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默默期盼
戌时四刻,媚娥宫。
宫殿上丝丝暗香弥漫,绣帘撩开,明月一点。
斥退了左右侍女,媚君心独自倚在窗前,凝眸仰望天上一川银河,神思恍惚起来。
殿内寂寥冷清,烛影摇曳,忽而被风吹灭,袅袅青烟散去,清冷的月光流泻窗台,她缓缓站起,独自在窗口翩跹起舞,月下舞弄清影。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记不清有多少个孤寂的夜晚,让她独自地等待,默默期盼……佶哥哥总是不来她的梦里,她总是刻意地遗忘了过去,怕梦里再出现佶哥哥咳血的骇人模样,怕亲人泣血的惨号在梦里回荡,怕这夜晚的来临!只是近日她也不常做梦了,清醒时反倒会想起小镇上那座鹊仙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当年亲手描过的少年容颜铭刻在脑海,时常浮现于眼前,清晰得如同他一直如影般追随在她身边,如影附骨,思恋加深,任凭她怎么旋舞,也甩不掉眼前幻影,——一个人确实太寂寞、太孤单,心境凄苦,惟有一缕相思聊以慰藉!
悠然长叹,蹁跹的舞影骤停,小窗前,她痴痴地仰望夜空,若是织女也借她一座鹊桥便好了,——想来也只是痴人说梦,她自嘲似的一笑,眼底却有水光闪过……
“唏聿聿——”
小窗对面,马厩里,马鸣声声。
“吉儿!”她转眸看向掖庭斜对面新盖的马厩,轻唤。
吉光低嘶,跃出栅栏,蹄子“得得”地踩在青砖上,穿庭到了小窗前,往窗里伸进了脑袋,亲昵地嗅着她。
神马通灵,吉光当真有几分灵性,自打她替它挡过血光之灾、救了它一命之后,在她面前,它竟变得十分驯顺,总喜欢缠着她撒娇,把脑袋蹭在她身上,低声哼哼着,像是在安慰她。当真……像极了那个狼般的少年!
“他们又伤了你?!”看着马背上条条鞭痕,她心痛之余更是气愤不已,急忙取了些金创药,唤侍从打了一桶水来,牵着它到马厩里,亲手为它清洗伤口、上药。
吉光温顺地靠在她身边,赤红似火的眸忽眨,亮亮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
“吉儿,你的眼睛真美!”透过它的眼,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年的影子,“吉儿,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它只愿与她亲近,她却怕与它相处久了,一旦到了离别时,又凭添几分愁绪,“记住,以后不论走到哪里、走得有多远,只要天一黑,你都得回来,回到我身边来,知道吗?”
瞅着她的眼睛,它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脑袋点了一下,忽又竖起耳来,不安地刨蹄低嘶。
她警觉地望向宫门处,果然看到一道人影闪进门来——内务府的小太监拎着灯笼匆匆赶来,叫唤着:“新贵人,圣上召你去养心殿,献舞!”
“嗳!”
理了理发饰、整了理裙裳,她匆忙迎了上去,随太监穿出南内宫门时,门外又来了一位公公,正是之前送来张大人那只匣子的赵公公,见她迎面走来,却也愣了一愣。
“公公深夜来此,有何要事?”她停住了脚步。
“这……”赵公公眼角余光瞄了瞄内务府的太监,躬身道:“奴才来贵人宫中找那匹马儿,得给它刷刷身子,喂些草料,明儿个也好抖擞了精神,还得去格斗场……”
“够了!”心中不满,她高扬柳眉道:“让管场子的人小心着点,若是再敢拿鞭子伤它,本宫绝不轻饶!”
“是!”赵公公低头往里走,拢在袖子里的手扣指微微一弹,一个纸团射到了新贵人的袖管中。
接了纸团,媚君心不动声色地尾随太监继续往养心殿方向走,半路趁太监不注意,小心展开纸团,看了看上面的字——义军勇士明日入京,如能混入皇宫,你须小心接应!
