是真的能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又如何呢！
“你会告诉先生吗？“
蠢材！你的一切一切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蠢材！蠢材！蠢材！你这是要杀了他还是要自杀？
“我怎么会这样？我，我和先生之间为什么剩下的会是谎言和欺瞒？这究竟是我的错还是谁的错？“
也许他真的错了，也许无辜如你不过是被强行拖进这里，不得不做出一些本不需要做的选择。可他也并没有错啊，他又何其无辜！
“先生觉得错的是她，可我想不通，她又有什么错？“
如果不是她的错那就只能是自己的错！
“你说这大海究竟能给我什么答案？“
不是给你一个什么答案，是你给男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海之广博不在其广而在其深！他是这样说的！“
其实他说的也不对，海之广博不仅在其广，同样在其深。
“可为什么大海里从来容不下人类生存？“
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容不下她？“
因为是她容不下他啊！人吃鱼，而且吃各种各样的鱼。如果人能生活在大海里，那估计连上岸将其贩卖煮食都不需要，直接在海里生吃掉了，那大海可能会成为死海了。
“我究竟是人还是鱼？“
那要看你自己想做什么了！
“他呢？他究竟是人还是鱼？“
他既不是人也不是鱼！他是站在悬崖边的危险着，更是被人类边缘话的逃亡者，他是被背叛者，是最心事重重的伤心者。
“那她呢？“
她是人，也不是人，她蛊惑着所有人。她如今正蛊惑着你，而你尚不知道她真正的模样，也或许你看见的和先生看见的都是她的模样，是她因人而异显出的不同模样。如今，你再也不用纠结了，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不知谁将是你网中的鱼，被你一网打尽。
“我好像舍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舍弃了自己，所以你如今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就在刚刚，有什么彻底失去了！“
你失去了称为他的可能！你永远也无法成为他了！
“可似乎又被什么填满了，在同一瞬被抽离又被填补！“
她被你藏进了心里，再也无法抽离了！
“我也许应该走近去看一看。先生让我来的本意是海，也许这海能给我些提示，让我不必如此坐困愁城。“
如今先生的本意还会存在效用吗？为何到如今才会想起这最初的本意？又是什么原因让人在最不可得的时候寻求这最无用的缘由？
“我究竟在挣扎什么？是我在挣扎，还是另一个人在挣扎，又或是我在这世事里孤立无援，我在同这世事做最后的抗争？“
对了，想来是先生在挣扎，而你，则早已经放弃，你听之任之，随波逐流。是了，是先生在痛苦，是你再令先生痛苦，而你却又因先生的痛苦而愁眉不展。蛇咬到了自己的尾巴，更试图将自己吞噬掉。
“我不明白，越是临近这大海，我却越是觉得恐惧，像大海一样不见底的恐惧。越来越浓烈，似乎很快便会显出形状来，兴许是魔鬼的样子，也兴许是人的样子，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天使的样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不是我喜欢的样子，若是我喜欢的样子，那一定是它欺骗了我，或是为了欺骗我。“
那一定是它欺骗了你。为了欺骗你而欺骗你，恰巧你相信了。
“今夜的大海太过平静了，月亮却比以往还要亮。今日是个满月夜，没有风。海面上太过平静了，平静到可以映出我的样子。“
你确定那是你的样子？
“不，怎么会是她？“
真的是她？
“她真美！“
是天使？
“是魔鬼的美！“
魔鬼的美啊！魔鬼的美才是最具有欺骗性的。而且即便知道你也甘之如饴。
“她在叫我！“
喂！
“她在叫我！“
喂！清醒一下！
“这就是先生想让我看的？“
这怎么会是先生让你看的？你醒醒！
“我。。。。。。“
喂。。。。。。不要将我也带到水里。
“这种窒息感？“
“喂，小心！“
青年看看避过从身旁洒下来的网子，那网子里兜着形形色色的鱼类，还有少量的海藻和虾蟹。一网子网上去，足有百十来斤重。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吧？“
“我，我记得她在，她在叫我！“
“看来还记得！“
“可，可是。。。。。。“
“你注意点！幸好有是虚惊一场！“
“这，怎么这么多网子？“
“打鱼不用网子用什么？“
“可，可如今咱们是鱼啊！“
“不是你自己要下来的吗？“
“我，我是被她，我。。。。。。“
“小心小心，后面，哎，后面。“
“我知道了！我，我没想跟着她下来会这样！“
“你能知道个什么？刚刚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你还能想起什么？“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快点游过去，快点，先躲到附近的岩石后面，避过这一阵的。“
