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弥漫开来,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烟味儿。纪舞等人熄了火把,又退到了藏宝的石室内。那一块儿被隔离开来,但是没什么用。
青衣开始攻击石壁,但是没有用。石壁上只迸出零星的小石块,坚固的不可思议。
不得已,他们又回了藏宝的石室。
石室中,那群和纪舞来的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封宣不发一言,把玩着手中的玉麒麟。阿宁蹲在被踩的七零八落的南王赵荫尸骨旁,动手拨了拨破碎的骨头。
“我向玉麒麟许了愿。”半响,封宣开了口,“我许愿一个人的复活,代价,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大概是生命了吧?”
“别想了,你想的那个人不会复活。”阿宁低着头说道,“但我们大概真的要死了。”
“怎么?不多挣扎一会儿?”封宣问道。
“挣扎了也只是做无用功。没想到我这辈子是被烟熏死的,还可能是缺氧而死……该死的,就不能让我死的舒服点吗?”阿宁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
“你去哪儿?”封宣问。
因为有火又不透气,所以环境中温度不断上升,这里还好,另一个石室内的温度已经相当高。
众人的身上都有了汗,阿宁顺着火光向外看,由于烟雾遮掩,阿宁什么也看不清。
“去看看那个机关到底是干什么的,管它什么牛鬼蛇神,反正都是一死。”阿宁摆摆手,出了石室。
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是没有人去追。那里的温度很高,已经可以烫伤人。到处都是浓烟,极容易迷失方向。阿宁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只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石桌上,从烟雾中伸出一双手,向右拧动了香炉。石门迅速合上,隔绝了烟雾,隔绝了火焰的温度。然后,她的手心燃起一团火焰,火焰变大,可以在浓烟中照亮一小段路。
她捂着口鼻四处寻找,有好几次撞到了书架。她被呛得眼泪直流,浑身难受,不由嘲笑自己,真是不得老天喜欢。
阿宁感到一阵头晕,胸口也发闷,因为烟熏,眼也开始疼。
好在,找到了。
她颤抖着拿起那五个字,一个一个镶嵌在凹槽中,机关一转,横排成了竖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阿宁一愣,直接瘫坐了下来。她想笑,又想哭。她或许真不该来这个地方,那自己还能晚一点去死。但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她历经四世,活的年岁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六。
每一次,她都死的特别快。
阿宁还是站起来了,最后的希望破灭,大概她今天是真出不去了。回去,还能把尸体留在龙椅上,还能多踩赵荫几脚。可是,一想到门外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死了进来收走秘宝,她就觉得恶心。
不行,肯定不能死在龙椅上,尸体估计会被后进来的那些人扔了。一具新鲜的尸体和一堆干裂的白骨放在一起,对比太明显了。
阿宁似乎忘记了目的地,只是晕乎乎的往前走。她头晕眼花的,眼前出现模模糊糊的金色,大概是走到火堆里了。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走,还是金色,不管了,走吧……
并没有人看见,此时她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那金光如此耀眼,恍惚中,似乎听见了一声鸟类的哀鸣。
咔嚓。
香炉转动,石门打开,她跟着浓烟走进去。脚下一个踉跄,阿宁险些摔倒,被人扶住了。
是纪舞,那个在她看来颇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她也费力的咳着,憋红了脸。像她这样的人,大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吧?
