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秀才后,父亲一下管得宽松了,大郎就变得有些懒散,当然对外还是号称在家自习的。说是自习,倒不如说是闲散,最近他都没怎么翻书本,倒是跟着村里的小伙伴去玩了几回。父亲虽然说了他几次,可在他的坚持下,还是决定由他松散几日。
这日,大郎又在混日子,他在树荫下乘凉,这种不读书的日子,真是太爽了,他暂时还不想这么早结束。这时,隔壁的赵绢跟二郎一起跑来了,“王大哥,我跟二郎现在有点事,你帮我看着这个盒子吧,我们带着不方便。”
大郎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随口答道:“你们放桌上就行了,我今天不出门。”他想着,这些小孩子,就是神神秘秘的,还这盒子那盒子的。
不过他对盒子没兴趣,倒是多看了赵绢一眼。前些日子,她哥在后山摔断了腿,治疗需要一大笔药费,听说她家里甚至都有心把她卖了,给她哥治病,不想这会,她不躲在家里哭,竟然还有心情出门玩?虽然困惑了一瞬,但想着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必太在意。
他对赵家其实挺同情的,当时知道这事后,他还让他爹以赵大郎救过他的名义,又送了二十两谢银给赵家。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二十两居然都不够,这会他们家还要筹措药费。不过,虽然知道,他也不打算管了,毕竟他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赵家到现在都没开口借钱,若是他们上赶着,是要被别人当成冤大头的。这前例一开,下回指不定就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家找上门来,这对于根基不深的他们家来说,就麻烦大了。
本以为托管是件很容易的事,不想好长时间都没等到他们回来,直到大郎都心烦了,这才看到赵绢二郎来了,“王大哥,我来拿东西了。”
大郎呼出口气,“盒子就在桌上,你赶紧拿走吧。”大郎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帮人看什么东西了,真是太麻烦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结果赵绢突然尖叫了一声,“啊,我的三十两银子怎么没了。”大郎皱眉,正想问问什么三十两银子呢,结果还没开口,赵家夫妇直接就闯了进来。这个速度,大郎终于觉得不对了,他们不会就在门口等着的吧?所以这是在给他下的套?这下,他也躺不下去了,终于站起身来。
而家里的其他人,听到声音后,也相继从屋里走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家都在问。
“我放在盒子里的三十两银子没了。二郎,你亲眼看见我放进去的,对不对?”赵绢神情紧张地转头看向二郎,要他作证,其他人见此,也纷纷看向二郎。
二郎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点头认可了这一点,“嗯,我看见你放进去的。”
赵叔一听,立马激动了,“王睿,这钱你必须得赔。大力摔断了腿,就靠这钱救命的,大力他可是独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指望,所以,这钱你必须得赔给我。”
大郎当下就恼了,“我没碰过那盒子,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个秀才,居然就这么随意地被诬陷了。
赵绢更是直接道:“谁能证明你没碰过?”
“你……”大郎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他转头看向二郎道,“二郎,你确信是亲眼看到赵绢放的?里面都是几两的银锭子,有几个?”
钱氏此时也开口道:“二郎,你真看到了?”她对二郎的表现也很不可思议,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而赵叔生怕有意外,脸红脖子粗地嚷道:“你们别扯东扯西的,二郎说了,他亲眼看到绢子拿了三十两银子进来你们王家的,其他的就不用说了,钱总是在你们家丢的。今天你们必须拿出三十两来,就算不是大郎弄丢的,那也是其他人弄丢的。”
二郎本有几分悔意,意欲改口,可被赵叔的话一激,立马道:“娘,银子好在是在大哥手上丢失的,不然,三十两银子,卖了我都赔不起的。”
钱氏看着二郎企求的眼神,又看赵家不依不饶的样子,想着既然必须要有一个担责任的,那就大郎吧。思绪一闪,钱氏开口便道:“赵大哥,是大郎不小心弄丢了,你别急,我们会赔的。”
至此,一切都成了定局,再无力翻身。大郎扫了眼钱氏跟二郎,转头都不愿意再看她们一眼,可想要他亲口认了这破事,这不可能。只是他不肯说话,赵大叔却不会沉默,“王睿,你娘都说了,这钱就是你丢的,赶紧赔钱。”
争执间,王鹏外出归来了,看着满院子的喧嚣,自然是要询问事由的。钱氏、二郎不敢开口,可赵家人却不会避讳,“唉,大兄弟,真不是我找事,而是你家大郎弄丢了我们家三十两银子,这可是救命钱,你们必须得赔。”
王鹏对大郎还是了解的,自然不会信什么大郎丢银子不认的鬼话,这要真是大郎丢的,他估计早就拿自己的银子补上了。如今不应承,那就是被冤枉了,想到这就有些不高兴了:“为何说是大郎弄丢的,你有证据吗?”
赵叔直接嚷嚷道:“你家婆娘都承认了,就是你家大郎丢的。再说了,就算不是你家大郎丢的,那也是你家其他人丢的,反正是在你们家院子里丢的。”
王鹏听了,眼神锋利地看向钱氏,直把她看得一哆嗦。随后,他又扫了大郎一眼,开口道:“赵大哥,你先别激动,事情总会查清楚的。绢丫头,这三十两到底是几个银锭子,几个碎银?说明白了,我们也好根据这个去找。”
赵绢接口道:“三个十两的银锭子。”
王鹏求证道:“你确定吗?”