“那之后呢？“
“之后？等先游过去再想之后吧！“
青年拼劲全力，堪堪擦过身边不断撒下来的网子，最后成功到达一处岩石旁，带着小白马躲了过去。
“现在到了，之后怎么办？“
“你还有力气么？“
“游了那么久，还哪来的力气？“
“没有就先赶紧歇着！“
“你。。。。。。好好好！“
“如果你不跟着她下来会有这事？“
“我，不对，不对，这不对！“
“什么不对？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不，这里肯定有什么是我们没想到的！“
“想到？现在还用脑子想？看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我看到咱们俩不定一时三刻就被哪个网子网住，没准明天就下锅了。不，可能都等不到明天，咱们俩今晚上就会被下锅。“
“你能不能冷静点？“
“冷静？告诉你，让你游到这是我最后的冷静行为了。“
“你为什么这么，这么生气？“
“你不是说你要将她扔掉？“
“我，这点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
“你何止骗了我？“
“是，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做错了。“
“可你现在却仍把她带在身上。“
“我。。。。。。“
“你要我把你刚刚失魂落魄的模样详细的说说吗？你在刚刚把什么都忘了，甚至忘了我会将你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高速先生。你说，你是不是疯了！“
“我，刚刚我六神无主的，我我。。。。。。哎。。。。。。“
“我知道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下意识的，所以我才害怕。明明先生已经将她毁了，你却在虚无中找见了她，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什什么？说明什么？“
“说明是你创造了她。“
“不，不对，这不对！“
“你就把她藏在心里，你轻易便找见了她，或者说你根本不需要寻找，她就在那。她就在那，就在那！“
“不，不对。你说，你说先生把她毁了？“
“对，就在你将她扔出去的一瞬间。“
“你说这是我心里的念想？“
“对！“
“如果是我心里的念想她怎么会引诱我来这里？“
“你是说？“
“这是先生心里的念想。“
“不对，先生心里没有她！“
“你怎么如此确定？“
“最初就是先生毁灭了她。“
“你不是说她可以从虚无中产生？“
“她确实可以生于虚无，可有一点你别忘了，先生和你不同，他早就将她从心底革除了，而且是在自我意愿之下。“
“那，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你真的觉得不是你？“
“啧，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如果一个人想沉溺在什么之中，又怎么会因为它而做噩梦呢？尤其是在自己放人自己沉溺其中的时候。“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所以这肯定是先生的意愿。“
“先生的意愿！“
“他知道我会去捡的对么？“
“不，我敢肯定，他有多不希望你将她捡回来。“
“如果我此刻没有将她捡起来那会是什么结果？“
“我会载着你去找他们吧！“
“那如今你我陷在这里，原因是我将她捡了起来对吗？“
“理论上是这个样子。“
“这就对了！“
“你是说？“
“这就是先生的意愿，他的意愿在同我的意愿相抗衡。“
“这是他做的最后的挣扎了。“
“挣扎？“
“不得不说一直以来你的意愿一直在他之上。“
“这，这不可能！“
“你的个人意志就像你说的，正在对她沉溺其中。“
“又是她？“
“也许所有一切的开始就是她。“
“她，她很好！“
“可是他觉得她不好！“
“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呵！这么说吧，如果我不喜欢你，那你说这又是谁的错？“
“你站在他那边不是吗？“
“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又能如何呢？“
“如果我不喜欢你，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两个？“
“一，你是真的不对，二，我是真的不好！而如今你只看到了你自己！“
“你是说先生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够好？“
“那要看好又是怎么定义的！“
“你什么意思！你不觉得你如今说的话与刚刚相悖吗？“
“不，我却觉得恰恰好！本来就是相悖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和先生的思想相悖，所以先生不喜欢她，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这就是关系？“