“坚持住,快走……有出口了!”纪舞喊道。
阿宁思维一清,瞪大眼睛,跟着纪舞,看见了一个洞。
那里她记得,原本放了把龙椅,现在,纯金的龙椅被移到一旁,露出了下面不知通往哪里的隧道。
“这椅子……你们搬的?”阿宁艰难的问。
“不是你打开了机关么?这龙椅是纯金的,太重了,再说,谁也没想到它底下会有一条通道。”纪舞说着,扶着阿宁就往下走。
纪舞身边的人都走了,封宣大约也离开了。只有纪舞和那个青衣,他们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阿宁怔怔道。
“你救了我们。”纪舞说着,“没有的话,我们都会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可惜门不能从里面打开,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能出去找你。”
纪舞想了想,心里不禁哀叹。这里的烟气她都快受不住了,如果不是她坚持,青衣早就把她送出去了。
阿宁没在说话,她在发呆,只是脚步跟着纪舞。走了一段路,前方隐隐传来亮光,再往前走,可以看见青翠茂盛的草地。
“马上就出去了——你怎么哭了?”发现阿宁满脸泪痕,纪舞有些惊讶。
“没什么……”阿宁摸了把眼泪,“只是发现,有些坚持真的可能带来希望……”
在这个已经充斥着绝望的人生,原来还会诞生希望的种子。
“走吧,我们快点和他们会和。”纪舞体会不了阿宁的感受,她也不知道阿宁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大概一辈子也不能有阿宁这样的体验,但是,她知道,如果没有经历过深刻的痛苦,是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近了出口,阿宁的步子停住。在翠绿的草地上,有一滩殷红的血。纪舞也看到了,几人对视一眼,出了洞口。
出口处有一块遮挡的巨石,绕过巨石,阿宁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刀,剑,血。
这还是那个山谷,出口在山谷另一边。山谷内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个个身披坚甲,手执大刀,虎背熊腰。这些人身材魁梧,五官较深,有的脸上还有奇异的花纹。
是蛮人!
纪舞和青衣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这里是边境,这里是城外,但也不是最边境。这些蛮人,谁放他们进来的?!
“大部分其实是混血,真正的蛮族脸上有花纹。”阿宁舔了舔干裂的唇,拒绝了纪舞的搀扶,说道。
纪舞还是不说话,这个她知道,边境以前有不少妇女曾被蛮族掳去,也有一些被迫和蛮族产下后代,但是,那些真正的蛮族呢?这些兵甲和武器呢?谁放他们过来的?
战场上,战况十分激烈。蛮族力大,善使刀和重武器,而汉人力小,对付蛮人就落了下乘。再加上汉人人少,蛮人人多,这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虽然朝廷对付蛮人近年连连喜报,但是那是因为蛮人少且装备不行。而现在,不知谁给了他们装备,他们身上的和手里拿的那些,绝不是蛮族可以自己打造的!
有两个蛮人发现了他们,狞笑着奔来,拿起大刀就向纪舞劈砍过来。青衣回过神,连忙抽出长剑挡在纪舞身前。
可是,攻击虽然挡下,青衣也不得已退了几步。蛮人的劲儿实在太大了。那个蛮人再次提刀向青衣砍,青衣勉强挡下,而这时,另一个大汉的刀迅速朝青衣劈来!
这一下要是砍实,青衣必死无疑!另一个蛮人动作也变快,砍的相当迅速,虽说是乱砍一通,但是也让青衣应付的吃力,此时,他哪儿还有精力管背后的刀!
