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从大堂内涌出十多个身穿铠甲的侍卫,为首的又高又壮,叫道:“哪来的贼人!来这撒野!”
“我只找沈晏,其他人别多管闲事!”睥睨的神情,寒霜覆盖的面孔。
“你也配!”说话间,十几名侍卫已拔刀砍来,那人面不改色立在原地,目光阴冷,真气涌生,手掌轻轻一翻,单臂击出,十几人还未近身就已飞出十丈之外,一个个倒在大堂的石阶前哀嚎起来。
众人一阵唏嘘。
一阵鼓掌声传来。
“恭喜啊恭喜!恭喜你功力更近一层!”
我扭头看去,就在我身旁不远处,鲜红华服的新郎官迈出大堂,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气质沉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沈晏,毁了别人拿命珍惜的,你也得拿命来偿。”那人死死地盯着新郎官。
“嗯~说的好!不过这话应该我来说,师墨然,你杀了我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偿命?”新郎官微微撇嘴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议论声。
“师墨然仙长?第一降妖人师墨然?!”
“可我听说师墨然是个少年英雄,一表人才啊……”
“师墨然杀了人家母亲?”
“看跟着他的白鹰,他应该就是师墨然了……”
我此时的内心,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这是因为师墨然在月鹰镇可太有名了,他是月鹰镇的第一降妖人,但一般人对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因为早在十几年前,师墨然就搬到不知名的山上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月鹰镇历来视妖魔为不可教化的孽物,镇内的斩妖人更是有百年的历史,然而自从师墨然降服了为害乡里的黑熊精和一只食人眼珠的白鹰,使得这俩畜生变成了乖乖崽,还会配合他斩杀作恶的妖魔之后,师墨然马上成为月鹰镇新的宠儿,也使得为数不多的降妖人的地位一跃超过了斩妖人。
这之后,无论是请师墨然做官,做法,吃茶,讨教,还是为他说媒的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更别提良田美玉,豪宅靓女,大户老爷们争相奉上。
功名利禄,垂手可得,师墨然却逃了。
他逃到深山里去了。
人们反倒更加崇敬他,尊他为仙长。
数年来,想挑战师墨然的大有人在。
成功的至今没有。
但就如今来说,降妖人依旧屈指可数。
不过想来十几年前的少年,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已白发斑斑,不禁令人感叹。
此时大堂内走出一位身穿紫衣,浓眉细目,年纪约么四十来岁的魁梧男人,面色威严道:“你是师墨然?”
白发男子一双冷眼瞥去,嘲讽道:“秦镇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十几年前的老朋友不记得了么?”
“你真是师墨然?难道你十几年未曾下山,突然来访,就是来砸老朋友的场子吗?”镇长怒道。
“我无意得罪您,今天来,我只杀沈晏一人。”
“你可知沈晏今日是谁的女婿?”
“我不管他是谁的什么人,我只要他死。”
“你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了?”
“我最后说一句,谁也不能拦我!”
镇长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手臂一挥,屋内登时跳出七人,我心内一惊,这七人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鬼爪七绝,这七人不用任何兵刃,他们的兵刃就是自己的手掌,出手极快且掌力鼎厚,但他们怎么会来月鹰镇?不及细想,楼顶又跳下三人,这三人我认识,是彭深斩妖馆的三胞胎兄弟,彭一、彭二和彭三,名字简单,人却不简单,是斩妖界数一数二的高手。
待他们一交手,我便明白了,原来彭家三兄弟是来对付那只白鹰的。
那只白鹰在他们扑过来的瞬间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年,我心中一震,这少年正是当日在翠摘楼抢走尸体的少年!
那七人从不同方向腾空袭来,师墨然顿然抬手,袖中窜出一把金剑握在掌中,剑鞘于一瞬间飞出,朝正中一人迎面击去,那人不料此招,猛地一个空翻,落在地上后退了两步,只见那剑鞘又骤然回旋,飞回师墨然的左手中,鬼爪七绝神色一震,不敢疏忽。
更奇的是师墨然的剑,剑身竟是一根长长的玄铁丝,玄铁丝一刚一柔,刚比利刃削铁如泥,柔似水蛇游走碧波,任是鬼爪七绝的铁掌,一旦被这荡如水波的选铁丝缠住,也难保不会断手,鬼爪七绝先失了胆,师墨然就站了先机。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谁也伤不了谁。
至于白鹰少年,武功奇烂,然轻功迅捷,把上蹿下跳的彭家兄弟气得直骂娘。
镇长在一边看急了,叫道:“鬼爪七绝?!我看你们是鬼爪七怂!倒是给我上啊!”
