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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旅店的床单震颤出薄薄的爱情

次日早晨,安然的房门挂出了一块“谢绝打扰”的牌子,上面写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告姐妹们:本小姐将自动隔离十天,在这十天里,我需要绝对安静。出门碰到,也请你们不用招呼我。谢谢合作!”

“不会吧?写作的人都这样折磨别人?”青莲很是惊讶。

“谁知道,神经兮兮的!”绿裙道。

“装什么神秘,碰到也不打招呼,梦游啊——”阿紫故意提高声音,冲着房门喊道。

她们当然知道安然能听见她们的话,她们也知道安然不可能会出来开门。最后她们都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但内心里的好奇却绞成一团。终于,她们三人六目对视,齐心协力,撞门。可那厚实的木门纹丝不动,总不能拿刀去砍了。

阿紫捡起撞落的木牌,很慎重地挂于门锁上,死心道:“大作家,你就好好写吧,我们去上班了!”

阿紫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她专门做婚姻保险,这是所有险种里最冷门的一种。可她的业绩却是公司里最高的。

同事们表面上羡慕,内心里妒忌。漂亮再加能力的女孩从来都是人们说三道四的对象。对于这些,阿紫大都置若罔闻。

今天,她分别约见了三位女士,并成功地动员她们买了保险。和平日里一样,她没什么快乐,也没什么不快乐。这只是她的工作。

回梅园时,她正遇上远游归来的叶城。

叶城留着漂亮的络腮胡,挺直的鼻梁,高颧骨,鲜红而厚实的唇,本来白皙的皮肤现在晒成了古铜色。他的眼睛深邃,敏感。看上去有几分疲惫。破旧的牛仔裤遮住了整个鞋面,几乎拖地。咖啡色的宽松毛衣随意懒散地套着,两个袖子捋得高高的。一副狂放不羁的街头流浪汉的气质。

“你回来了?这次去哪儿流浪了?”阿紫侧头发问。

“女儿国。”

“哟——,又糟蹋了多少女儿身了?”不知什么原因,阿紫一看到叶城,总像是冤家对头,话里带刺,句句扎人。

“反正不会糟蹋你老人家,我保证!”叶城做投降状,他想息事宁人,“告诉我怎样才能见到安然。她怎么了,连手机也不开。你能不能帮我转告她一下,就说是我回来了,想见她。”

“你以为你是谁?她连我们姐妹都不见,难道会见你?”

叶城笑道:“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想见我?要不,你让我进去,她肯定愿意见我!”

“臭美!没有一个男人能走进这个大门,尤其是你!”

“喂——,你们也太造新闻了吧!”叶城一把拉过阿紫的手不放,“没必要将自己搞得那么酸吧,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阿紫上下左右打量他一遍,道:“还有人像你那样更造新闻的吗?非要做出一副金盆洗过手的样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诗歌献身?你看看你这酸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叶城赔笑道,“我们别争了好吗?你就放我进去吧,我叫你姑奶奶了,还不行吗?”

“不行——”阿紫“哐当”一声关了院门。

安然的半个身子从窗口上缩了回去,她早看见楼下的叶城。有时候,男人的坚持对女人来说也是一种魅力。

如果在这个小城里,非得让她选一个男人去爱。毫无疑问,她会选叶城。

十年前,叶城的父亲是梅城最大的房产大户。子承父业,叶城管理公司整整七年。在他父亲死后的第二年,他毅然将公司转让给了别人。他觉得赚了那么多钱,已足够让他花上一辈子了。

他是诗人,他追求的是一种绝对自由、放纵的生活。这是他想象中的生活极品。

当叶城做出这样的选择时,曾轰动了整个小城。很多电台报社争相去采访他,可他拒绝所有的采访。一个人流浪去了非洲,一年后回到梅城。

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拘无束、低调而又风流倜傥的男人。

一般来说,诗人的浪漫都带些酸味。叶城却不同,他有厚实的家底做后盾。金钱使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浪漫和不羁罩上了一层光环,加上他高大洒脱的外形,倾倒了无数女人的心。

