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废帝、跋扈,激怒众诸侯。《三国演义》第五回,曹操发矫诏,聚十八镇诸侯共伐董卓。袁绍因“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被推为盟主。读者对盟军寄予厚望之际,各镇诸侯的表现却令人大失所望。先是鲍信不听号令抢功,随后袁术不给孙坚供粮草;面对华雄的挑战,诸侯们不肯出力,派出均为无名之将;董卓弃洛阳后,本应趁势追袭,可众诸侯皆言不可轻动,丧失良机;孙坚私匿玉玺,首先退出联盟;随即兖州太守刘岱以向东郡太守乔瑁借粮为由,杀死乔瑁,尽降其众;刘表截杀孙坚,由此荆州与江东结怨;袁绍欺夺韩馥的冀州后,又与公孙瓒相争。诸侯结盟时,袁绍的身份尚无人可及,但作为盟主似乎并无号召之力,导致伐董卓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这是为何?
查阅《三国志》有关诸侯伐董卓的内容,在卷一《武帝纪》中提到: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推绍为盟主。太祖行奋武将军。
二月,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卓留屯洛阳,遂焚宫室。是时绍屯河内,邈、岱、瑁、遗屯酸枣,术屯南阳,伷屯颍川,馥在邺。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邈遣将随太祖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
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余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
……袁绍与韩馥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太祖拒之。
在卷六袁绍的传记中,只有简单的记录:
绍遂以勃海起兵,将以诛卓。语在《武纪》。绍自号车骑将军,主盟,与冀州牧韩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遣使奉章诣虞,虞不敢受。
而在卷七臧洪的传记中,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记载:
臧洪字子源,广陵射阳人也……洪体貌魁梧,有异于人,举孝廉为郎……灵帝末,弃官还家,太守张超请洪为功曹。
董卓杀帝,图危社稷,洪说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超然其言,与洪西至陈留,见兄邈计事。邈亦素有心,会于酸枣,邈谓超曰:“闻弟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动任臧洪,洪者何人?”超曰:“洪才略智数优超,超甚爱之,海内奇士也。”邈即引见洪,与语大异之。致之于刘兖州公山、孔豫州公绪,皆与洪亲善。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洪乃升坛操槃歃血而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伷、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勠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厮养,莫不激扬,人思致节。顷之,诸军莫适先进,而食尽众散。
从上述资料分析,一是伐董卓的诸侯应为十一镇,而非小说所写的十八镇,袁绍为盟主;二是袁绍与韩馥曾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因此盟主袁绍的心思主要放在谋立刘虞为帝之上,对组织盟军与董卓打仗并没有足够重视,各镇诸侯也未聚集一处,而是分屯在河内、酸枣、南阳、颍川、邺郡五处;三是屯在酸枣的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广陵太守张超五镇诸侯又另结盟,推出的盟主竟为张超的功曹臧洪。这样就出现了有两个盟主伐董卓的奇怪现象:大盟主袁绍在河内,工作重点是另立新帝;小盟主臧洪却在主战场酸枣,但位卑职低,指挥不动各镇诸侯。因此,各镇诸侯各怀异心,不图进取,乱如散沙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国演义》中袁绍的盟词也引用了《三国志》中臧洪的盟词。小说的盟词为: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两相对比,内容大体一致,只是将五镇诸侯的名字换成了袁绍。
小说对袁绍的定位为“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曹操语)。因此,作者出于创作的需要,故意未采用两个盟主伐董卓的历史资料,甚至将臧洪的盟词也嫁接在袁绍身上,改编目的就是为了塑造一个徒有虚名、外强中干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