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种事情一来检验并不十分准确;二来也是有法子可以造假的。”松年先生是个大夫,说起这些话来也觉习以为常,赋云却听得面红耳赤。
她虽对医术略有了解,但在这件事的伪造上却是一窍不通!
这种事到底该如何造假?串通稳婆、医官伪造守宫砂?抑或是他们见团玉貌美,有意放她一马?还是从很早以前就造好了假?
她满心疑惑,可也不好意思问。
不过,那应该也不重要吧……重要的事情,令赋云无比的重要的事情是……
“先生,你真的确定吗?团玉姐姐曾怀过孕,还小产了?”
松年先生只得道:“是,老夫可以肯定的是她小产过。应当是在三四年前,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当时用的是虎狼之药,又没有好好保养,以至于到现在身体还落下了毛病。老夫是怕她失了忆,若是不记得这块了,再猛然告诉她,倒惹得她难过。这对于恢复记忆并无好处,所以先来问问王妃。”
若不是相信松年先生的医术,赋云定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任是谁看,都会觉得团玉冰清玉洁如神女。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谁又忍心伤害呢?
可是,她美丽的躯体竟承受了那样惨烈的伤害?
“王妃,她到底知不知道?”松年先生又问,“失忆症治起来,尤其需要顾及到病人的心境。”
赋云怔怔地道:“她显然是不知道……”她与团玉一见如故,如今又同吃同住,感情早已如亲姐妹一般,猛然听闻她这样的经历,心里不禁万分难受,“虎狼之药……当时,团玉姐姐一定受了大罪吧?”
松年先生叹道:“伤害到今日也不见得就轻减了,当时的痛苦可想而知。说是九死一生,也并不为过。”
“九死一生……这断然不会是团玉姐姐自己愿意的吧!”赋云心里一阵绞痛,悲伤心疼之中油然生出一股怒气,“她只恍惚记得她有一个山盟海誓的情郎……一想到他,团玉姐姐就满面羞色,显然是极喜欢他的。姐姐她急于恢复记忆,也是一心找到他。那姐姐小产时,他在哪里?”
赋云于茫然之中只好望着松年先生问,松年先生又怎么会知道,只好尴尬一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赋云垂下头来,想到那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从前她不懂,现在才知道,原来“有情郎”竟真的这样难得,团玉的美貌足以颠倒众生也要受这般伤害。
伤害她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赋云百思之下,只有一解:找到穆和月,将事情问清楚!
她心中正自激愤,这个念头一起,便像是沸腾起来的水,哪里按捺得下去!
她立即站了起来道:“先生替我告诉团玉姐姐一声,就说我突然想到一些事必须回去一趟,请她安心在这里治病。其它的事情,都请先生把握吧!”
别的话,赋云也再没有了,立刻奔下山去,想着能追上梁思让,让他务必带自己进宫。
走到半山腰时想到梁思让走了好久了,她怎么可能追得上呢……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往下跑。
跑到山脚下时,正见山脚下,那个帮人看管车马的老伯正拦着一个公子说话。
“我说,小公子啊,有日子没见你了,病早瞧好了?”老伯显然极喜欢这位“小公子”,语气十分亲切。
那“小公子”却烦得道:“您老人家既然都有日子没见我了,干什么还叫我‘小公子’。没见过了年,我又长了一岁,是‘大公子’了!而且,我也不是来瞧病的,你看像有病的吗,还病了这些年……”
赋云听声音万分熟悉,仔细一看,不是令晖又是哪个!
“令晖!”赋云一下扑上去,拖住他的手道,“你骑了马来?”
“姐?”令晖看到她也一阵高兴,“我听说你来这儿了,就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自己跑下来了?接我吗?”
“不是!你带我离开这儿……”赋云从老伯手里接回马缰绳就又往令晖手里塞,催促令晖道。
令晖震惊又不满地道:“我才刚来!”
“那不正好一起走,看能不能追上你姐夫!快……”
“我姐夫?”令晖迷迷糊糊接了缰绳,又在赋云的推搡下直往回走,“我来时都没撞见他,早走不见了吧?你干什么刚来就走啊……”
“你别管那么多,先带我回城再说……”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一截,先后上了马,准备策马离开。
那老伯便在后道:“小公子、大小姐慢走啊!”
令晖忍不住道:“怎么又叫‘小公子’……”
赋云急得不行,又在他身后,便在他后脑上敲了一下道:“少啰嗦,快走吧!”
令晖只得驱马离开,边走边问:“你又急着要追上姐夫所为何事啊?”