“难道相悖离不是最大的关系吗？“
“那你呢？“
“我？我自然无条件站在先生这边的！“
“那，小白呢？“
“小白？我劝你最好不要问！“
“为什么？他会告诉先生？“
“不，因为小白不会给你答案的！“
“不会给我答案？它是不会给我答案还是答案不会是我想要的？“
“它不会给你答案！“
“它怎么会没有答案？“
“它当然有答案，它心里早有了答案，甚至在你没有问它之前它就有了答案，不过它却不会将这个答案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不重要！“
“不，我觉得这对我很重要！“
“对你，不重要，对它更不重要！“
“对我怎么会不重要？对它为什么又不重要？难道它不是和你一样毫无理由的站在先生那一方的吗？“
“首先我觉得你上面的话有一处不对，我并不是毫无理由的站在先生这边的；其次它也不是站在先生这边的，严格说来也许该说是先生站在它那一边才对，或者说我们都站在它那一边也不为过。至于我说的对你不重要是因为无论我们说的什么做了什么你不是依然故我？而为什么对它不重要，那是因为没什么对它是重要的。“
“我不明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小白，我不是三岁！“
“你？三岁也多！“
“你。。。。。。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先生究竟想让我看到什么？或者说想我醒悟什么？我不想再听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种的话！“
“说实话我也想告诉你，我甚至想如果你真的不成，那就做一个合格的模仿者也是好的！可是我想先生是不会允许的！“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任何东西！“
“如果我说早晚有一天不是你杀了先生就是他杀了你呢？“
“杀了我？怎么会？先生不会这样的！“
“他会先你而死，然后他就能杀了你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你再说什么啊！我并不想听你这些似是而非的胡话！“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它让一切预言成真，又让一切希望破灭，最后却又让一切重新开始，生生不息！“
“喂，你到底在自说自话什么？小白？“
“我不喜欢你叫我小白。“
“为什么？“
“从你嘴里说出小白两个字像是在撒谎。“
“。。。。。。我，我先前。。。。。。“
“还有，你不是想知道先生的用意吗？“
“你不是不告诉我吗？“
“我改主意了！“
“那，先生是什么意思？“
“你看见眼前的网子了吗？“
“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
“都一样！“
“都一样？你真的是想告诉我答案！“
“一会再有网子撒过来，你就钻进去！“
“你叫我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嗯，这么说也对！“
“你不是想让我死吧！“
“你看，其实你的心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给我个理由！“
“是你让我给你答案的，什么答案是那样轻易就能知道的呢？哦，你听过那句真理吗？“
“真理？什么真理？又与现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香蕉大则香蕉皮也大！哈哈哈，对，就是这个样子！“
“小白，你在耍我？“
“今天的你频繁的叫我小白。而且你能说这不是一句真理吗？香蕉大则香蕉皮也大，哈哈哈，想象就很对！“
“那于你的答案有什么关系？“
“这个真理只要你吃过香蕉就能知道了。可有些答案，总是要九死一生才能得来的，如果我随随便便告诉你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确定我一定会懂？“
“这种事也是需要悟性和运气的，运气你有了，至于悟性你不需要来问我，我只想说先生的悟性一直是很好的！“
“好，下一次，咱们就试一试！“
“你在赌博！“
“难道不是赌博吗？“
“难道不应该顺其自然吗？“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过来了，准备好了吗？“
。。。。。。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游过去？“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你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
“下一次！“
“下一次？那一次的下一次？“
“这一次的下一次！“
“这一次又是哪一次？“
“这，这一次，就是刚刚的那一次！“
“那你的下一次已经近在眼前了。“
网子里实在是太挤了，顺着船行驶的力，整个网子包裹着各种各样的鱼被拖拽着，大家只能几在一起。有些个头小的被从网眼里漏了出去，算是暂时捡了一条命，可它总有长大的时候呢！