眼看着刀尖就要刺进青衣皮肉,大汉举刀的手忽然停住了。只见一根九节鞭缠住了他的手,鞭子的主人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此时她正使劲儿把鞭子和鞭子缠住的那只手往后拽。
纪舞有多大力气?壮汉皱了皱眉头,手臂一使劲,鞭子就脱了手,纪舞也险些摔倒。
这是蛮人吗?怎么会这么强……
大汉想解决纪舞,一转身,一把匕首突然插进他的后腰。大汉痛呼一声,匕首的主人接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把匕首拔了出来,在大汉弓腰时刺穿了他的脖子。
“阿宁姑娘!”纪舞捡回九节鞭,脸色惨白惨白的。青衣那边也要结束了,虽然青衣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但是他的剑已经穿透了敌人的心脏。
“走,快走!”阿宁揉了揉自己的手,刚刚那一拳真是疼,她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若是以前,她倒不惧,只是现在状态实在不佳,连挡一次攻击都显得吃力。
“阿宁姑娘,他们……”纪舞看着朝廷人数所剩无多的战场,又看了看阿宁,到底没说出口。
又不是杀手,谁天天带着匕首?她现在看清了,原来救了自己的“匕首”,不过把个削苹果用的小刀。
真是的,自己警惕心可真是越来越弱了,要是以前,可是各种武器不离身的。
好在,死掉的蛮族手里有长刀。只是……阿宁苦笑,她擅长的不少,但是不包括刀剑。不过,现在大刀怎么也比小刀好。
阿宁抬头,他们是直接从山上跳下来的,其实这里有路,只是路难走,而且守着路口的蛮人数量并不少。
只是,再怎么困难,也总是要过去的。
一路有人拦着,她就一路杀过去,身上也挨了几下,她就跟没有感觉似的,继续往前冲。也许是她表现的太出众,往这边的蛮人越来越多,她还要护着纪舞,一时间局势又陷入危险境地。
纪舞从未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落在阿宁身上的攻击越来越多,阿宁的攻击也越来越力不从心。她想做什么,但是现在除了哭和呆呆站着竟找不出什么能做的事。
几个蛮人身上都沾了血,别人的血,阿宁的血。阿宁吐出自己嘴里的血沫,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该死的,衣服坏了,我最怕疼了……咳咳……”阿宁低声笑了起来。
几个蛮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阿宁耍什么花样。一个拿起刀准备往阿宁身上砍,刚提起刀,他毫无预兆的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另几个人面色一变,戒备的看着阿宁。又有几个人倒地,剩下的再也站不住了。
“你下毒?!”一个蛮人嘶吼。
“你猜啊!”阿宁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该死的,我要杀了你!”那蛮人举刀朝阿宁砍来,阿宁不闪不避,依靠着最后的力气迎了上去。
啪!
一块石头砸到了蛮人的脸上,蛮人的刀偏了几分,但也削下来阿宁胳膊上一块肉,血流了下来,却怎么也染不红露出的白骨。
噗嗤。
刀剑刺入皮肉,阿宁的刀刺入蛮人的心脏,他倒了下去,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阿宁转身,看着纪舞抱着一块石头就往那个已死的蛮人脑袋上砸,把他脑壳都砸裂了。
围着他们的蛮族士兵都死了,有被她杀掉的,其他的都是中毒。
纪舞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她扑过来紧紧抱住了阿宁,小心的避过了阿宁身上的大伤口。这个坚强的姑娘啊,有点天真,也很倔强。在石室里能冷静的跟她对话,能在大火的时候安抚将士,她在绝境中也没有哭,更没有放弃,而现在哭了。
这是一个会在石室里等着她的姑娘……
“快走吧,应该能爬上去,到时候找人上报。”阿宁又咳了起来,血不要钱的流下,“回去后退婚吧,君朝逸配不上你。”
“我们一起走啊!”纪舞哭的凄惨。
“我走不了啦。”阿宁感叹道,她看见,又有蛮人来了。毒是从魏无花那里坑来的,就一小包,她算了毒发的时间和用毒的剂量,坑倒那些人已经很勉强。
战场上没有汉人了,所有蛮族士兵都在往这边赶。她得多拦下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下辈子是什么时候,真想再见一见萧子衿……
“你不要命了啊!”纪舞喊道。
“不要了,我这人啊,不怕死,怕疼。要是谁让我真死了,我还得感谢他。”阿宁推开纪舞,青衣一个手刀,纪舞就晕了过去。
他对阿宁鞠了一躬,投以歉意的眼神,就带着纪舞从小路离去。
“真是……”阿宁刚准备接受死亡,她面前几个聚过来的蛮人就倒下了,他们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露了出来。
“小吃?”阿宁惊讶。
“该吃晚饭了,他们让我叫你回去吃饭。”小吃的话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却让人觉得很安心。
“麻烦了。”阿宁笑了出来。她感到很累,很累,想要迫不及待的睡一觉……
一个时辰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搀着另一位浑身血污的少女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山谷中堆满了尸体,没有一个活人了。红色的血染红了地面,忽然,一缕金色的火焰跃动起来,然后点燃了整个山谷,愈烧愈烈,为天边镀了一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