安然不爱诗,也从不写诗。但是,她爱诗人的敏感和痛苦,爱诗人的孤独和寂寞,爱诗人的疯狂和绝望。

可诗人的心灵和情感都是极其脆弱的。喜新厌旧、唯我独尊是诗人与生俱来的品格。

很多时候,让你爱上的那个人,并不一定会成为你的伴侣;而可以成为伴侣的那个人,却不一定是自己所爱的人。

安然的手里拿着白梅的画报。她和白梅对视着,仿佛在等着白梅能开口说话。告诉她一段逝去的故事,一段消失的爱情。

可白梅不会开口,永远不会。她已化作一缕青烟,成为一个永远的谜,带着三十年代苍凉的底色。

时间总是那么容易过去。几天来,她写了删,删了写,电脑都快敲破了,却还是连一个小说开头都没写成。

安然显得烦躁不安。

“哗啦哐啷!”奇异的巨响。安然突地转身,只见一团人影破窗而入,滚落了一身玻璃的碎片!

只见叶城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袖子,若无其事地冲安然一笑。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也能爬得如此潇洒。

一地的玻璃,仿佛心的碎片!

他扎碎过多少女人的心?他站在碎片中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笑着。

“你的手在流血——”

“伤了手不要紧,只是不要伤了心。”

“你的心,别人伤得着吗?”

“别人不能,你能!”叶城握住安然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几乎是猝不及防地,安然稍一挣扎,反被叶城抱住。她的脸紧贴在他的胸口,可她听见的却是自己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犹如闷雷。

温暖的胸膛,有力的拥抱,给了她瞬间的晕眩。

多么美妙的沉迷!

可——,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他的情感从来就不会稳定。他的心永远只属于他自己。

一个转身,她从他怀里滑了出来。就像一条鱼。

“梅园不许男人进入,你破了我们姐妹的规矩。”她和他讲理。

他也和她讲理:“你们规定不许男人进梅园的门,可没规定不许男人破窗而入啊!”

“贫嘴!”安然被逗笑。

“你终于笑了?我就知道你也想我。”叶城再次凑近安然,“你知道吗?当我一走近这个梅园的时候,只觉得有一股气在向我压来。你知道是什么气吗?——是运气,是桃花运!所以,我当机立断,非进梅园不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对你来说,可是遍地桃花,只要你的脚一踩下去,就能踩出一身桃花运来——你身边的女人还少吗?”

“她们怎能和你比?”

安然生气,转个身,不再理他。

叶城突然收敛了刚才的轻狂。他颓然地坐在安然对面。

“为什么你总是离我那么远?为什么,你总是满身的尊严,连温和也显得庄严无比?为什么你总是把你最清醒最深刻的一面展示给我?从没一个女人如你那样坚定地活在我的心里这么久。现在,你是我情感上唯一的寄托——你就是我的故乡。”

叶城似乎有意把告白弄成诗朗诵。

我能成为你唯一的女人吗?安然在心中问道。她早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她没有问出口。

她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交往的确沉重又艰难。她不否认,她身上也有着过于敏感和脆弱的地方。他和她个性上不完美的地方是如此相像。

两个在情感上都不堪一击的人,走在一起的结果,除了遍体鳞伤以外,还会怎样呢?没有什么爱情会让人疯狂一辈子。她觉得她的心仿佛是长了茧了,总是无法破茧而出。

要是,有一天什么都想通了,什么都看淡了,或许,她会答应。

“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

我能成为你唯一的女人吗?安然再次在心里问道。

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她在乎的就是他身边的女人吗?她的自信呢?她能要求他离开别的女人吗?这样的事能求得来吗?更何况,她凭什么去求他?可是,她分明又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固执地问道:我能成为你唯一的女人吗?

她不敢问,也不该问。她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他们都一样,对爱情充满幻想。可现实又总是令人失望。他们都是生活在梦境中的人。

他去流浪是一种逃避。

她毅然和小顾分手,不顾一切搬进梅园,其实也是一种逃避。可,这样的逃避,仿佛又是另一种寻找。

而在这样的现实面前,他们能逃避得了什么?

