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冤屈的鬼魂也能流眼泪,或许那泪水就是淡红色的吧?
薛灵芸有时候真的想问一问哥哥,问一问这些曾受自己恩泽庇佑的族亲姻亲,到底还有没有心?
扪心自问,她确实是刻意削弱了两大氏族的朝堂势力,可这不过是为了避免树大招风的自保手段而已。
入仕多年,哥哥他们岂会不知功高震主的其中要害?薛家已经有嫡子了,还不懂得低调行事,不碍了圣上的眼?
为了日后太子登基的尊荣与好处,薛家与慕容家虽非自愿,但也刻意低调了许多。
皇后的母族识趣,圣上也愿意时不时降一些恩典以示对皇后与太子的恩宠。如果后来圣上没有宠信方士周充,本也是一段佳话。
可既然有了周充这个变数,皇后之前所费的一切心思,反而成了挥向自己的利剑。
她的丈夫,也就是当朝天子,不信她、也不信他们的樾儿,却偏偏听了方士的话,笃定她为了扶太子上位,私下用了极阴损的巫蛊之术,好咒他早亡。
当周充事先预备好的巫蛊娃娃和蜡鹅被天子亲率的御林军从椒房殿皇后正寝处挖出来时,圣上怒不可遏,甩了她重重的两个耳光。
“皇后,你向天借的胆子,敢在后宫里面搞巫蛊之术!”步入中年的宇文懿当着一众御林军的面,毫无转寰地发了一道口谕:“皇后无德,不堪凤位,即日起废为庶人,暂囚椒房殿。太子谋逆,即刻赐死!”
因圣上过了四月之久再次踏足椒房殿的薛灵芸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夫君的旨意惊呆了:“圣上……”
世家出身的她顾不上端庄,扶着眩晕的头,艰难地爬到圣上脚下,死死攥紧了他明黄色的衣角,生怕自己一撒手就会被带离,没有机会开口:“圣上,臣妾断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樾儿更没有觊觎皇位之心,周充与妾母族有怨,自从得了您的宠信,屡次构陷臣妾母子,臣妾与樾儿都是冤枉的,还请圣上明察!”
她当时惶急太过,完全没有想到,为何被人蒙蔽的圣上愿意留她一命,而非要他唯一子嗣的性命。
毕竟,樾儿是他唯一的孩子,这江山迟早会传给樾儿,根本不需要争夺什么。她以为,即使是圣上盛怒之下杀了自己,为了日后的帝位传继,也不会要了樾儿性命。
可是圣上就下了这样一道出人意料的口谕,虎毒要食子。
女人的力气争不过男子,更何况是御林军中最骁勇的中郎将,她迎着日光倔强地看着圣上,强拉着他的衣角,祈求能得到他半分恻隐。
最终,直到那脆弱的衣角撕裂,皇后,哦不,已经是废后的薛灵芸死攥着一片明黄色衣料被拖进了殿内时,她的夫君,一句话也没有说。
“圣上……”自宇文懿还是太子时就跟在他身边的福瑞有些不忍地开口,接过主子一个眼刀后也立即改了口:“圣上的衣服破了,奴才让司衣过来替您更换了吧?”
“不必了!”帝王的声音略带戾气:“且留着用来时刻警醒朕,等那逆子伏法,再换不迟!”
这是薛皇后活着时听到她夫君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