看来张大人已联合了北岭起义军,与前朝太子也暗通款曲了!只是,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密函中也未交代联络暗号,让她如何接应?
罢了,一切见机而行!
微微弹指,揉成黄豆大小的纸团,被她悄然丢入水池,不留半点痕迹……
次日凌晨,位于北城的格斗场,人声鼎沸,看台上挤满了人,场内一圈空地,****大战如火如荼,铁笼里放出了狮子,咬死了几个北岭战俘,彩棚里观望的达观贵人,洒下银两,买得几个奴隶也被押进格斗场,几个回合,便惨死在狮口熊掌之下。
直至午时八刻,宫中侍卫用粗绳绑着吉光神马入场后,看台上的人们群情激奋,喊“打”声甚嚣尘上。天帝崇武好斗,连京城里也开了格斗场,染了血腥争斗的气氛,一些个武将,坐观****大战,把人命当儿戏,还觉得不过瘾,纷纷押宝开赌,看今儿个烈马蹄下又能踩残几人。
周遭一片嘈杂声,吉光扎着蹄子不肯入场,又遭管场子的人挥鞭抽打,硬是将它赶入场中。这回下场来的,倒不是战俘、奴隶,而是急着想升官发财的京城大户,——天帝颁了诏书,京城里也发了黄榜,凡是能驯服吉光神马的勇士,不仅有银两赏赐,还能封官加爵!尽管马蹄子下伤了不少人,还是有求功心切的人不断前来挑战,凭借匹夫之勇,张三李四也都赤膊上阵,却是直着上来躺着下去。
车轮战持续片刻,格斗场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声,管场子的大爷也吊了嗓子尖叫:“快拦住它!”
马发狂了!
当一名屠夫用铁斧砍伤它的臀时,吉光暴嘶一声,踢蹬双蹄,狠狠踹在屠夫头上,他的脑袋像柿子一样扁了下去,马蹄踏过倒在地上的人,疯狂地冲向格斗场四周的看台,高扬前蹄,砸向看台上的达官贵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官老爷们大惊失色,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大声呼救。
吉光已然狂怒,数十名体魄强壮的格斗士依然阻挡不了它,力若千斤的铁蹄狂暴地砸向看台上的人潮。
惶惶涌向格斗场外的人潮里,有一人如急流砥柱般稳稳地站着,人潮退去,狂马冲到了这人面前,暴嘶着人立而起,马蹄朝这人的天灵盖上砸去,这人却像傻了似的,不晓得躲闪,一动不动地站着。逃到外围的人见状纷纷惊呼,胆小的,索性抬手蒙住了眼。
千钧一发,马蹄下的这个人厉声叱咤,砸下的马蹄忽而凝在了半空!惊魂未定的人们全看傻了眼——这人仅仅用了两只手,竟然托住了挟千斤之力砸下的马蹄!
发力往下压的双蹄反被高高托起,发狂的马突然安静下来,定定地瞅着这人的眼睛——一双充满野性的乌亮眸子,锐利,无所畏惧!
托着马蹄,这人抬起头来了,远远观望的人们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貌——说是俊俏,也过于浅誉了,那诚然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野性美的少年,年方弱冠,却是翘楚之绝!他没有言语,却在无形中流露出一种炉火百炼的绝世宝剑出鞘龙鸣般的惊人神韵,隐隐中,有着无比的力量与悍勇气度!
曾经的少年,已然历练成了傲世奇才,宝剑出鞘,所向披靡!只是他眼底的率真,依旧丝毫不减!
明珠不曾蒙垢,光彩更加夺目!
与这神马对视良久,叱翱双手缓缓用力,将它举起,凌空抛出!
四蹄抛空舒展,吉光稳稳落地后,又朝他走来,“得得”地奔到他面前,猝然折蹄弯了马腿,曲腿跪下来!他,已然使神马驯服!
飞身一跃,劲瘦矫捷的身姿落在了马背,撑起弯跪的马蹄,吉光欢嘶,带着它的新主人奔出格斗场,旋风般驰入北城宫门!