“跟我去流浪!我带着你,远离这个喧闹的城市。去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庄,古朴的,淡泊的。或去一个杳无人烟的丛林。在那儿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让我们共同去领略最原始的风光,体验最原始的自由……”他陶醉了一般,两眼充满光芒。

诗人的浪漫,从骨子里透出来。和他一起去流浪,要么疯掉,要么死掉!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这样了。

无端地,她恨起自己的理智来。

“答应我,跟我走!我一定能给你幸福……”叶城的声音像梦呓。骤然间,她已在他怀里。不顾一切地,他吻住了她,近乎粗暴。

他已把她带到床上,使劲压住她。

她身上的力气似乎已被一个神奇的魔给抽走。她不能动,她动不了。她只能喘息。其实连喘息也是一种困难。他的唇没有离开过她的。

“我要你——”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狂乱地,迷恋地。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像琴键遇上了知音,那等待已久的激情。终于,他的手在她身体的某处停顿下来,就像音乐的弹奏突然到了高潮。

她蓦地一惊——

“不!”她本能地抗拒。她的理智忽地回来了,高高地俯视着她,无比尊严。如果此刻将自己交出,必定是一个了结。

在他和她之间,她要的不是瞬间的快乐。

他固执地压住她,不让她躲开。

“为什么?你不要我!你真的不要我?”他很困惑。他明明感觉到了她渴求的身体。他感觉得出一个女人的身体对爱的反应。

“不!现在不要。”她艰难地说。

他僵在一边,手上沾满槐花的气味。他逼视着她,直直地,似欲看进她的心里去。——刚刚她的眼里还是充满扑朔迷离的情欲,而此刻却是冷静。只有冷静。为什么要克制这份最纯粹的欲望?

“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嘶哑了。

“等你爱我。”

他失笑:“难道你还没感觉到?!你要我怎样做,才肯相信我爱你?”

我能成为你唯一的女人吗?——那个声音又在她心底响起,如阴魂不散。

拒绝是一种痛!她尝到了。

他也察觉到了!但,又是什么阻碍了他们?他们的身体配合得如此默契。他相信,身体是最忠实于灵魂的道具。

“你知道吗?你的拒绝是一种欺骗。你在欺骗感情!”

“你根本不懂女人!”

“我不懂?!我见过的女人多了,可从没遇到像你这样的女人——虚伪成这样!”他丧失理智般吼叫道。

“你给我走——你用不着向我炫耀你的女人!”安然突然被激怒。她猛地推他。

毫不防备地,一个趄趔,他摔倒在地。一地的玻璃扎得他生疼。他艰难地爬起来,双手满是鲜血。

此刻,他知道扎伤的不仅是他的手。

她也知道,她伤了他了。而她自己的伤更重。

她看着他摔门而去。

那厚重的木质大门,发出一阵闷响。

——在这阵闷响中,三十年代的白梅,也像她一样站在这里,眼里噙满泪水。她看着齐荣升摔门而去!

那是一个梅雪飞舞的日子。

白梅知道,齐荣升爱的是自己。白梅也知道,她成不了他唯一的女人。永远都不能。他的妻他的妾,早在她之前便拥有了这个男人。她充其量也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金屋藏娇于梅园。

“我那么爱你,你却从不相信,这是为什么?”齐荣升一脸困惑。

“你根本不懂女人——”她已泪流满面。

是女人历经心酸以后,一句苍凉的话。

她知道,她伤了他了!而她自己的伤却更重。

十年的辛苦,十年的爱。到头来却不晓得是她负他,还是他负了她?

……

阿紫也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他将她叫来就是为了看他喝酒吗?

他已经烂醉如泥,几次将手中的酒瓶摔落在地。

那种痛苦,她感受到了。

“她不要我……居然把我赶出来……”叶城苦笑着。

阿紫真想掴他一个耳光,让他好清醒过来。

他痛苦成这样!他居然痛苦成这样?这个风流倜傥、视女人为衣服的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痛苦成这样!

