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谁死了?”我震惊道。
“杜福琛啊!你不知道?”他一拍脑门,道:“对了,你是不知道,就今年前半年的事。”
“他……他怎么死了?”
这消息令我过于震动,杜福琛是镇上一等斩妖人,他的福琛斩妖馆更是经营地红红火火,道馆数量超过了镇上近半的斩妖馆。
“这事可说来话长,不过你把我搅得也睡不着了,我就给你从头讲讲吧!杜福琛有一个貌美的妻子于氏,于氏自幼父母双亡,寄住在她舅舅家,她舅舅家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她表哥,两人呢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于氏嫁给了杜福琛,生了一男一女,夫妻二人平日也是恩爱和睦,但今年年初的时候,镇上就有流言传出,说杜家儿子是于氏和她表哥私通所生,这事一人说没人在意,可传得多了自然传到杜福琛的耳朵里,他一气之下竟然杀了于氏和自己的儿子,就在官府准备捉拿他的时候,杜福琛和于氏表哥被发现双双死在了杜家后院!”
“这……这太离谱了吧?”我听得目瞪口呆。
“不在其中人,不解其中味啊!感情的事,本来就如洪水一样。”凌岸叹道。
“那……之后呢?”
“之后杜德之就接掌了福琛斩妖馆,并更名为杜氏斩妖馆,但杜德之此人好赌成瘾,接手斩妖馆后更是花钱如流水,在他的管理下,杜氏斩妖馆没两个月便入不敷出……”说到这,他顿了一顿,才缓缓说道:“负债累累的杜德之便把斩妖馆卖给了外地来的富商沈晏。”
“哇……这么短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啊……”我惊叹道。
“嗐!沧海桑田……对了,你问杜德之干嘛?他跟案子有关系?”
“他与江寒珑相好应该有一段时间。”
“哦。”
“案发那天他在吗?”
“好像没有……”
“别好像!”
“我想想……对,确定没有。”
我拧起眉头,仔细梳理着头绪。
“那杜德之现在住哪?”我问。
“嘿!他跟我呀,住对岸,我住东郊,他住西郊。”
“你刚才说杜福琛有一儿一女,儿子死了,女儿在哪?”
“他爹死后她就失踪了。”
我仔细咂摸起来,捶掌喜道:“凌岸,你信不信,这案子八成跟杜德之有关系!”
“神仙!我真佩服您这想象力!”凌岸笑道。
“不信咱就走着瞧!”我自信道。
其实这自信也不过来源于一种直觉,我的欣喜更多是因为我发现每前进一步,似乎就离真相更近一步,这让我有一种极大的成就感。
我没有先去找夏显是因为他太过于暴露,过于直白,一个衣食无忧、年纪尚小的纨绔子弟,性格张扬恣肆,不加掩盖,而且他也没有道理杀人,以他的心智杀了人也不会那样洒脱随意地与人打趣,所以我对他的怀疑几乎为零。
月鹰镇虽名为镇,然从东郊到西郊,乘马车也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我甚至都睡着了。
这西郊不比东郊,四处破旧,道路崎岖,背靠荒山,多匪徒出没,这杜德之得多么无能,才能连卖了祖业的金银都输掉了,虽说如今住的地方在西郊也算得上豪宅,可跟他之前根本无法相比啊!这大概就是正儿八经的败家子了吧……
车夫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我,“公子,我平常都不跑这么远的,这边危险,回去估计也拉不上人了,您看能不能再多加五两?”
我也气笑了,“价钱不是你定的吗?再说多远你也该比我清楚!”
我确实也有点烦躁,早知道这么远,我得先在城里打探一下,或许杜德之根本就没回来,毕竟城里的妓院赌馆更多。
车夫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呢……”
我无心与他争辩,摸出一些碎银递给他,车夫马上喜笑颜开道:“爷,您今天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你走吧!”
这么贵,又这么慢,老子为何不买匹快马呢!
在这一片片低矮房屋中,杜宅算是鹤立鸡群,很明显,这是一处新宅,我趴在墙头,这院子空旷又干净,铺满了平整的灰石板,只在院周隔一段种了一株不知名的小树,高楼两侧是整排平房,这样的宅院在城内有很多,只是鲜有仆从,多了几分凄凉。
如此,跳进院中,潜入室内都非常容易。
空房间有很多,看似无人打理,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我循声而至门外,轻轻戳破窗纸,里面一男一女正在争吵,女的怀里抱着婴儿紧紧抓着男的衣袖哭诉,男的背过身去,不为所动。
“德之!昨天我连阿禄都撵走了,你再赌下去,咱们连家都要没了,你就算不为我,也得为咱们孩子考虑呀!”
