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立在门外，许久都听不见回音，只好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之后，他突然又回头高声道，“我们墨家如今以泗水郡为据点，纭曼姐姐你若有事，只需派人来知会一声便行！”
说完，这才彻底转身往院外走去。
玄光抬眸望向小师叔那紧闭的房门，眼中担忧之色明显，可下一刻，他却转身，紧跟天明的脚步出了院门……
风过天地柔缓。
紫云斋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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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光一路将盖聂和天明送到无相峰之外。
直到宗门与无相峰相接的路口，他才停步揖礼，“实在抱歉，师尊之所以邀请二位今日上山，便是有意安排二位与师叔见面，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
天明完全无法理解纭曼的所作所为，他一声感慨，“五年未见，她冷漠的似乎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纭曼姐姐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太妥，他便转眸望了身旁的大叔一眼。
盖聂神色虽寂静无澜，可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他既担忧天明的安危，又对纭曼和北冥大师满怀愧疚。
他望向玄光，缓声道，“劳北冥大师一番苦心，只是，盖某实在辜负了大师的期望，直到最后，他都不愿见盖某一面……”
“师尊并非不愿见先生。”
玄光微一摇头，“正如师叔所言，师尊他老人家的确已经在三日前闭关。”
他一阵短暂犹豫，又道，“其实，师叔她，并不像二位看到的那样冷漠。”
盖聂平静的眼眸里突然波澜一动。
他当然知道，曾经那样一个明净纯粹的人，怎会真的冷酷无情。
仅从她对天明的忠告，他便知，她看似漠然不惊的表象下，实则却是温情未冷。
他深知，纭曼所有的冰冷，都只是为了逃避他。
一旁的天明却是半知半解，朝玄光问道，“纭曼姐姐她，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玄光一声叹息，并没正面回答，只道，“师叔她，曾被月神的摄魂术所伤。”
天明一震。
摄魂术，月儿也曾身受其害，他当然知道那是多么邪恶的武功。
盖聂却是心头一恸。
他想起当年那片火红的废墟，言语难掩微颤，“当年，忘川县府……她所经历的，那一定是极其惨烈的绝境！”
“——是！”
玄光温和的声音突然染上一丝寒意，时至今日，似乎对月神当年所为，仍就深恶痛绝。
他微一顿之后，才轻道，“当年，师叔被月神围困在忘川县府，我与师尊赶到之时，师叔她已经因为强行冲破封眠咒印而筋脉尽断，奄奄一息。”
天明满面讶异，一声惊问，“纭曼姐姐也身中封眠咒印？！”
玄光朝天明微点头，目光却看向了盖聂，“我想，盖先生应该很清楚，强行冲破咒印对师叔而言，那意味着什么！”
盖聂负手而立，腰背笔直，看似平静，眼底深处却火茫跳动。
他清楚知道。
纭曼若不是被置于绝地，那样九死一生的救命之法万不会轻易触发。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浮云之上，声音却低沉黯哑，“封眠咒印是为封印她体内的力量而存在；可是，以她当年的状态，根本就无法驾驭那样强大的力量，强行冲破咒印，……只会自损其身。”
天明听的不是很明白，更不清楚个中因果。
可他看到大叔身后那只紧握成拳的手时，他便知道，大叔此时是多么痛心。
他转眸便朝玄光迫切一声追问，“纭曼姐姐伤的如此之重，那她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是否痊愈？”
玄光的眸色微微暗淡下去，顿了许久，才轻道，“当年，回到太乙山，师尊连夜便去了一趟药王谷，幸得沧邈前辈医术精湛，师叔全身的筋脉在半年之后逐渐恢复；可是，摄魂术留下的损伤却让师叔整整沉睡了五年之久！”
此话令盖聂的眉眼一瞬失色。
五年！
原来，她口中所说的五年，竟是生死一线的煎熬，是于绝望中的自我救赎。
这一刻，深深的愧疚弥漫至盖聂整个身心，清晰的痛感在他心底曲折蔓延。
他这一生，从未对过往的选择后悔过，可此时此刻，他痛心自责，悔恨交加，无法释怀……
一旁的天明却惊诧问道，“沉睡了五年！那纭曼姐姐她……”
“师叔她，半月前才刚刚苏醒。”
玄光望着面前的两人，温和道，“我想，二位现在应该多少能明白，师叔她为何不愿与你们相认了吧！”
盖聂眼底惊涛叠浪，心中亦苦涩难安。
短短半月，叫她如何释怀这五年的暗夜与困顿，面对眼前风雨飘摇的秦国，她又该如何自处！
他忽然抬眸望向远方，一句自言自语的轻喃，“今日之果，皆是盖某一手造就。无论她如何对我，皆是应当。”
眼见大叔失意难过，天明也垂头沉默了下去。
因为封眠咒印的缘故，天明对纭曼原本就只有天外客栈到无名山坳那一天的记忆，这些年，他进入墨家，经历与少羽的友情，与高月的爱情，一直都在努力向着一名合格的巨子前进。
所以，他对纭曼原本就仅剩不多的记忆，其实已经愈加模糊了。
可是，此刻，他却惭愧不已，他终于知道，当初大叔说纭曼姐姐深陷险境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替他解困，纭曼姐姐也就不会被月神算计。若不是为了保护他，大叔也许就可以早一点找到纭曼姐姐。
天明一瞬沉默，而后又蓦地抬眸望向身旁的大叔。
目光相接，盖聂眼中都是隐忧之色，他忽然道，“天明，你先行一步去与青松长老道别吧。”
天明有一瞬错愕。
他不太明白，以他们情如父子的关系，大叔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晓的。
但他没再多言，拱手与玄光作别，转身便往宗门方向去了。
目送天明的背影走远，玄光才回眸问，“盖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师叔？”
“已经不必了。”
盖聂声音平缓，视线却不由自主望向了紫云斋方向，默了一瞬，他才道，“山下风云动荡，狼烟四起的乱象不适合她。太乙山远离尘嚣，我知道她在这里，就足矣。”
玄光疑惑，“先生真的希望师叔潜心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