阿紫发出一声笑。那笑仿佛是从鼻子里撞出来的。不知为何,她的心绞痛成一团。

阿紫回到梅园,一阵风地跑上楼。她在门外大声叫嚷,她用脚踢,拿身子撞门。

安然开了门,红着眼睛——

“不是说了,给我十天时间安静的吗?”

阿紫也红了眼。那块“谢绝打扰”的木牌,忽地在她手中飞出几丈远。她气势汹汹地:“我可不管你这个破规矩!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不要他?”

“感情的事,怎能单凭一句话?”

“你对他的感情,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要他,我立马将他弄进来。如果你不要他,你就让他死心啊!你出去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半死不活的,已不成人样了!”

“我也不想这样,能叫我怎么办?”有一滴泪滑下来,她一低头,悄然拭去。

“你的果断到哪儿去了?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他?!”

安然半晌不语。

热血沸腾的阿紫,斜睨着安然,定心道:“好,你别把门关上,我去带他上来。”

“谁答应你了?!”安然砰地将门带上。

她的义气,她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少顷,她转身,朝那门板怒喊道:“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你不要他,多少女人都在抢着要呢!”

夜已拉开帷幕。空气变得沉闷,雨说来就来。

梅园门口,叶城像一堆烂泥瘫倒在地上。

阿紫咬着唇搀起他。他的手里竟然还紧握着酒瓶不放。他半睁着醉意蒙眬的眼,高举起酒瓶,吟出几句诗来——

春天不在。接待我的是一把水壶

倾注出整座小镇。寂静

柔软地搭在椅背上。我听见

女孩子一个个掉落,摔得粉碎。

阿紫一把甩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夺下他手中的酒瓶——

“我不是你的椅背,这也不是水壶!”

“哐”的一声,酒瓶落地,碎成一片。

“不是水壶是什么?那明明就是水壶嘛!”叶城不顾一切地扑在地上,用手去扫那一地碎片。

他手上的血在雨水中溶解,化为丝丝流动的粉色。雨淋湿他的衣衫,却淋不醒他的灵魂。

阿紫的头发紧贴着脸,细长的眼睛蒙眬着,流淌在脸上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拉了他几次,都没成功,终于无力地,她跪倒在地——

“你以为你是什么?白马王子?大诗人?你什么都不是啊!你看看你现在,只是堆臭狗屎!是个没人要的萝卜!你看看,你睁眼看看,连捡你的人也没有——”

她忽地站起来,跑回梅园。可没过多久,她又跑出来,手里多了块酒红色大浴巾。她将它披在他头上。终于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叫了辆的士,到了一家宾馆。

开了个房间,阿紫为叶城擦干了雨水,洗了手。他握着她的手,烫得灼人。像是发烧了!

她给他脱了外套,让他躺进被窝里。

叶城一直握着她的手,睡不着。他已处于一种不能睡,又醒不了的状态中,真是一种折磨。

阿紫用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房间很静。太静了!窗外的雨似乎在此时才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他嚅动嘴唇,又开始念诗。他的声音不大,可在此时突然崩出来,却是一种奇响——

春天不在。树木在消瘦。

旅店的床单震颤出薄薄的爱情。

雨,滴入内心。如一个走门串户的长舌妇,

一个下午,就消灭了几屋子的耳朵。

阿紫忽地起身,甩开他的手:“你以为你是李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真是见了鬼了!”

叶城继续念道:

在春天,我鼻青眼肿地败下阵来

你,雏鸡般发抖,逃向无穷的雨水

阿紫砰地关门。疯一样冲进夜幕,她仰头看天。那黑乎乎的夜空,只落下无尽的雨水,洗刷她苦涩的泪。

夜深了。夜太深了。雨还在窗外下着。

叶城终于醒过来。他的烧退了,酒也醒了。

房间里满是烟雾。烟缸里塞满了烟蒂。阿紫坐在地上,她只穿了件紧身衬衣,她的衬衣永远不系上第二粒纽扣,仿佛允许你去想象她那起伏不停的前胸有着怎样的神秘……

“你睡得好沉。”阿紫面无表情地说。

叶城环视四周,一脸茫然:“我昨晚喝醉了?是你将我弄到这儿?”