“你懂什么!这破房子老子早想当了它,等老子翻了本,就去镇上买大房子!”
“可不能啊!老爷!你什么时候赢过啊!”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妇人踉跄了两步,紧紧抱住怀里大哭的宝宝,默默流泪。
男人转过身来,面容扭曲,“臭娘们!你咒我!”
我心中一动,长脸凸嘴,这个男人好生面熟,正在思索中,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赶忙遁于墙后,只见一个灰衣蒙面人手执长剑蹑手蹑脚走近那间屋子。
素闻西郊多匪徒,难道……遇到了山贼?
不对,山贼一般是倾巢而出……单枪匹马……难道是杀手?!
可这杀手似乎并不打算长驱直入,到了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四面环顾后竟转身朝我这边走来!我顿时一缩,背抵冰凉的墙壁,浑身冷汗:怎么办!莫不是被发现了?!完蛋了!师传宝刀已被师墨然拿走,我手里这把破刀哪干的过专业的杀手啊!
惊慌中,那人已转过弯来,来不及细想,我夺手将他摔在墙角,面罩扯落,他惊呼一声,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沉声道,“我不是杜德之的人,你要杀他与我无关!”
哪只他突然一口咬住我的手,这一口极狠,皮肉尽穿,鲜血淋漓,我霎时痛叫出声,另一只手猛然劈落,那人的口慢慢松了下来,整个身体软绵绵栽进我的怀里。
“你他妈属狗的呀!”我痛骂道。
此时,有人突然嚷道:“谁呀?谁在外面?!”
接着杜德之便开门出来了,我心中哀叹一声,瞥一眼怀中的人,一咬牙,抱着他冲了出来,与杜德之迎面相撞,后者一脸惶恐,惊道:“你……你谁呀!”
我满脸堆笑道:“不好意思啊!走错了!”
说完便飞过墙头,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久,他大概也没有追上来,我把怀中的人扔在地上,跌坐在一边喘气,心想今个出门没看黄历,被车夫坑、被狗咬还被人追……
等我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竟然已跑进了鬼林山!
叫鬼林山,里面不止有鬼,更多的是妖,瞧它这一周的荒山,目之所及,不见人影,阴风恻恻、雾霭低沉中只能看见秃鹰立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瞪着阴谲的眼睛,俯瞰地面。
我去!杜德之竟然住在鬼林山脚下!
这周围有热乎气的,大概就只有我和躺着的这位杀手小哥了,我不由凑过去查看他的状况,拍拍他的脸,“喂!喂!醒醒!”
拍着拍着……怎么这么软呢……捏一捏……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细瞧她的五官……肤白胜雪、远黛如烟如墨、鼻梁挺翘柔和,朱唇薄而莹润……世上竟有如此精俏漂亮的男人,宛如一只雪白的玉狐……不对,我复又摇摇头,难道……他是女人?
眼睛不由往他胸前瞟去……高高耸起…………
我腾地缩回来,她口中一阵呢喃,翻了个身,带过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我的心复又咚咚咚地跳起来。
大概是梦醒惊觉自己躺在冰凉的黄土地上,她猛然起身,发现身旁的我后,又是一声尖叫,我捂耳半晌,劝慰口吻道:“您别叫了,咱们在鬼林山呢,把鬼招来可就不好了!”
她瞠目而视,惊魂甫定道:“鬼林山?你把我带这儿来干嘛!”
我纠正道:“是你要咬死我,把杜德之招来了,我才带你跑出来的。”
我抬起手掌给她看,上面有一排血齿痕。
她赫然起身,用剑指我道:“你是谁?杜德之是你什么人?”
我举起手:“别乱来啊!我跟杜德之没关系……”
“我不信!”
“不是……你凭什么不信?你是不是要杀杜德之?我要是害你,早把你扔给他了!”
“那……那我也不信,哪有这么巧……”
趁她不注意,我猛然欺身攥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掰,长剑哐一声掉在地上,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我含糊不清道:“无巧不成书你懂吗……”
她长长的睫毛下,双眸清如湖水,泛着点点星光。
“你不会武?”我问。
“不会。”
“那你还想杀人?”
“照样杀得。”
她一把推开我,垂眸道:“既然你跟杜德之没关系,那我们就此告辞吧!”
“恐怕我们必须得一路同行了。”我笑笑,“你瞧这周围!”
寒露愈重,白雾愈厚,一臂之外,茫然不见万物。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先别动,等这阵雾过了,我送你下山。”
她没有挣脱,我心中莫名一阵喜悦。
美人面前逞英雄,天性如此,难以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