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说完,便同宁王再没了第二句话,默然无语间回了府,苏济,苏财都没有随她去,早早就睡下了,海遥一边搀着苏唐一边在前面提着灯笼,海清搀着苏唐的另一只手,其他的丫头都在后面提着灯笼,过了寒梅院,隔着窗户洞子,瞧见半树梅花都开了,回首自己重活这一世,也有半年的时间了,感慨道:“时间易逝,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冬季了,给府里的下人都做身衣服吧,这年底还忙着呢!”
海瑶一喜,道:“主子心善,府里的下人心里必感念主子的恩德!”
“也许吧!”苏唐笑容淡淡。
海瑶服侍苏唐用完杏仁奶之后,把苏唐头上的发髻还全都拆下来,用牛角梳通了通头发,纵是小心再小心了,不经意间还是拉断了一根头发,海瑶连忙请罪:“主子息怒!”
苏唐把她拉起来,含笑说:“我是什么脾气你还能忘了吗,断了一根头发算什么,我自小发质就不好,明日你让下面人用芝麻叶煮水给我洗头。”笑容也渐渐变淡“白氏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就连冬天的时候我都要早起帮她熬水,那段时间在现在想来真是苦极了。”
海瑶道:“白氏现在已经成了居士,自然是该把头发剪掉。”
苏唐微微一笑:“是啊!”
今日的一场变故,可让苏唐劳心费力,一沾枕头,脑袋里胡思乱想很多,本来还以为会睡不着的,想不到闻了安神香之后,就有了困意,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精神之明明之间若有若无听到有规律的木鱼声,先是飘渺,后来声音越来越重,一下一下都像是敲在了自己的心上,又不知何时的木鱼声变了,变成了有人喊自己的声音“苏唐,苏唐 ”一声比一声尖锐,就像是黄泉边怨恨久久不散的厉鬼凄厉的嘶吼声。
再一转眼,眼前的景象又一变,小时候的自己满手都是疮,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天还没亮时就爬起来,劈柴,烧火,煮芝麻叶子水,取水是一不小心身子一滑一只脚迈到了水里,那寒冷彻骨的感觉仿佛从右脚一直流进了自己的心里,接下了,又一幕又一幕小时候的噩梦,苏唐在被窝里蜷缩起来,眼泪落满了枕头,睁开双眼,眼神空洞的看着头顶轻消上绣得密密匝匝的花,海清在外面问:“主子,要不要水!”
外面的风呼呼的响,屋里面烧了两个火盆,温暖如春,苏唐还是感觉到似乎有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吹进了自己的骨髓里,让人不寒而栗,也是寒冷提醒她,她还在人间,苏唐微微平缓的呼吸道:“没什么,只是让下面的人先把马车准备好,我明日都要去一趟白氏修行的庙。”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到道:“把财哥儿也带着,有些事总要让他知道才好!”
海清心里面不忍,财哥儿才多小的人就让他知道这么残忍的事情,还要再劝,就叫海瑶拉住了袖子,低声道:“主子心情不好,不要再说,明日让姑姑劝一下。”
从灵姑姑劝了也不行,苏唐执意要带着财哥儿一起去,无奈道:“姑姑就算是现在不说,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无意中得知,要是再有心人挑唆几句,我的好心不就成了驴肝肺了吗,孩子总是要大,现在不明白,以后总得想清楚,让他亲自去看了,岂不比别人说要好多了。”
“这”从灵姑姑的语气略微发沉,“还是主子想得明白!”
“不是我想的明白,而是这些日子逼我想的明白,我有时都会怀疑来到京都到底是不是个错误。”苏唐轻轻的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给自己听。
海瑶快手把要准备的东西收拾好,一会儿海清掀了帘子进来道:“主子,马车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要走吗!”