“别假惺惺了,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叶城忙掀被,低头,检查自己的裤子。然后讪讪地笑:“我没干坏事吧?”

“你敢吗?!”阿紫瞟他一眼,尽是挑逗。

“不敢——”叶城在心里颤了一下,他看着一个空酒瓶问:“你也喝酒了?一个人喝的?”

“你睡得像头死猪,我一个人在这房间里还能干什么?!”

叶城的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歉意。

阿紫此时正在向杯子里倒酒。她侧着身,弯着腰,把那件本来就已很紧的衬衣绷得更紧,衬得她的腰更高,腿更长。

“你很漂亮!”叶城情不自禁地。

“谈不上漂亮,性感而已。”阿紫端着两个酒杯走过来,“喝几口还魂酒吧。”叶城忙让出一边床,掖紧了被子。

阿紫在床边坐下,细长的眼显得妩媚无比,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说,我性感吗?”

性感?性感这个词的含义太抽象了。它在不同男人的眼里有着不同的解释。他不能不承认,阿紫确实是个性感的女人。对很多男人来说,她可以说是性感无比。可,对他来说,那只是肉体的性感。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安然。按理说,安然无论如何也没阿紫长得漂亮,更没阿紫那般性感。

可她是个经得起品的女人。特别是她那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种阅世的沧桑,言谈间,时不时流露出一种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捕捉的忧郁。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和洞察力,能将一个人的灵魂穿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切,对他来说充满诱惑。这种诱惑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性感。

唯有这种性感,才能将一个男人的心给完全牵制住。

他也承认阿紫和安然都属于风情万种的女人。如果要让她们区分开来,那么阿紫的风情更多的是体现在身体上的,是外露的;而安然的风情是来自于骨子里的,是一种内在魅力的张扬。

“喝酒啊,发什么呆呢!”

叶城忙收心定气,一阵惶恐。他怎能将两个如此要好的女人做这样的对比?

他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红酒。也许是空腹的原因,他清晰地觉得有一股热量在他体内扩散。

阿紫用手背贴住他的额头:“昨晚你烧得很厉害,现在倒全退了。”

“一点烧算什么?我的身体是最棒的!”叶城自夸。

“是吗?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体是最棒的?”阿紫促狭道。她的眼睛像谜一样,盯着他红润厚实的唇,梦呓似的:

“你知道吗?你的唇好性感!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的唇也可以如此性感!”她说着伏过去吻他。

她的唇像清香的花朵,带着酒的芬芳,柔软地盖住他。

酒杯还在他们手中。

男人同样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那放肆的、明亮的挑逗。什么样的男人,又能逃得开这样的撩拨?

美丽的女人,不仅被男人引诱和征服。只要一有机会,她们也一样会去引诱和征服男人。

酒杯滚落在地。

她像个美丽的蛇妖,压着他,缠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透过单薄的衬衣,那些不可抗拒的最敏感的部位碰撞在一起。他内心里的热血汹涌澎湃,势不可当。一种本能的欲望战胜了高贵的理智。

他抱紧她,突然一个旋转,将她反压在身下,开始威猛地征服。

她从未感受过一个男人竟会威猛成这样。

她幸福地闭上眼睛,沉入到一种幻境中。她要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她似乎已等了他一万年!她的身体在他的进攻下,颤动不已!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而他则陷入了一种境界里。可是,那种境界却是她不可理解的——脆弱,不安,甚至绝望!

突然,她流泪了。

她终于得到了这份爱,一种近乎绝望般的爱,一场接近于疯狂的交合。

可他们的精神却走不到一起,交合的只是他们的肉体。她感受不到来自他灵魂的爱。

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也许她早该明白的。

可还是禁不住要去作一场飞蛾扑火。不到黄河心不死。一个女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会终于明白,终于绝望?

