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不急不缓,哒哒作响,吱嘎一声,一个青面獠牙面具人阴笑三声,道:“桀桀,不错,不愧是主人看中的异体,还算有几分头脑。”
王浮云闷不吭声,对方能只身闯入云罗宗,不被发现,可见其实力恐怕远不是自己能及,可又故意在窗外露出马脚,透过烛火映出身影,不出手伤人,心思诡异却无害人之心,而又是藏头露尾,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绞尽脑汁,翻看内心深处的记忆,却对此人毫无印象,心中慌乱如麻,脸色惨白,强作镇定的道:“说吧,我已支走了小师妹,阁下到底是何来意?”
青面獠牙面具人周身隐隐涌出一股赤红的杀气,瞬间笼罩周身,呼吸不由慢了起来,眼前突而猩红一片,血流漂杵,置身于血海之中,重重的咳出几口血沫,双目精光一闪,慢慢调整呼吸,双手不由抓紧了床单,眸子微冷道:“阁下到底何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用不着这么转弯抹角,羞辱于我。”
“小子,别跟我打肿脸充胖子,床单已然抓破,指甲缝内的血渗了出来,说明你心生惧意,不过看在你并未惊慌失措的跪地求饶,便算你通关。”青面獠牙面具人从怀中取出一本崭新的秘籍,掌风一切,秘籍落在床脚,漆黑如墨的长袍一抖,蓬蓬细雨落在烛火之上,“嗤”的一声,彻底陷入黑暗,黑影淡漠而散。
王浮云打了个激灵,一把抹去额头的冷寒,说不害怕那自然是假的,明知道对方不会杀人灭口,可心底还是忍不住有股没由来的恐惧。
不由喃喃自语:“还是不够自信。”
黑夜中,一道道惊雷如紫蛇乱舞,从天而坠,闪烁不定。
空荡荡的房间内,王浮云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趁着闪烁的紫耀,翻开那墨迹初干的功法秘籍,哑然失笑,由于过度激动,脸色刹红,重咳了几声。
不放心的王浮云反反复复的翻了十余次,心有余悸。
耐着性子细细琢磨了几个时辰,发觉内里似有不少漏洞,虽然精辟,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多处模糊其词,对于五行之体也多是猜测妄言,不过道理还是说得通,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了。
吁了口气,不管如何,总要试上一试,否则他岂不是又要如蛮牛一般不知疲倦的花上三年,才堪堪二品,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之前自己五行分属不同,各自为政,强行共处一室,虽然能凭借心神的压制打磨,避免五道气旋相互摩擦、干扰、乱撞,从而导致丹田破裂。
而如今,却有机会把五行融为一炉,不用心分五用,一一修炼五道功法,耽误大量时间。可一想到书中所言及的资源,便心有余悸。
之前五行同修,光是灵气的聚集方面的损耗便是常人五倍之多,更不用说五行之间的磨损排斥之类,转了不知道多少弯道,耗废了师傅大量的资源心血,方才堪堪突破二品境界,实在令他有些汗颜。
可如今,竟然敢想他人不敢想,做他人不敢做。自废五道气旋,以五道气旋所孕育的五行灵气孕养体魄,从而强化肉身,夯实基础,铸造五行之躯,而后以肉体反补丹田,凝聚成五行气旋,化五行为一。
这利用灵石滋养肉身,如此糟践灵石,被外人知道有如此坑爹的修炼法门,还不骂娘。
自己别无长物,一穷二白,唯一能合上眼的也就是腰间别着的一块碧黄通透的半月形的璞玉,正面雕有黻纹缀麟图,而反面,则是一个“鼎”字。
一夜无眠,脑中尽是这青面獠牙面具人留下的五行功法,到底可不可行,很是期待。可遍体鳞伤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抗拒起来,也只能无奈的瘫软在床,默默思虑着后续的路该如何去走。
这五行功法虽说博大精深,对于前期的修行之路阐述得一清二楚。
练气九品,一品一重天,登临九重,便可九九归一,有着蜕凡成仙的可能,举手投足便可移山填海,断江造河,天地失色。
可这功法也仅限于前期,至于九品之后的路该如何去走,却是寥寥几句不着边际的空话,“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遁去其一,演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存乎一心,彼当好自为之……”
王浮沉一想到九品之后的天地玄黄凡五大奇境,蜕凡,黄基,玄丹,地婴,天神,却是一头雾水。
乍一想,自己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如今连一品境界都没着落,还想这蜕凡成仙?