“现在怎么办？“
“等！“
“等？“青年的语气好不掩饰的表露着他的质疑。
“对！“
“等什么？等死吗？“
“话说，你觉得觉得自己现在变的很暴躁？“
“换了你你试试！“
“你，还好吗？“
青年也是一阵语塞，此刻两人的境地如出一辙，二人甚至可以算的上是盟友，他却将这件事彻底抛诸那后。
“你说的对，我是有些暴躁。可是你看看它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暴躁。“
“它们是它们，可你是你。“
“同在网中央，大家有什么不一样？你一直这样说，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私心。“
“可你不在网中央！“
“你想要说什么？“
“你该是那撒网的人，撒网的人自然不在网中央。“
“撒网的人？你确定我是那撒网的人而不是他？“
“你忘了你说的话了？“
“我说的话？“
“这岸上的人，海中的鱼，你要做那一个？“
“我，我，我自然不想做这困在网中的鱼。况且谁有愿意呢？你呢？你愿意吗？你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你问的急，回答的更急。“
“那你说是还是不是呢？“
“是！“
“所以，谁不想做人呢？“
“可你此刻却在网中央啊！“
“我，是我们在网中央。“
“不，此刻只有你在网中央。“
“那你呢？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说过的话很多。“
“你说，这撒网的人也许是。。。。。。他！“
“是他我自然不在网中。“
“你是说，真的是他？“
“即便是人，你就确定自己不是在谁人的网中？“
“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那如今又要怎样解开这个死局呢？“
“你不放随着大家一起冲一冲，看能不能达到鱼死网破这种还算差强人意的情况。没准你就走了运气，碰巧旁的鱼都死了，就你还活着。“
“你是认真的吗？即便这次侥幸逃脱了，那下次呢？下次不见的会有这样的好运了。我们要找到一条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是认真的？“
“你有办法？“
“没有！“
“不，你有，只是你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不告诉我。“
“你。。。。。。我告诉你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你告诉我我该知道什么？“
“你这么问是在作弊。“
“哎，我，我怎么有点头昏？怎么觉得越来越沉？“
“渔民在收网子了。“
“所以？“
“所以要没时间了！“
小白马的话音刚落，他二人连带着网子里的鱼们便都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拉出了水面，离水不足毫米。
“啊，竟然已经是夜晚了。“
“水下感知到的太微弱了。“
“这次是死定了！“
“你后悔赌了？“
“有一点吧！不过，唉，倒也不全是。话说，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海面有些不寻常？“
“怎么了？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你不觉得今夜的海面特别的平静？“
“平静？嗯，有风！“
“你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也许是海不想动，也许是你不想动。“
“海不想动？为什么？“
“那你不想动又是为什么？“
“你是想说因为我不想让海动，所以它变不动？“
“算是这个意思吧！“
“那是他不想让海动吧！“
“你觉得呢？“
“除了他还能有谁？“
“不是他！这一次真的不是他！是你！“
“我？“
“你看的见那水面真正的模样吗？“
“倒影吗？“
“谁的倒影？“
“月亮的！“
“还有呢？“
“我，我的？“
“只有平静的水面，你才能看清自己的模样！“
“平静的水面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那要问你啊！“
“我想不透！“
“因为此刻你在这！“
“在这？在网中？“
“在这海上，在这海上被网子捕中。“
“这句话的意义是？“
“意思是此刻你不在岸上，这也许是所有的症结所在了，这就是答案。“
“当我被困在网中的时候才渴望平静？“
“也许吧！“
“这不是必要条件？“
“你觉得是？“
“先生呢？“
“他自然觉得不是！“
“那你呢？“
“我和先生一样！“
“那，我呢？“
“你说呢？网子里水面越来越远了。“
“如果我最后也不知道结果呢？“
“哦，那兴许咱们就变成鱼干了吧！“
“你为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那不叫幸灾乐祸。“
“那叫什么？“
“那叫会心一笑，那是解脱了！“
“哎！你是不是有些后悔没有被先生带走？“
“从刚刚开始，你怎么不叫先生他了？“
