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李海的眼中是慈祥的化身,姥姥说的话都是那么的富有节奏和韵律,在李海的记忆中姥姥满脸的皱纹里永远盛着浅浅的笑,花白的头发梳成个小发髻别在脑袋后面,每一根头发都是那么的自然蓬松、妥帖、整洁。而姥爷则不太爱说话,不管你说啥,他总是在倾听,而脸上永远荡漾着浅浅的笑,偶尔说几句,言简意赅、掷地有声,所以家里小事一般姥姥做主,但大事都听姥爷的。姥爷当了一辈子的木匠,手就是把尺子,也是台刨床,做多大家具用多多少木材心中门清,犹如在脑子里装了一台计算机一般的精准。就算是一根普通的木头,到了姥爷的手中,不一会就像变魔术一样变化成李海喜爱的木刀、木枪甚至木飞机。所以村里人喜欢请姥爷做家具,因为姥爷做的家具精巧、结实,关键是省料。
姥姥的娘家是邻村的大户人家,六七十年代被划成了地主,所以姥姥才下嫁给了姥爷这个贫下中农的小木匠。但其实姥姥的父亲也就勉强算个开明乡绅,虽有几十亩薄田,但主要靠诗书传家,由于父亲热衷教育,即使在最艰难的时期仍然对儿子严格要求,刻苦攻读,所以奶奶的哥哥也小学校长的身份退休,但是由于他恪守祖训,严格教育孩子,所以大儿子成了县城最高学府的高级教师和教导主任,二儿子成了县城建筑公司的副总工程师。
因为姥姥一辈子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所以过年也是十分的热闹。大舅身材魁梧,两道粗大的剑眉如同周总公里的眉毛一样,眼睛向里深陷,像极了年轻时的姥爷,性格也像极了姥爷,不太爱说话,李海见面总是怯怯的喊一声“大舅——”。而大舅则总是微笑着点点头,轻轻答应一声“奥”。但站在大舅身旁的二舅则要随和多,每次不等李海说喝,就先开口说“捣蛋鬼又来了,我带你出去玩去吧!”这时候就会看到二舅笑嘻嘻的一张胖脸,二舅没有大舅那么高的身材,后来经常听到二舅自我调侃,因为他是姥姥的最小的孩子,生他的时候姥姥年龄偏大了,营养就没有那么丰富,所以身材自然要小一些,但也正因为这些,姥姥一直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但二舅的聪明和善于交际则完全弥补了身高上的不足,让他人见人爱,与诸位姐姐的关系更是非常要好。
大舅在镇上小学校当老师,为人四平八稳,非常规矩,因为有的大表兄的照拂,仕途不可限量。但大舅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怕老婆,其实这是好多男人的通病,特别是找了个比较出色的老婆的时候,要么是样貌比较出色的那种,要么是善于交际应酬的那种。而大妗子(大舅妈)更为特殊,明显是属于两种兼有的类型,所以大舅有点“妻管严”的毛病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舅妈的身材高挑,柳叶眉杏核眼,嘴唇特别薄,李海妈妈说嘴唇特别薄的人说话好听,但大多不能信任。大妗子说话果然轻快,就如同一挺用永不卡壳的机关枪,并且思路敏捷,说话婉转,就算听了她说的话上了当也心甘情愿。并且大妗子的出身也不错,与姥姥同村,祖上还能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待字闺中的时候便因为能说会道做事精明而“广受好评”。所以姥姥才做主给大舅娶回了家。
一见大妗子的面,李海脸上就有点发烧,听到大妗子铜铃一样大的声音”吆!小李海来了啊!来让大妗子抱抱,啧啧,这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啊,明年都赶上为高了,吃的啥好东西的,这么长个儿———咋样听说学习还行,是吧?来了就好好玩,多住几天吧———“每当她一开口,别人就只能有听着的份了。好在二妗子生性随和,虽然脾气憨直,但不喜多言,所以走妯娌关系倒不是那么紧张。
而当大家纷纷落座的时候,门口又响起了大吵大嚷的声音,肯定是远在L县县城的二姨姨家子来了,虽然是L县,路途不算遥远,但那个年代,交通实在不太方便,仅仅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又是倒公交车,又是骑自行车的,必须在早上天不亮起床,紧赶慢赶才能在中午时赶回娘家。
其实那时候大家还是不太喜欢将孩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但好在二姨夫的老子与姥姥的大哥是同学,更加上毕业后分配在了县城,分到了矿务局,端上了铁饭碗,煤矿企业工资高,待遇好,自然让人高看一眼。正好为人木讷不善言谈的二姨夫在县城没有合适的对象,而二姨正好年龄相仿,所以就成就了这门姻缘。
别说,自从结了这门亲事,二姨可没少帮衬姥姥家和诸位姐妹。二姨夫已经是煤矿的小工头了,家庭收入比在农村锄大地的农民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所以这些娘城里的衣服、零食、玩具,甚至是油盐酱醋都没有少往娘家搬运。
也正因为这样,即使在最“看人下菜碟”的大妗子眼中,二姨成了最应该应承的客人。二姨每次过年回来总是大包小包的,总是各种小吃,猪肉、牛肉还有好几包衣服,每当这时候,大妗子总是第一个冲出去,抢着帮忙,并且机关枪一样的唠叨着“瞧瞧!又拿这么多大包、小包的,哎呀!这么重啊?怎么又给孩子们带衣服来,上次给的还没穿呢——”
而二姨为腾出酸麻的双双手,不屑的看着一旁努力表演的大妗子,只是冷冷的看着,但不吱声,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给爸妈带的东西大多还不是落到了你的口袋里了。每次二姨的脸要变阴的时候,总是在内心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权当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吧,于是面前对着面前讨巧的大嫂挤出一点微笑。
跟着二姨后面的是两个表哥,年龄不大,却步步生风,虎虎生威,加上衣服裁剪得体,面料也是庄稼人不曾见过的,样式也是那样的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