“快快、快禀告圣上,有勇士驯服吉光神马了!”
格斗场内沸腾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也沸腾了!
酉时末,掌了灯的北城宫门内,不时响起阵阵惊呼声:
“什么东西闯进来了?”
“象是挟着火球的一道霹雳闪电!”
“快看!那道闪电劈向媚娥宫去了!”
……
神马通灵,竟也记住了媚君心的话,天一黑,它带着新主人,一路欢嘶,飞也似的奔入媚娥宫——回了家!
清脆的马蹄声落在碎石子铺的幽径上,雨点般急促,穿过圆月门,迎面而来的柳枝风中轻荡,拂过面颊,叱翱驾御着神马,穿行在宫中花园,清风入怀,舒畅之极,叱翱开心地引吭长嗥。
丛林野狼般的嗥声传来,正在媚娥宫花园一侧的天香池中净身沐浴的媚君心一怔,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木然呆愣在池中。
这个嗥声,她听来是如此的熟悉,虽然事隔七年,依然记忆犹新!难道是她过度思恋下的错觉?幻听了吗?
屏住呼息,她在池中静静聆听,只听得一阵马蹄声。
近了、近了!
马鬃如火浪般滚腾,当吉光的影子出现在池子边时,媚君心黯然失了眸彩,假山阻挡,浸身在池子里的她,仰头只能依稀看到马儿微探在池子边的脑袋,难掩失望的表情,她微叹:“吉儿?原来是你!”
吉光欢嘶,抖一抖马鬃,凑上鼻子嗅闻她的气息。当它低下头来,长长的脖子垂下时,马背上的人影映入了池水中,被她不经意地瞄到,浑身陡然一震,霍地抬头,她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人,突然之间,眼前如同劈来了万丈金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急喘一口气,她生怕美梦破碎一般,颤着声儿小心翼翼地轻唤:“叱……翱?”
马上少年闻唤,微讶地瞅着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真能望进人的肺腑之中。“是你?!”拥有野狼般敏锐直觉的他,已然认出了她。
第一次真切地听到他的语声,磁性的,微微带笑,——当年失约的是她,让他苦等的是她,再次重逢时,他却没有半分气恼,相反的,她竟在他的话音里听出一丝惊喜!她看到这少年笑了,笑得如此直率而又真挚,一如当年的他!“媚儿,果真是你!”他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儿。
媚儿……这名字许久不曾被人叫过,熟悉的称呼,如今听来分外亲切!
四目相交,她在他久久凝视的目光中,窒住了呼吸,细细颤抖了娇躯,双足如同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渐渐脱力,她竟滑足跌入池底!
凉凉的池水覆顶,却没有浇灭浑身蹿起的热度,一股酥麻的电流由脚底心蹿至心头,沉在水里的她,仰脸看着水面上粼粼波光,一抹虚幻的景象,不太真切!似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闭上了眼,在水中感觉到窒息的痛楚,分明是真实的感受!
扑通——
一抹矫捷的身影射入池中,水花飞溅,沉在水中的她被一双刚健的膀臂圈抱着托出水面,喘上一口气,睁眼便看到他凝视她的目光!
“想躲到池子底下吗?”乌亮的眸子弯笑,他抱着她靠到了假山旁。
“叱翱……”她叹息着,唤着他的名时,已然心悸不已!
“你还记得我!”七年前,从狼穴中被人捡出的他,还不会与人攀谈交流;七年后,他虽能以言语与旁人交流,却还留着那份习惯,抱着她时,唇已贴至她的耳边,面颊轻轻一蹭,耳鬓厮磨,如同昔日桥上相拥的亲昵举动,一下子消除了七年光阴的间隔,他与她,彼此间似乎都不曾存在过隔阂!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摩他的脸,在心中描绘了千百遍的熟悉轮廓,他,依旧没有变,也依旧记着她!偎依在他怀里,重拾昔日的感受,他的体温还是暖暖的,透进她的心坎,漾开一丝柔情,慰藉孤寂了七年的芳心!