“你什么意思？“
“没，我是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不过你心里的变化挺有意思的！“
“喂，你看，我怎么觉得那月亮的倒影在追着咱们？“
“咱们？你确定他不是在追着你一个？“
“这网子里这么多位，你怎么断定就是我？“
“因为你和它们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因为你本不该在这里！“
“你不觉得这原因可笑了些？在当下大家同样的处境时说这样的话？“
“这月亮本就是你招惹来的不是吗？“
“我招惹来的？“
“你在岸上招惹的你还记得吗？“
“我，那，那它为什么此刻追着我不放？“
“因为啊，因为它觉得你要离开了！“
“离开？“
“也许下一瞬它就会吞噬你在水里的倒影的！“
“不，不是下一瞬，是已经开始了。你不要再老神在在了，倒是想个办法啊！“
“没办法！“
“可是我就快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了！“
“你的尾巴痒吗？甩成那个样子？“小白马突然道。
“在它追来的时候就痒了，而且越来越痒。不过现在也不是管它的时候，到底要怎么做呢？“
“你细看看，这水面？“
“怎怎么起波浪了？“
“现在由不得你了！“
“是它？是它！“
“真可惜，你在最该决断的时候犹豫了！“
“大部分都会犹豫的吧！当然我也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更不觉得这件事我本身需要辩解什么。“
“你确定你刚刚的这几句话不说在为了自己辩解？“
“是又怎么样？“
“是，就证明你在心虚！“
“心虚？事到如今你不想办法还在这对我说的话吹毛求疵？“
“你急了？“
“你倒是不急！“
“你真是越来越难看！“
“什么？“
“哎！你什么都不用做，就静静地看着海面。“
“除了死死咬住咱们不放的月影还有什么？“
“那你看吗？“小白马的耐性真的要尽了，它不住的后悔，为什么不跟着男人一起离开。可它也知道，男人把它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将它忘记了，而是知道此刻青年需要它，男人更需要它留下来。可它的耐心真的快要用尽了。尤其是在知道了青年欺骗了它，不仅没有将那碎竹叶如约扔掉，反而真之重之的留到了现在。它恨不得现在就化成一滴水，融进海里离开算了。
“我，我看还不行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另一个意思是没骨气！“
“看也是你，不看还是你！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我想你怎样就怎样了？事到临头你将一切全算在我的身上是什么意思？如今每走一步步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是我的决定？是他的决定！是它们的决定！“
“你真是不可救药！“
“我不可救药？我不可救药还是你们不可救药？“
“你说的对，是我们不可救药，觉得你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其实你骨子里就是现在这副德行，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刨除你曾经那卑微的身体，如今的你显然连被人怜悯都做不到，你就是个懦弱的残暴者。“
“怜悯，谁又需要你的怜悯？这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小白马突然笑了，道：“你看，它笑了！“
“什么？“青年一愣，看见海面上满月的倒影变成了月牙的样子，确实像极了咧着嘴在笑一样，只是这笑里藏着看不见的戏虐。
“天快亮了，渔船返航了，离被吃掉更近了。“
“喂。。。。。。“
小白马突然打断青年道：“不要再问我怎么办，或者你可以问，而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甚至不再想同你说一句话！“
“小白！“
青年恍然觉出对方是认真的。不知是现在，即便他们逃过了这一劫，小白也并不想再同他说上一两句话。和先生也是，好像一瞬间，他熟悉的人和事都变了样子。一切都不在是昨日的模样了！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从之前就错了？唉！“
网子被越调越高，而他的倒影却仍旧被月影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一片波光粼粼中，他似乎看见了月影之外有什么在挣动。
“哎？放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青年不停的挣扎，他知道刚刚看到的就是所有人一直在寻找的，就差一点点，他就能看清了，就差这一点点。
“小白，小白，是它，是它对吗？我看到了，我这次看到。“
你看到了？那你又真的看清了吗？
“小白，你别生气了，这次我是真的看到了，虽然，虽然我还没有看的很清楚。“
