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境见状跃至任九东身边,伸手一扯,便将任九东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扯了下来,当即大吃一惊。
原本见任九东还有心情与自己插科打诨,张境以为任九东受伤不重,可此刻方才知晓,任九东刚刚全是逞强。
原来任九东小半边身子已然青红淤肿不堪,体表各处刮伤,肉皮外翻的地方连血都流干了,背心还有一记黄手印,尤为醒目。
张境眼见如此,目中已然含泪,吞吐半天,只是道:“师弟、师弟……”
张境自己身上虽然有伤,却不过皮肉之伤,而任九东,却实打实受了重伤,当日落崖之时,怕是九成九的力道都被任九东承了去。
“快,快……”此时任九东缓缓睁眼,口中喃喃,似乎已接不上气。
“快什么,师弟你,有什么遗愿,你慢慢说,师兄我一定全力去做。”张境此时颇有些动情地说道。
“快,快把烤鱼拿过来。”任九东费力地说道。
食罢烤鱼,张境给任九东渡过去小半的灵力,然后负着任九东泅水过江,心下颇为慌乱。
一则任九东身受重伤,尚且不能自理,更不知如何才能复原;二则二人修为低微,难寻容身之所;三则没有防身宝物,万一遇到危厄,就只能任人宰割。
过江时任九东又呛了两口水,张境好不容易给他服饰妥帖,任九东便又睡过去了。
张境从前就听唐江镇人说过,安郑江的流向,知道沿着安郑江便能到安邑城。
现在任九东伤重,张境虽然识得些许药性,但没有系统学过医术,现在不能回清源观找师父,只好到安邑城给任九东寻医问药,于是便背负任九东,沿江岸顺江流一路向北。
果不其然,大半日后,张境见到一条西南方向折过来的官道,他便上了官道继续走,走到晚间便倚着路睡。
及至第五日清晨,远远听到身后有马蹄哒哒、马车吱呀,张境心喜,转身拦在路中央。
却是一支上百人的车马队行来,开路一骑高头黄马,马上一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虬髯胡须,见张境二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在这荒郊野外相负而行,颇有些诧异,到张境跟前,但觉张境虽衣着破烂,却风姿飒爽,不似平常人,心下更是疑惑。
还未待大汉询问,张境却先开口道:“这位大哥,我兄弟失足坠崖,急需救治,小弟背人步行,脚力不济,可否行个方便,捎带我二人一程,到那安邑城中去?”
大汉满腹疑虑,举目四望,问道:“这到处也不曾见有高山险崖,这位朋友在何处坠崖?荒野无人,你二人怎会在这里?”
张境道:“大哥有所不知,我二人是在九华山脉坠的崖,被这水流带过来的。”
“九华山脉?”大汉似乎吃了一惊,道,“此地与九华山脉相距几百里,你二人,从几百里外被水冲到这里的?”
“正是。”张境答道,心中也有些吃惊,他也不知道自己二人已被河水裹挟了几百里。
大汉啧啧称奇,道:“真是奇事,既然如此,你将姓名报与我,稍待我片刻。”
“小弟姓张,名境,义弟姓任,唤作任九东。”张境口中称谢,心中颇喜。
不多时,大汉领着一个骑着矮脚马的瘦小老头走到张境跟前。张境抬头看他,见其人虽然枯瘦,但一双眼睛锐利,显得很是精干。
矮脚马驻足,那老头上下打量了张境二人一番,见二人虽然衣衫不整,周身负伤,但仍不失器宇轩昂,微点点头,道:“这里离安邑城还有半个月路程,这位朋友怕是挨不住啊。”
张境一听老头言下似乎已有捎带二人之意,便喜道:“不妨事的,老伯,实不相瞒,我二人实是世外之人,修行之士,这些伤不会要了我兄弟性命的。”
“修行之士?”老头颇有些意外,张境背着任九东,微微欠了个身以示见礼。
老人思索了一番,皱眉道,“我旧时曾听人讲,世外有仙人,不食五谷杂粮,不历生老病死,没有痛苦烦恼,甚至乎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你所言修行之士,便是这样的仙人吗?”
“呃,您说的那种仙人,我还没有见过,但我等修行便是以仙人为目标的。”张境笑笑道。
“唔。”老头说着看向虬髯大汉,道,“既是同路,荒郊野外的,虎儿,腾个马车出来,带上这两位小、两位仙师。”
张境一见老头这般痛快,大喜过望,忙躬身道:“多谢老伯!”
那老头回了一礼,驾着自己的小马返回了马队。
虬髯大汉咧嘴一笑,便领着张境到车马队另一边,嘴上介绍道:“我们只往返阳城、安邑二城,既是布匹商家,也在开办镖局,兄弟姓李,大名李虎,刚刚那位是家父。”
张境口中应承:“大哥雄壮威武,令尊老当益壮,可……”
李虎见张境欲言又止,便问:“可什么?”
张境道:“令尊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年事已高,如何还亲自上阵?”
李虎笑道:“哎呦兄、仙师你可别在家父面前提这个,老爷子固执,但凡买卖超过一定量银子,就放心不下,非要亲自走一趟不可。”
张境道:“李虎大哥,若不嫌弃,还是叫我张境吧,仙师仙师的,听着太别扭了。”
李虎听了笑道:“哈哈哈哈,我也觉得别扭。”
说着便到了车马队中间,李虎请张境稍候片刻,自己去车队中安排了一番。
张境看着四五个妙龄女子从一架马车中款款下来,换乘另一架马车,脸上却都是不悦之色。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二人之故,故而虽然几个女子颇为俏丽,张境心有歉疚也不好意思多去看人家。
李虎支着马车帘子,转身冲张境道:“张境兄弟,过来吧。”
张境闻言,背着任九东,提起灵力,念了个轻身口诀,一纵身,自丈余外便跃上了马车,转身向李虎笑道:“多谢李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