赋云道:“我想让他带我进宫。”
“他若正忙着不肯带你去呢?你自己就不能去吗?”
令晖这么随口一问,倒令赋云踟蹰起来了,在他身后垂下头轻轻用手挠着下巴道:“那个啰嗦鬼肯定要问我进宫做什么了,可是我不能告诉他的……我若是自己进宫,要提前请示皇后娘娘的,并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令晖笑一笑道:“你这个王妃当的可真没意思!上仙公主就不一样了,除了前段时间被陛下罚了禁足,其它时间想进宫便能进。”
赋云心头一亮,便问:“你怎么就知道呢……”
“我……我……”令晖一时得意,不自觉就说漏了嘴,心下慌得不行,“我就是知道!”
赋云心中明了,笑一笑道:“那你快带我去见公主殿下,我请她带我进宫。”
令晖立时嚷了起来,连声道:“为什么又要去见公主殿下了?还要我带你去?你又打什么主意……”
赋云在后戳着他的背道:“自然是因为穆小公子在公主面前更得脸了!”
令晖脸红到了耳根,勒停了马道:“我不去。”
赋云立刻用双手扯起他的双耳,威胁道:“去不去?”
令晖疼得龇牙咧嘴,忙道:“去,去!我去……去还不行吗?手劲真大,疼死!”
一答应下来,令晖便轻车熟路地带着赋云来到上仙公主府。
上仙公主梁筠也果然爽快,听说赋云想进宫,并不多问,便带着她一起进宫了。
进了宫后,一个去拜见皇上,另一个直接去甘露殿见穆和月。
皇上本有吩咐,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见穆和月,其处境无异于软禁。但宫人见来者是赋云,皇上素来待她不同,又是穆和月的亲妹,就有些犹疑不定。
一个宫女便道:“奴婢需得问过陛下,才好放昭王妃进去。”
待她去了,在门口把守的宫女便只剩下两位,另外几个侍卫并不敢近赋云的身。
赋云便要硬闯,口中还道:“等她问完回来,带来回的陛下口谕也一定是准许我见姐姐。哪有不让妹妹见姐姐的道理!”
那些宫女不敢惹恼了她,阻拦时不敢下死力气。赋云急怒之下力道又尤其大,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赋云一旦闯进去,便立刻去找穆和月。
“姐姐,姐姐……是我!”许是方才与宫女们争执费了大力气,赋云的心跳得格外快,“我来见你了!”
浅青色的鲛纱帐通天彻地,一重重地垂下来,赋云急急地走过三四重,终于见身着一袭青衫子的穆和月伸出纤纤素手,撩开一重纱帘,走了出来。
“赋云……”她的声音轻柔又怯弱。
赋云冲上一步,就抓着她的双手。只觉得她双手触手生寒,怎么也暖不热似的,当真的冰肌玉骨。
看她的脸色亦像是刚哭过一样,白皙浅淡之中,眼角鼻尖微带红意,双眼更是湿漉漉的,倒像一颗刚从清溪底捞上来的鹅卵石。
赋云一见之下,不由得心疼,便问:“姐姐,自从小秀山一别后,我再没有见过你了。你还好吗?”
“我那天推了你一下,你可受伤了?”
“没事的。”赋云道,“倒是姐姐你,你好像又瘦了一些。陛下对你怎样,你怎么像是刚哭过一样,你好不好?”
穆和月见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怪罪,还一味地关心自己,不由得一阵愧疚,双眼含着泪道:“我没事的……赋云,你并不怪我?”
“我有什么可怪你的,你自小就在外面受够了委屈,入了宫之后又受罪。”
穆和月惨然一笑,垂下头低声道:“这都是我罪有应得……”
“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穆和月连忙擦一下泪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硬闯进来的……”赋云说着扭头向外看了一眼,只恐有人进来请她出去,所以也就不再啰嗦,“姐姐,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团玉的姐姐的情郎到底是谁啊?”
穆和月面上一凛,倒吸了一口寒气似地,怔怔地问:“团玉?”
赋云道:“就是小春姐姐。你也知道,她坠过崖,还失了忆。不过,她说她依稀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情郎,现在一心要找他!你一定知道她的情郎是谁吧?”
穆和月面上却像见了鬼似的惊恐,将嘴一掩转身扶着柱子,愤怒而害怕地道:“那个薄情郎,找他作什么!”
“果然是个‘薄情郎’……”这在赋云的意料之中,“我带小春姐姐去见松年先生了。松年先生说小春姐姐说她三四年曾小产过,而且当时的情形是十分凶险的。姐姐,这件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