哎。。。。。。
青年上船后被压在了最下面，网子又在船上朝前拖行了一段距离，青年的鱼肚皮被硬生生蹭掉了一大块鳞片，疼的他想就地打滚，渔民们却连这样的机会也并没有给他。只道为时已晚。
“小白，你，你疼不疼啊！“
小白马其实并不疼，可听了他这话，却也觉出有那么点疼来。而且它知道，青年是真的觉出疼来了。可它仍旧不想同他说上一句半句的话。
“小白，你别气了！我真的好疼啊！“
疼？疼也是活该自己找罪受！
“小白，我害怕！“
“怕？怕什么？“
“怕死吧！“
“怕死？没事，早晚得死，而且大家也都怕！“
“更怕的是被活活晒死，晒成鱼干！“
“那比被炖了也好不到哪去！“
“你说为什么我们要被晒成鱼干？“
“首先，你是条鱼，这是一切的最初。“
“首先？那其次呢？“
“其次，你被网子打捞到了！“
“所以？“
“所以就是说你在某个处境中输掉了生机！“
“输了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你如今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我，我不是特别明白你的意思！“
“你在意的究竟是输了这一结果还是说你在意的是输了这一原因？“
“这有什么差别呢？“
“你觉得这是没有差别的？“
“输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不足的表现不是吗？“
“能力不足？表现？“
“所以结果喝原因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你是说因为能力不足而导致了失败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取决于对方？“
“你可以说的再明白些！“
“因为对立方采取如今这样无理且残暴的方式，才陷你于如今的境地？“
“那我们又有什么能力来约束他人的想法？即便他是不对的？“
“我。。。。。。“
“你看，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是啊，连我也不知道！“
“他没有告诉你答案吗？“
“没有！“
“那它知道答案吗？“
“不知道！“
“你是说你不知道还是说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其实我知道他的答案！“
“你，你知道？“
“这就是他如今在做的事对吧！“
“这就是他如今在做的事！“
“这也是他想我做的事？“
“这是他想你做的事，可也不仅仅是他想你做的事！“
“还有其他的？“
“他想你是真的认识到在做这件事。“
“认识到？“
“那是一种感同身受吧！而不是如先今这样抱着隔岸观火的状态来冷静分析。“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白，你先前说的不对！“
“先前？“
“你说首先我是一条鱼这是我被晒成鱼干的根源，这句话不对！“
“你接着说。“
“如果是你想说的那样，那不关我是不是鱼都不重要才对。“
“可如果你不是鱼，你又怎么对鱼干感同身受？“
“所以这是他设的局！对吗？“
“这确实是他设下的局，可并不代表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为什么？“
“你能想到这完全是源于对变成鱼干的恐惧，就像我说的，这不是他最想要。你跳脱不出来，仍旧会变成鱼干的。“
“我的方向不对？“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错了！“
“船要靠岸了！唉。。。。。。“
“我们就快变成鱼干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被一刀了结了。“
“然后被炖到锅里，被人吃掉，最后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排泄到某一处？“
“鱼干最后不也是要被吃掉吗？“
“不知道鱼干会不会腐坏长毛。“
“会又怎样？被扔掉吗？“
“至少不会被吃掉。“
“话说我想他们快一点！“
“他们？“
“我想渔民们快一点，这样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借你吉言，咱们如今已定被放在太阳下暴晒了。“
“啊，我头好昏！“
“你又不是才开始昏的，还不习惯吗？“
“我真的头很昏，没有一点和你吵的精力。“
“呵！哪条咸鱼不头昏呢！“
“你也头昏吗？你说现在是不是还有月亮？“
“月亮？月亮一直都在！“
“可感觉为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它已经隐到太阳里了！“
“太阳？太阳很好看！“
“好看？你对好看的定义似乎和大家不一样！“
“是真的很好看！“
“为什么你觉得它好看？“
“你觉得它不好看？“
“我觉得它比什么都丑陋！“
“我说它好看是因为它必须好看！“
“那有好看是必须的？“
“因为此刻它主宰我的生命，而我的生命如此鲜活如此好看，它又怎么会不好看呢？“
“你认为剥夺美的能力本身是一种美？“
