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时间有多长?
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一本好书,当然,也可能是一阵沉思。
狗圈酒吧的上午死气沉沉,江槐靠在椅子上阅读着手里的《魔法简史》,普莱旺斯坐在沙发里思索着如何选择。
其实答案早在江槐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普莱旺斯只不过是在考虑着,自己有没有资格说出这个答案。
酒吧里静悄悄的,除了呼吸声和偶尔的书页翻动声之外几天只剩江槐口袋里怀表发出的咔哒声。
在无数精密齿轮咬合提供动能的情况下,秒针坚定地扫过表盘,带动着其他两根指针向前推进。
当时针分针秒针全部指到12这个数字的时候,江槐单手把书一合,沉闷的书扉碰撞声打破了狗圈酒吧里的沉默。
时间到了。
普莱旺斯抬起了头。
江槐在男孩的眼里看到了坚定的光。
“东方有句话说得很好,我今天把它送给你。”江槐轻轻地摩挲着书籍的封皮,慢条斯理地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普莱旺斯站起来,走向柜台,步伐虎虎生风。
然后从柜台下面的江槐自制小冰柜里取出了一小段葱,几瓣蒜和一块新鲜的鸡胸肉。
人是铁,饭是钢。
江槐站起身看向喧闹的街道,说道:“你下午去帮我做点事情,晚上我们正式开始,做饭去吧,少放盐。”
比女郎大街还要喧闹的地方江槐不是没见过,天灾军团扩张的战场,圣殿骑士总部外的大教堂,铎兰王朝的王都内城,这些地方都比女郎大街更加热闹。
只不过,在这闹市中站着一个滑稽可笑的人,高低肩,黑礼帽,长手杖,用眼眶夹着的单片铜框眼镜,这个人和街市加起来才让江槐认真瞧一瞧。
奈夫利特,黑豹,大群之主的子嗣。
狗圈酒吧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奈夫利特走进狗圈,冲着江槐行了一个脱帽礼,说道:“日安。”
“日安,喝点什么?”
奈夫利特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我处理,就不喝了。
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两伙人在这里火拼,我怕枪声太响打扰到你休息,所以我先替他们来道个歉,希望你到时候不要生气。”
“知道了。”
奈夫利特戴上帽子,转身准备离开。
“你来吗?”
奈夫利特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也许。”
说完,奈夫利特走出狗圈,向女郎大街深处走去。
普莱旺斯从厨房探头出来,说道:“晚上怎么办?”
“没地方好去,呆着。”
普莱旺斯端着一盆小炒从厨房走了出来。
江槐作为一个东方人,哪怕在这个类西欧世界呆了这么久,依然觉得炒菜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菜品。
所以普莱旺斯就被迫解锁了墩子厨师这个副职业,在短短两天里掌握了鱼香肉丝的三种做法。
“魔法能挡住子弹吗?”普莱旺斯把厨房里那两根长长的小木头棒子递给江槐,问道。
“能,但我不能。”
江槐从没学过任何一个保护自己的魔法,他的风格就是拼命,打法就是对着输出,伤害全吃技能扔完,比的就是谁血厚防高。
“那玻璃能挡住子弹吗?”
“不能。”
“走吧。”
“没地方可去。”
普莱旺斯的脸苦了下来,自己的新主人是不是精神有点不正常,明知道晚上要帮派火拼还不跑?真把手枪不当炮呗?
“我现在跑来得及吗?”
“吃饭,下午你帮我把这个送到那个酒槽鼻男人那里,他叫啥来着?哦,对了,福瑞达,你就说,这是狗圈的致意,他应该会明白的。”
一块怀表被江槐拍到了柜台上。
那是一块崭新的怀表,和江槐怀里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裸露的机械结构,齿轮和指针,还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唯一不同的是它没有在运转。
看上去就很值钱。
普莱旺斯拿起怀表,对着窗外就着阳光仔细端详了一下怀表,说道:“金的?”
“纯金。”
“这玩意够我过一段时间日子,或者找一份工作。”
江槐抬眼看了看普莱旺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
“也够你死一百次。”
普莱旺斯把怀表收到怀里,开始专心吃饭。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和黑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还不错,这一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韦伯利转轮手枪和几粒子弹被扔在桌上,叮当作响。
普莱旺斯猛的抬头,看见自己对座的江槐从裤袋里又摸出了几粒子弹扔在桌上。
“拿着防身,或者给自己一个痛快。”
普莱旺斯嘴角抽搐。
合着连你都觉得我这一趟不一定平安呗。
江槐扒拉完最后一口,把筷子一搁,随便找了本书往脸上一盖,身子往后一仰,开始发呆。
这是他能想到的取代睡眠的休息方式,在漫长的岁月里江槐不仅掌握了种种秘辛和力量,更是学会了一些常人看起来屁用没有的技能,比如说随时随地放空自己,开始发呆。
普莱旺斯听着江槐悠长的呼吸,又看了看只剩几滴菜汤的盘子,叹了一口气。
把子弹一粒一粒填进弹仓,给扳机上点油,擦拭一遍枪身,往裤带上一插,普莱旺斯带着怀表披着薄衫出门了。
这个时候的午后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很暖,没有早春时的微凉,也没有春末的燥热。
女郎大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街道上的摊贩们都支起了小棚子,自己躺在棚子下闭着眼睛小憩。
又是美好的一天。
普莱旺斯感受着冰冷的枪管在自己腿外侧摩擦时的触感,如此想到。
在他的头顶,云彩缓缓摩擦,隆隆的雷声在万里的天空中不断回响。
他没有看到,也没能听见。
没人看到,也没人听见。
有人不想看不想听,有人不必看不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