苏唐把头上的金钗换下,换了一个玉制的。“财哥儿呢,叫奶娘给他都穿的厚一点,半山恐怕冷,千万不要冻着了他。”
梦封含笑道:“主子别担心,早就准备好了,财少爷正喊着热,非要把那只狗也带着,那狗也渐渐拉长的身子,比小时候着实难看了些。”
苏唐笑道:“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想要便让他带着去不就行了!再找几个粗壮的婆子陪着我们,要是在佛门清静之处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就不妙了。还有我准备好的香油钱别忘记带了!”
从灵姑姑收拾好东西回来,正指挥着小丫头把东西搬上马车,闻言道:“还是主子想事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等到闹哄哄的上了马车,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了,财哥儿躺在苏唐身上,叫从灵姑姑喂他吃点心,看他吃的这般香,连苏唐也忍不住拿了两块,是她本来最不喜欢吃的甜腻腻的绿豆糕,今日吃起来倒是没有以前那么腻歪,道:“我总算是明白宫里面这么喜欢上些甜腻腻的点心了,心里面发苦可不就得吃些甜的吗!”
“是啊!”从灵姑姑闻言也感叹“宫女也是如此,年纪轻轻进来,受了好一番磨难才能渐渐站到高位,要是得了主子信任,那还好,要是得不到的话,只能苦捱着,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到底谁又是老姑娘呢,家里面又如何能容下呢!”
这句话说的周围的丫头都默默的低下了头,哪个在宫里面没吃的苦,从灵姑姑又说的这么伤感,总是能让她们觉得物伤己类。
财哥儿咬下了最后一块糕点,拍了拍胸前的碎屑,疑惑的看了姑姑一眼,对苏唐说:“姐姐,怎么啦,她们是不是没吃饱都不开心,我的糕点给你们吃好不好。”
从灵姑姑连忙道:“少爷,咱们都吃饱了,只是想到点难过的事情。”
财哥儿却不依不饶的问:“什么难过的事情,上次哥哥只读书不睬我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我牙疼了的时候也很难过。”
苏唐拧了拧他的脸,笑道:“小废话篓子,这么小小的一点人就有这么多烦恼了,你大了还不知道又该怎么办呢!”
是啊,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强说愁,自己现在这年纪虽然在别人眼中看来还是,确确实实是过了二十多年的人了,辛酸苦辣岂是一句愁就能代替的,这样一想,又笑自己太贪心,人生没有多少聪明人,能保证一生不愁,就算是真的有也只能算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要没人喂食了,便只能凄惨终身。
正胡思乱想,已经到了青莲山的脚下了,这里的山路很陡峭,比前些日子去过承恩寺的山路要陡峭的多,周围的景象也荒凉,苏唐蓦然感叹一声,又想到这里面关押的大多都是有罪的妇人,虽然不会有闲心帮它修得富丽堂皇。
“下去吧,咱们做了竹轿上去,从灵姑姑带着财哥儿,千万要小心!”
从灵姑姑应了声,转头就吩咐几个丫头去叫担竹轿子的人来抬,还道:“多给几个赏钱,他们之中身体力壮的来,这样稳当点。”
一级一级的上前,苏唐以前在家的时候是山地遍地跑,哪一天不需要上山去砍柴了,等会后面那几个丫头就惊慌多了,海清更是一眼都不敢往下面看,紧紧的攥着竹轿,就好像是攥着救命稻草似的,苏唐见了好笑,道:“去承恩寺的时候做竹轿子,你怎么就不怕,怎么今日要怕的要死!”
海清惨白着一张脸道:“承恩寺两边都修了扶栏,哪像这里一面靠山,那一面就是悬崖,下面结了一层云雾,还不知道得要多深呢。”
苏唐微笑道:“我倒是不怕这些,只要走的仔细一点,便不会落下去,最怕的是那些看不到的悬崖,只要稍一疏忽,便得粉身碎骨。”
海清不舒服的趴在竹轿子上,远远的瞧见另一边一个竹轿子中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云雾茫茫看不清楚,想着这一路上冷清的很,几乎看不到人,忽然出现个穿红衣服的,竟以为鬼惊叫一声。
苏唐微微皱眉,早知道就应该问一声不应该在海清来这,指着梦封说:“上前去看一下,前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