赵绢紧张了一下,还是肯定地点头,“确定。”
“好,那我们就来看一下。”王鹏放入了三个十两的银锭子,结果却发现怎么也合不上盖子。
赵绢见了,惊慌失措道:“我说错了,不是银锭子,不是银锭子,是散银,对,是散银。”
王鹏慢条斯理道:“散银也不可能,三十两根本放不进去。”
赵家全家脸色灰败,赵叔更是喃喃道,“大力,我的大力怎么办?都是你这个死丫头,都是你害得,不然大力怎么会摔断腿?”说着,就冲着赵绢没头没脸地打,直把赵绢打得尖叫不已。
二郎看着当场就急了,拦道:“赵叔,你别打绢子。”一时闹哄哄的。
在场的人看到这场面,脸色也都不好看了,而王鹏此时也阻止道:“好了,赵大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待大力一如我对大郎。大力是个好孩子,当年还救过大郎呢,我心里一直是感激的。这样,这三十两,也当我送给大力的,和着前几天地二十两,就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王鹏直接将刚才拿出来的那三个银锭连带着盒子,一并给了赵叔。
赵叔羞愧地眼睛都红了,直扇自己耳光,“我是畜牲,我不是人哪,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啊。”最后,他更是对着王鹏跪下了。刚才他觉得大力瘸了,一辈子没了指望,自然谁都可以得罪,可如今大力治愈有望,那王家就是不能得罪的人家。不说王睿这个案首,就是王鹏,那也是顶顶能干的人,根本就得罪不起。
最后,又是赔罪又是道歉地,折腾了好一会后,赵家人这才拿着钱走了。
赵家人走后,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王鹏没有情绪地说道:“大郎跟我进书房,其他人都散了。”大郎知道父亲这是发怒了,当下有些瑟缩地跟着进了书房。
而被留下的二郎,则是有些惶惶然,公然诬陷哥哥,不知道他爹会怎么看他?
他也不想的,可赵绢缺钱走投无路了,他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在家里,也就他哥能出的起这笔钱,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他哥头上了。他特地选在今日,那也是因为父亲今天不在家,想着到时再找赵叔他们施施压,事情说不定就成了,甚至都不用惊动父亲。可谁知,大哥死活不肯认,而就这么巧,父亲居然在这时候回来了,更没想到的是,赵绢还那么蠢,陷害都能当场被发现。
他越想越不安,最后更是惶恐道:“娘,怎么办?”
钱氏自刚才被丈夫看了一眼后,到这会还心神不宁呢,心情只会比二郎更糟,“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
门外,大家都静静地站着,仔细聆听里面的声音,可惜什么也听不到。
屋内,王鹏坐在书桌后,盯着大郎问道:“知道错了?”
大郎站在一旁,束手而立,头微低,“是”
王鹏严肃道:“说说都错哪了?”
大郎语气小心道:“我不该应承看着那个盒子的。哪怕应承了,也该当场查验清楚的。”
王鹏对这答案并不满意,“不够,当场查验也没用,二郎还可以作伪证。”
大郎抿了抿嘴,语气低沉,“是我没有戒心,我没防着二郎会作伪证。”
闻言,王鹏语气变得冷冽道:“哼,今天若是不破财,你赵叔一定会不依不饶的,那是他眼中的救命钱。如果他想到了银票,那么就算打,他也会打到赵绢改口说成银票的,毕竟卖了赵绢也得不到三十两的。这次还好,还只是银子,若有下次,栽上人命官司,你还有补救的机会吗?”
他越说火气越大,手都抬起来了,后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又把手放下了,接着训斥道,“大郎,你对二郎的态度太松散了,毕竟在世人眼中,他是你的亲弟弟,是不会害你的。还有你娘,为了二郎,直接将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你得防着点,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这世上估计也就他爹能把这些话,说得理所当然,可事实上,他爹并没有说错,他的确被坑惨了。
王睿点头应是,“我知道了,以后会留心的。”
王鹏的脸色还是很不善,“说,为什么会接赵绢的盒子?”
“我,”大郎有些气短,“我跟她没什么矛盾,我不知道她会陷害我。”
王鹏自纳妾的事后,对赵绢就再没有好印象,“哼,这赵绢从来就是个轻佻的,张狂得不得了,刚消停一阵子,就敢带他哥上山找什么药材,结果却连累得他哥摔断腿。事实上,她要再想不出办法,就极有可能会被卖掉,正四处找冤大头呢,你就一头撞上去了,可真本事。”这是骂他没有识人之明。
大郎半句不敢犟嘴,说什么都认了,“爹,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哼,这次的账,我先替你记着,再有下次,那就一起算总账。”说着一瞪眼睛,“还不滚去读书,还等什么呢。”说了一堆,终于说到重点了,他对大郎混日子早就看不顺眼,只是不想把关系弄僵,这才拖到今日。
大郎暗自庆幸,这个秀才功名还是有点用处的,他刚才一度以为,自己要被打一顿了,幸好,幸好。随后,他就当真拿起书本,坐在窗前开始读书了。
王鹏满意地出去了,结果一开门,却看到钱氏她们都在,立马不高兴了,“堵在门口做什么,都散了。”大家作鸟兽散。
事后,二郎也不过被骂了一顿,他对此很意外,而更奇怪的是,对于他娘的偏心,他爹提都没提,似乎就这么默认了。他以为这事过去了,可后来却发现,他爹待他娘是越发地淡漠了,平日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