然而,纵使这样,又有多少女人肯对爱罢休?就像一条鱼,对水永远不死心。

“你哭了?”叶城突然醒悟似的,无限懊悔地说,“对不起!”

可那一句“对不起”,又伤了她了。还有他那懊悔的神情。

他知道他伤了她。

酒水溅了一床,两个酒杯滚落在桌子底下,床上地上棉被上东一件西一件都是纷乱的衣服。那情形,如经受了一场骤雨之后的荒凉。

他颓然地半躺着,一身的疲软。

她依然裸着身子,美丽的长发覆盖了他整个胸膛。她看着他,在她眼里,他的疲倦也是性感的,令人心动。可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心,永远都不会为她而动。就算他在这张床上,在她的身体里,他的心也不属于这里。

从来只有她甩男人,没有男人甩过她。

她以前交往过的男人,大都进入不了她的内心。在那些浮泛的爱面前,她只能一次次地甩男人,一次次地失恋。失完了恋,恋完了又失。对她来说本是人之常情,无非是个游戏罢了。

可她一直喜欢和男人交往,喜欢被男人围着,宠着,爱着,疼着。喜欢和男人之间的那种混杂着情欲温情的友谊。很多时候,她搞不清友情和爱情的界限。

在交往中,她也会和一个男人做爱,可是做爱以后,她依然觉得那个男人只是她的一个朋友。

有一种情欲像水,流过身体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是能够深深相爱的。

她是个既聪明又自信的女人。可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想不清楚的。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用去想,白白死了脑细胞,何必!

她突然展开笑颜,非常灿烂地满不在乎地笑着。她坐起来,看着他的身体,如欣赏一件艺术品——

“你好猛!经过了太多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而且我敢肯定,在那些女人中,你一定遇到过不少的好女人!”

如此的夸奖!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分明是一个妓女对令她满意的嫖客所说的话!叶城猛地起身,只觉得这个房间里已硝烟弥漫。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将她看作是一只狐狸,一只青春洋溢、品质外露的狐狸。而且绝对是一只好心的狐狸。

可他忘了,不管是只什么样的狐狸,狐狸就是狐狸,狐狸的本质本就是刁的,恶的。一不小心,她便会捅你一刀,且又让你浑然不觉。

不过,说回来,阿紫的刁和恶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毕竟,她也只是个女人。女人都善于保护自己,不管用哪种方式。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实在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她和他,都各自穿回自己的衣服,仿佛筑起一道一道的藩篱。他们的距离,就此远了。

她在这个男人身上,刚得到了最欢娱的享受和快乐。但马上,她失去他了。

她心事芜杂地,穿回最后一件外套。头发卡在衣领里,怎么也弄不出。他走过去,好心地帮她将头发捋好,抚平。并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安慰似的说:“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朋友!多么温暖的字眼。可是,在这样的时刻,这两个充满温情的字眼,从他的嘴里崩出来,对于她,仍然是一个伤害。她的心酸了一下。

她本应是个大气的女人。

在这样的时刻,他还能说什么?她还指望他说什么?

他离她那么近,他又离她那么远!

只一转念,她便原谅了他。

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可他们谁也没能睡得着。他让出了床让她睡。他睡在地上。

当心中的某些感觉消失时,也便产生了界线。理智毕竟是世间上最高贵的情感。在理智面前,没有过不去的河流。

阿紫苦笑一下,仿佛自言自语般:“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们真像!”

“从现在起,我得改变自己,我要好好去爱一个女人,不再去拈花惹草了。”那悔过自新的话,仿佛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心里骤来一阵妒忌,但她只轻描淡写地,一笑而过:“开玩笑!你改变得了吗?”

“为了爱,没什么改不了的!”叶城的语气更坚定。

少顷,阿紫轻笑着道:“我想的和你恰恰相反,从现在起,我要很多很多男人,我要他们都爱我。总之,我要趁我年轻,好好享受美好的生活!尽情去爱!”