“你这样说我的头很昏，不是很能听的明白！“
“意思是说你觉得伤害这种行为所具备的能力很美？“
“这种能力不是一种强大的能力吗？“
“强大？也对！所以？“
“强大本身就是一种美！“
“你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我怕我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或者说就再也没机会睁开了！“
“只要一时半刻就好，你把双眼闭上！“
“好，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信任了。“
“不要说的你会落到这步田地我有什么不可推卸的责任似的！“
“难道不是吗？“
“是你自己的决定将自己一步步推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怨不得任何人！“
“好！这是我做的最后一次相信你的决定！这样可以了？所以然后呢？“
“然后，你将双眼睁开！“
“睁开？“
“对！“
“啊。。。。。。好刺眼，不，根本不能直视太阳！“青年的声音尖细而刺耳，强力的表达着他的不满。“诶？那，那条鱼干是不是在看着我？“
“它已经看了你很久了！“
“是吗？我才看见它！“
“我知道！“
“我，我也同它一样吗？“
“那一样？“
“也，也是这样狰狞的？“
“你觉得它狰狞？“
“不，也不是狰狞，而是，而是无奈！“
“你再闭上双眼试试！“
“再试试？“
“你还信吗？“
“好！我现在闭上了，什么时候可以睁开？“
“不急！“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你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想！“
“那你想象中自己是什么样的？“
“和它一样，一样的无奈，看起来却又似乎很狰狞，像一只老虎的幼仔，装出凶残的样子，却透着可笑。“
“现在你慢慢的将双眼睁开试试！“
青年睁开双眼的速度很缓慢，缓慢的好像周围的一切度停止了一般。
“你看见自己了吗？“
“嗯！“
“和你想象中一样吗？“
“嗯！“
“哪里一样？“
“哪里都一样！我在它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
“你的鳞片已经失了光泽？“
“嗯！我本以为在太阳的照耀下，它会熠熠生辉的。那反射而来的光落进眼睛里，就是我曾以为的美的样子。“
“那你知道你的鳞片其实已经快掉光了吗？“
“嗯？是吗？快掉光了？“
“对！现在太阳一丝不乱的落在你失去鳞片的身体上，我猜这肯定要比全身都覆盖鳞片的时候要疼得多。“
“那也挺好！“
“挺好？“
“这样就能少受些煎熬！“
“嗯，很辩证的想法。“
“辩证？不，是唯一才对！“
“唯一？“
“对于要死的鱼来说就是唯一，对于不死的鱼来说才算辩正。“
“这么说对于不死的鱼也应该是唯一才对！“
“嗯，好像是对的！“
“不过，生和死本身就是对立的！“
“所以整死本身就是一种辩证关系？“
“所以你的想法基于何种可能也仍旧算是辩证的。“
“可仍旧改变不了什么。“
“至少让你活着的时候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我不知道这罪有没有少受，可我这尾巴似乎动不了了。“
“嗯，它粘在你身下的瓦片上了。“
“它也是！“
“这回你看见了啊！“
“嗯！我还看见它的嘴开始流出白色的沫沫，像极了浪大时，卷到岸边的白色泡沫，我猜这泡沫应该是咸的。“
“它不仅是咸的，而且你同样控制不住的口吐白沫。“
“它哭了，我才它知道自己这次要死了。“
“你还没有哭。“
“不，你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
“我和它一样，我也哭了！“
“可我没有看见！“
“我看见了，从它的眼睛里。“
“那你也怕了？“
“不，我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呢？如果不是因为生死，又在难过什么！“
“难过此时此刻，我同它，甚至还有那许多的它，在这样的情景相遇。我在这里遇见了它们，又在这里遇见了自己。“
“所以？“
“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
“它眼里最后的神采消失了，就在刚刚的一瞬间。“
“美吗？“
“美的！“
“那有太阳的光美吗？“
“有，那是不一样的美。“
“那是哪一种美呢？“
“是一种伤感的美，对即将逝去的生命的一种伤感。“
“刚刚的一瞬间，你眼里的光比太阳还美。“
“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我感知到了死亡。“
“你可以许下最后一个愿望。“
“我想回到那块石壁前，我终于知道了那上面该画什么了。“
“你是真的懂了？“
“嗯！“
“你终于知道他想让你看的了！“
“嗯！“
“所以，你自己呢？“
“。。。。。。“
“已经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