翌日,大雨初歇,惠风和畅,鸟语花香。
一向腼腆的小尹火急火燎的冲破屋门,腮帮子绯红,气喘吁吁的道:“大师兄,掌门师伯和唐师姐过来看你了。”
一夜未眠的王浮沉本是睡意蒙蒙,却被小尹旱地惊雷的呼喊吵得汗毛乍起,脸色绷紧,拳头不由自主的攥得不露一丝缝隙。
一额骨奇高,目光深邃清澈,下巴扬起一个坚毅优雅的弧度,傲视阔步,恍若一柄正在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而一侧,是一个稍仰着头,一身白色的素衣,清丽脱俗,肌如玉脂,身形欣长苗条,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浓浓的寒气,宛若一朵初绽的冰山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王浮云眉宇逐渐舒展,不发一闻,对于唐灵凤,八分畏惧,二分仰慕,不敢与其对视,一想到两人的身份,天壤之别,一个隐姓埋名的罪臣之子,一个集万千荣耀于一身的宗主之女,可想而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浮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没天赋,二没家底,三没势力的三无少年,怎么会成为天选之子。
一想到天雷宗的少主赵耀勇,龙精虎猛,如一颗闪亮的太阳,灼灼其华,群英低头,不由自惭形秽。
可以说,与唐灵凤是门当户对,又同为北陵洲的绝代双骄,郎才女貌。世人皆以为珠联璧合,合两宗之力,必将一跃而上,成为与乾元宗齐名的超流势力。
可惜唐灵凤却是一心求道,对于赵耀勇的穷追不舍,并不上心,甚至露出心烦意乱,深恶痛绝。为彻底断去赵耀勇的念想,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恰巧不巧的选了宗门内最出了名的“绝世天骄”王浮云。
更令人震惊的是,唐朝圣出乎意料的一口应下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的亲事,挑了黄道吉日,王浮云也就这般入赘到了唐家。
可成亲当晚,便被冰山美人唐灵凤扫地出门,驱逐出殿。唐朝圣苦劝无果,也只能把王浮沉硬塞给三长老。
唐朝圣靠近了两步,关心道:“看来贤婿已无大碍,本宗这有颗生肌袪污丹,正好合适。”
王浮云受宠若惊,正欲起身拜谢,却被唐朝圣扶住,“贤婿既然有伤在身,自不用顾及这些繁文缛节。”
而身侧的唐灵凤则是淡漠以对,只字不提,仿似路人。
王浮云看了两眼,一脸尴尬无奈,摸了摸鼻子。唐朝圣有所觉察,凝眉沉声道:“还不快扶扶云儿,难不成还让我来?”
手足无措的小尹张口结舌,慌张的道:“宗主,不用了,不用了,这事我来就行。”
唐灵凤并未多说,脸上寒霜三尺之厚,虽然上前搭了把手,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欠她一屁股债不还似的。
王浮云始终笑脸相迎,谦逊有礼,呵呵笑道:“不劳烦唐……”
忽而不知怎么开口了,王浮云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敢正视对方,好像老鼠碰到猫,本能的蜷了蜷身子。
突然一顿,自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露出如此畏缩不前的龟孙样?
霍然起身,一把拉住那滑嫩冰凉的柔荑,只觉得飘飘欲仙,如滑腻香甜的食物润喉一般,邪魅一笑接着道:“凤儿怎么来了?”
唐灵凤则是一把抽出玉手,诧异的多看了王浮云几眼,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胆小如鼠,连偷看自己一眼都会脸红的家伙怎么会如此放肆大胆,难不成脑袋被青鳞蟒肠胃给夹了。
冷哼道:“放肆。”
唐朝圣也来了脾气道:“放肆,你既已嫁为人妇,当为人妻,怎么还是这副性子。”
王浮云看着父女两人冷面对峙,打圆场道:“咳咳,岳父大人别因我俩生气,正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合,过段日子就好了。”
小尹呆若木鸡的张大两片朱唇,估摸能塞个鸡蛋了。
唐灵凤冷哼一声,周围顿起蒙蒙雾气,寒似腊月飞霜。
唐朝圣则是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王浮云,如沐春风般的笑脸直叫人心里发毛。
意识到说漏了嘴的王浮云不由庆幸,头顶层层白色绷带内的冷汗并未露出,随后装作一副垂涎欲滴的猪哥样,恬不知耻的道:“凤儿本就是我妻子,我要圆房,否则只怕终身遗憾。”
唐朝圣这才释然,这小子一向没啥胆量,如今经逢厄难,难免有些语无伦次,不计后果的吐露心声,实属再正常不过。
唐灵凤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股刺骨的寒舞笼罩王浮云,嘴皮子上凝出一层薄冰,额头上如长犄角般冒出一排小冰锥。
唐朝圣也实在无语,自家的姑娘,那是再明白熟悉不过,要么万年雪山,一言不发,要么冰川崩裂,天地变色。这还算有个明面上的夫妻名分在,否则只怕口不择言的王浮云要吃大苦头。
唐朝圣挥手间,紫色衣袖中似有另有乾坤,把那森然的寒雾收入其内,遥遥一叹,无奈道:“好了,凤儿,你下去吧!”
唐灵凤这才罢手,临走前凤眉一拧,狠狠的瞪了王浮云一眼。
王浮云深感无力,刚才那股如坠冰窖的感觉,真是恐怖,恐怕她的实力已然臻至上品,自己与她之间,看似比邻而望,却是咫尺天涯。
这重振夫纲之事,只怕任重而道远,不过还好这唐朝圣,有几分人情味,向着自己。
“嗯。”王浮云面色一凝,陡然想起了什么。
作为一宗之主,一言以定人之前程性命,难道会这般好说话,还特地过来看自己?
若是换作没有心机城府之人,只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关系纽带摆在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对于饱经风霜的王浮云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殷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自己父亲与他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