似黑色宣言,突然在这夜里冒出来。

“这么野!为什么要这样?”他问。

“因为,我热爱生命。就如你热爱诗歌一样!”带着一点俏皮,但这俏皮并不轻松。

“这就是你热爱生活的方式?!”他突然摁亮电灯,坐起来看着她。

她灿然一笑:“有什么不对吗?拿身体去换欢乐也是其中一种。”

“热爱生活就不能够出卖你自己!”

“我没有出卖自己,我出卖的只是我的身体。你以前不是也说过,人的身体只是一个物件。我卖出一个物件却能够换来大量的爱,这不是很好吗?”

女人,永远是一个难解的谜。男人永远解不开她们内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以及那些毫无道理的决绝,一不小心便从女人的心里横冲直撞地跑出来,令人瞠目结舌。

灯光下的女人,有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如罂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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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唯一从小就长得一副娇俏可人的好样貌,宁爸宁妈也立志将她培养成为一名知书达理,多才多艺的大家闺秀,可她在父母期望的大家闺秀这条路上越走越歪。令宁爸宁妈都是头疼不已,认错时楚楚可怜,转脸就一副野小子做派。长着最温柔娇美的脸,干着最鸡飞狗跳的事。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宁唯一有了非同寻常的能力,还和某个商界大佬产生了交集。宁唯一瞅着眼前清冷俊艳的某人,只觉得小说的霸总原来真的存在,只是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是骗人的,果然人都是不可以貌相的。某位不可貌相的霸道总裁不屑瞥眼: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宁唯一思考脸:原来我们都是深藏不漏的人。深藏不漏的霸总表示无语:“......你那藏的生怕别人看不见。”过于“活泼”的大家闺秀vs表面深沉实则有点中二的霸道总裁
  • 好想爱l这个世界阿

    好想爱l这个世界阿

    日子好像特别漫长,暑气来了又走,等不到终结夏日的一场暴雨。夜里开车看海,次日发觉沾满蝇虫尸体的车灯,它们无意义地奔赴死亡而我们奔赴一个比一个更远的海岸。
  • 梦回尘间几寸欢

    梦回尘间几寸欢

    “肖轻挽,我定要你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祁一涟看着被漆黑夜幕笼罩之下的血流之城。心疼的仿佛滴出血来:月画,等我…肖轻挽身着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于紫禁城最高处的半躺着倚在房檐一角,将手里的竹叶青一饮而尽:“你却不曾问过…我为何这样做……笨蛋”华丽锦衣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娇艳却凄凉。
  • 热血召唤

    热血召唤

    圣地安娜召唤学院的召唤仪式上,人们都在为雷恩王子召唤出了龙而津津乐道,最后一个出场的洛飞却召唤出了......
  • 正好的时光刚好的你

    正好的时光刚好的你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一开始,我不相信,可,直到遇见你...“陆年,你说,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在一起的,你会不知道?”“哼,我只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嗯?是吗?”“当然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一开始,不相信,可,直到遇见你。”能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那么?唐念安小姐,你愿意,把余生交给我吗?”“当然了,我亲爱的陆先生!”在正好的时光,遇见刚好到你。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 有一种爱情叫陪你长大

    有一种爱情叫陪你长大

    顾斯慕:“长大后嫁给我,我会好好宠你。”夏歆:“你先追到我再说!”七年后,他功成身退,开启了追妻模式。“总裁,夏小姐开着挖掘机要把公司拆了。”“人手够吗?不够再加点。”“总裁,夏小姐约了其他男人在开单身派对。”“十分钟内把民政局的人叫过来,我们要拍结婚照。”只是一眼万年的相遇,他爱她成瘾,宠她入骨。
  • 彩虹是盛夏的味道

    彩虹是盛夏的味道

    有趣的灵魂不一定两百多斤,长着臭脸的姑娘也可能是个神经病。喜欢各种故事吗?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