“不要再躲着我了……”乌眸里一丝气恼,他伸指勾起她颈项上坠挂的那块璧,定定地瞅着她,“我等你,在桥上!”
“桥上?”她轻笑,朦胧了目光,忆想着他在那座鹊仙桥上独自苦等的景象,心中几分恻然,“在桥上……等了很久?”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额头,她笑他:“傻瓜!”笑时,眼底却有水光闪闪。
“你不来,我砸了桥墩,毁了那桥!”握紧拳头,他恼她似的眯紧了双眸,蛮野的光芒闪过,微尖的齿咬了她的耳垂,忽又探出舌尖卷了她的耳垂,微舔。还是……贪恋着她的体香。
鹊仙桥……断了?!
她轻叹,又觉耳上一热,心口怦怦急跳,急忙侧过脸避开那炙人的唇。
“你……”乌眸凑在她面前,带着好奇与探究,又如狼崽般可爱的少年,直率地问:“不喜欢吗?”
这种事,也来问她喜不喜欢?!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她当真羞红了脸,嗔怪地睨他一眼,见他还是十分困惑,倒也明白了他这率真又不受世俗约束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哪怕学了与人交流的正常法子,骨子里却是丛林的孩子,一眼瞧着喜欢了的,来抱抱又亲亲,于他,也是十分自然的事,却不知,在常人眼里,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兀自闹了个大红脸,恼又恼不得,她只得稍稍推开他,飞快地游到池子另一端,躲在横卧岸边一块巨石后面,擦干沐浴了的身子,匆匆换穿好衣物,幸而她早早斥退了侍从,四周确也无人,这才放下心来,从巨石后面转出身,抬头见他站到了岸上,衣衫上还淌着水渍,便急忙上前,帮着拧****的衣角,关怀之情自然流露,他似是感受到了,笑着挽了她的裙带,“解了它,系在我腕上可好?”当年她送他的绮罗裙带,他至今还惦记着。
“这……不妥!”他的指尖绕到了裙带上,却被她旋身躲开,若是被人看到她的裙带系在他的腕上,那还了得!在皇宫里,事事都得小心!
“叱翱,你怎的也入了这宫中?”方才见了他,她的心都乱了,此刻定下神来,她才问到了正事。
“宫中?”看看不远处一座座气魄雄伟的宫殿,叱翱答得令人哭笑不得:“我是骑着马来的。”
吉光也凑着热闹,昂首长嘶一声,突然刨动蹄子,嗅到风中捎带的一丝血腥暴戾的气息,它正向主人示警——有外人闯入!
“圣上?!”
阳光下折射的金甲光芒,御前侍卫随天帝匆匆赶到,媚君心惊慌了一下,急急往后退开几步,与叱翱拉开距离。当天帝穿过柳荫,走到天香池边时,她笑靥妩媚地迎了上去。
天帝看了她一眼,阔步走到叱翱面前,将他从头看到脚,“你,驯服了吉光神马?”
叱翱凝视着天帝的血色瞳人,一只手缓缓伸出,吉光驯顺地上前,鼻子嗅在他的掌心上。
他不言语,但意思却很明白——吉光确实驯服于他!
“很好!”
天帝看在眼里,心知这人绝不是一个庸才,但凡身怀武艺、足以担当武将之职的人才,他绝不错过,一概收来为朝廷尽忠效力!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天帝问。
“叱翱,江湖人士。”一句话,答得干脆利索。
“叱翱?好名字!”这名儿听来称心,天帝当真要赏赐他,“驯服神马,朕重重有赏!说!你想要什么?”
圣上开了口,谋得一官半职又有何难!“我要……”叱翱也不与他客气,伸手一指,竟指住了默然站在一旁的媚君心,“她!”
“什么?!”天帝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人竟当着圣上的面,要圣上的女人?!随驾的侍卫惊愕地打量着他,暗自揣测:这人是年少无知呢,还是少年无畏?
“我要她!”