在这许多人前被骂怂,鬼爪七绝大概自觉面上无光,大喝一声,猛扑上去,这次看着倒像是来真的,师墨然纵然身手敏捷,然寡不敌众,七人中的一人看准时机,闪过玄铁丝,猛然一脚踢在师墨然的胸口,本就单薄的师墨然顿时飞了出去,几人看准机会,复又猛扑过去,眼看就到身前,眼前白光一闪,身后传来一声:“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师父,公平吗?”
七人回身看去,却是白鹰少年。
“那就先收拾了你这个妖孽!”
七人正要冲去,一直默默观看的新郎官幽幽开口道:“慢着!”
只见新郎官慢慢脱下帽子与红礼服,内里一身墨绿色的便衣,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柄白晃晃的长刀,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走下石阶。
“杀母之仇,当然应该由儿子亲自动手,师墨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母亲不是我杀的。”
“可插在她心口的短刀却曾是你的随身之物!”沈晏吼道。
人群中又一阵躁动。
师墨然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震动,旋即规复淡漠,冷笑道:“空口无凭,何况善谎之人的话能信吗?你还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寒珑,如今却让她孤零零死在……死在烟柳之地。”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师墨然,你真是无耻,难道还要我把凶器拿出来当场展示给大伙看吗?是不是看了凶器还得把我娘的尸骨也刨出来比对比对伤口?”
“一个失信之人说的话,谁敢相信!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一辈子对寒珑好,不离不弃?”
“感情的事本来就说不准,再说她是个婊子,跟了十个八个男人,难道还要硬塞给我吗?”
“我杀了你!”师墨然面色愤怒到扭曲,登时朝沈晏刺来。
“小心!”镇长叫道。
当两股怒火交织在一起,场面顿时变得激烈起来,然而玄铁丝是阴柔之器,讲求沉稳与技巧,一旦慌神,很可能得不偿失,而沈晏的刀却正与他的怒火相得益彰,大开大合之间又张弛有度,没一会儿,师墨然就落了下风。
玄铁丝,只要轻轻用力,就会变化万千,师墨然已愤怒到颤抖,多次用力过猛,险些伤到自己,一个慌神,沈晏的刀倏然刺进他的左肩,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衫。
“师父!”白鹰少年叫道,正要奔去,彭家三兄弟又拦在身前,四人进入一番缠斗。
沈晏提着刀缓缓朝跌在地上的师墨然走去。
凌岸早就看傻眼了,他大概根本没料到今天有这么多高手,也没料到这个沈晏这么厉害。
“师墨然,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的,我要慢慢折磨你。”沈晏轻笑道。
师墨然只狠狠地盯着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沈晏突然转身面向众人,环视一周,拱手道:“诸位,我知道在场的人,甚至整个月鹰镇的人都视师墨然为第一降妖人,但是据沈某所知,他手下的这只白鹰可是恶性未消,不久前翠摘楼发生了一起命案,当时有多少人看到这只白鹰带着尸体从窗口飞出去了,我想大家问问就知道……”
我和凌岸不约而同看看对方,很显然,凌岸对于沈晏知道此事一脸茫然。
“混蛋!满口胡说八道!我杀谁也不可能杀了寒珑!”师墨然咬牙道。
“冷静!冷静!我说的是你手下的白鹰。”
“白鹰也不会!”
“那可未必!我只信眼见为实!在场的各位,有没有当天看到那只白鹰的?请站出来为真相说句话!”
人群中一片交头接耳,半晌,仍没人说话。
“哈哈!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师墨然笑道。
“我看见了。”我乍然脱口道,虽然我对他们的对话并不是很明白,但我觉得至少在看没看见的问题上我很肯定。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转向我,包括凌岸,他用眼神在诘问我为什么要帮他的情敌。
“好!这位兄弟,请跟大家再说一遍,你都看到了什么?”沈晏看向我道。
“我看到那位姑娘被人挖心而死,这只白鹰抢走了她的尸体……但是我没看到白鹰杀人。”
“多么诚实的小伙子!是非曲直我想现在大家心中自有定论——”
“这小子骗人!是他杀了寒珑!还吞了寒珑的心脏!”白鹰在屋顶叫道,他还在被彭家兄弟追杀。
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我心内大骇,因为我的确吞了那颗心脏,一时张口结舌。
沈晏明显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妖说的话也能信吗?”
众人又相顾摇头,或叹惜、或痛骂道:“想不到师墨然心机如此深沉,竟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此时师墨然却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鹰钩般地盯着我。
“小子,你敢过来与我说两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