叱翱的手伸得直直的,无比坚定地指着媚君心,被他指着的人儿却大惊失色。
天帝眼中噬血凶光暴涨,铁石般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你,再说一遍!”
叱翱敏锐地觉察了这个霸气男人眼底蹿起的怒火,杀气迫来,他缓缓收回指着媚君心的手,大步走到天帝面前,盯着那双血色瞳人,无比悍勇地答:“我、要、她!”
“混帐!”
天帝勃然大怒,铁拳猛砸出去,如同那日击毙猛虎般,无比凶残的拳头砸向面前这人的太阳穴。
叱翱猛地伏下身子,避过凶暴的拳风,双手撑地,身如弹丸般轻巧一跃,纵身反扑到天帝背上,张口就咬他的颈侧动脉!
天帝骇然一惊,弓背反手扣住叱翱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叱翱整个人被他凌空抛出,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凌乱了的黑发下,一双乌亮的眸迸射凶光,锐利、凶野的目光罩向天帝,一阵低沉、愤怒的嗥声滚动在喉头。
天帝惊愣住了,这般原始的攻击力,超出常人的体能、技能,这般凶野的目光,这少年像极了丛林中的狼!
“快住手!”
媚君心五内如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张臂抱住了天帝如弓般绷紧了的身躯,护在他身前的姿态,实则挡去了他的攻势,感受到狂怒杀气的她,真的好怕!怕他一怒之下杀了叱翱,怕这无辜少年也像当年的佶哥哥一样,为她命丧黄泉,她必须阻止这二人的搏斗!
“你想要我?”挑着眉梢,以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叱翱,她的脸上竟浮了讥笑,“像个野人似的,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配得上本姑娘?”她不屑地讥笑,转眸望向天帝时,眼波又妩媚之极,“我是圣上的女人!我只属于他!”
娇哝的笑语,任是精钢百炼,也得化为绕指柔!——天帝紧绷的身躯果然松弛下来,杀机淡去,拥着怀中美人,粗犷一笑。
叱翱呆站在那里,看着偎依在天帝怀中的她,神色有几分困惑。
避开那双敏锐探究的乌眸,她微拢了睫帘,遮掩眼底几分无奈。
“朕的美人儿,果真是倾颜无双!”
天帝抬高她的下巴,满是激赏之色,倒也不怪这涉世未深的少年被她的美色迷惑,——媚颜倾天下,却被他独自霸占了去,人人都得羡慕十分!
被迫仰起脸来,掀开睫帘,她正视了那双血色瞳人——血腥的囹圄!美目中簇绽焰芒,她笑睨着人的神态,竟是如此的明艳娇媚,诱得天帝猛然将她抱起,再度紧绷的身躯,弓般蓄满了霸占欲!“她是朕的新宠,不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觊觎的!”破鞋丢了倒也罢,这美人在他眼里可非同一般!“换做其他物品,朕还能赏你些甜头!”这少年也不是俗流,除了兀刺,又来一个足以担当武职的人才,如若不能效力于他,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毁了!
叱翱看着他怀中之人,见她始终避开他的视线,他心中明了几分,缓缓走向天帝,面对这凶残霸道的君主,他突然道:“我要当官!”
“当官?!好、很好!”天帝怒气全消,一掌拍到少年肩头,交付重担,“朕封你个屯骑校尉,领禁卫军衔,秩俸六百石,掌殿司马门,夜缴宫中。”
门卫屯兵,是一个武职,是皇帝的禁卫兵士,叱翱这身本领当真得了圣上赏识。“啪”地抱拳,他跪下领旨,“末将即刻上任!”
“好!爽快!”
最是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更厌恶没有半点本事只会吹嘘奉承的武将,朝中确实缺了些能令他赏识的大将之才,今日招得一个,天帝心中痛快,低头再看怀中美人,目光中竟也有几分急切。
见了这暴君眼底汹涌的欲望,媚君心陡然心惊,匆忙避开视线,下意识地把目光挪到叱翱身上,看他紧抿了唇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犹有几分受伤的神色,她见了,心头隐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