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01：一些感动的日子
叶子掉得更快了，但江晴并没有心情去悲春伤秋。他在想今天晚上，苏宛然看到他的礼物后，会有什么感想。
今天是中秋节。2001年的中秋节。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忽然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高一的青涩男生，偶尔路过的认识他的低年纪的同学会微笑着学日韩那样叫他一生“学长”，当然，也有人叫他“师兄”。
这一年里他依然不了解苏宛然，不是他不想了解而是苏宛然的刻意隐瞒。这一年来江晴明白了许多也更加包容苏宛然。他只觉得苏宛然并不是原本就这样的，他相信自己，可以温暖她的心灵。
穆彦涛说自己一定会因为讨厌苏宛然的性格而最终和她分手的。但江晴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讨厌她，反而觉得她是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女孩，只不过还固执的不肯让别人安抚，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沉醉于自己编织的梦幻。
穆彦涛笑他傻，他摇摇头，无所谓的，傻就傻吧，反正自己，是那样的喜欢苏宛然，喜欢到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地步。
穆彦涛总是问他，为什么放着刘雨微那样好的女孩儿不要，偏偏要喜欢苏宛然。其实这个问题江晴也并不是没有想过，个人的原因吧，只是觉得喜欢上了她，然后就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她的一切而喜欢她，而是因为她而喜欢她的一切。
所以江晴喜欢上了苏宛然而不是刘雨微。
穆彦涛看着他的样子总是恨铁不成钢。没办法，他不喜欢，也不可能有人强迫自己喜欢吧。
宛然。
轻声叫起来都会令他觉得甜蜜的名字。
江晴叹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在这一堂课又光荣的第N次走神。看了看黑板，幸好这些内容是自己本来就会的，否则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经常走神，会在高考上死得很惨吧。
虽然自己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但她一定很寂寞吧。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其实江晴一直都没有告诉过苏宛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她家的事，虽然她没有说。
也许是因为夏秉言也很看重自己的缘故，所以才经常有幸的光临办公室，有一天他看到学生档案的时候，他偷偷的翻了苏宛然的档案。他愕然的发现，苏宛然根本就不是像她的自我介绍里面说的那样：正常年龄入学。
苏宛然大自己三岁，整整三岁。可她以前的记录表明，她是一个活泼开朗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和档案比起来，忽然变化的苏宛然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小心的动作还是被夏秉言发现了，平时总是很温和的老师没有生气，只是问他是不是和苏宛然正在交往。
江晴的下巴顿时就掉了下来，笑容比哭还难看，“那个……”
老师却很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说，“慢慢来。”然后给他看苏宛然最详细的资料并且加以讲解……而江晴的下巴已经掉了N次……
其实关于苏宛然，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
哪怕有那么多的资料，但他还是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苏宛然会突然变成这样。也许，是很大的伤害吧。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现在想来，江晴只能从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诗词中想到的句子来修饰苏宛然，而最合适的，大概就是这句了吧。
有些像，又不完全像。
人是多样化的。
苏宛然回到家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没买月饼，没买水果，更不准备赏月。开了电视，也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江小晴眯着猫眼在地上晃来晃去，悠闲得很。
有人敲门，打开，是送外卖的。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叫过外卖。
某家蛋糕店做的月饼，整整一盒，据说是各种口味搭配的。另外工作人员又给她一个小盒子，说是叫外卖的人要求送过来的。
那个盒子……苏宛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似乎是装戒指转用的盒子。
她愣了片刻，收下了，很礼貌的对那个人说谢谢。
打开盒子，上一只18K的白金的戒指。里面有一张小纸条，是江晴写的：没那么多钱，只好买18K的，希望你能喜欢。
那一瞬间，眼泪就忽然绝堤。
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流泪，可脆弱，却那么的不堪一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小晴跳上沙发，爬到她的身上，去嗅那只戒指。苏宛然没有理会江小晴，把母亲留给自己的项链找出来，将戒指套在里面，然后重新收起来。
“江小晴。”苏宛然把毛抱在怀里，把它的脑袋扳过来，让它和自己对视，“你爹要让我当你妈，怎么办？”
完全听不懂的江小晴白了她一眼，征脱她的手跳下去自顾在屋子里乱跑。苏宛然看着江小晴，一脸挫败。
☆☆☆
尹若微微的笑，“怎么，昨天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苏宛然瞥他一眼，不屑道，“你什么时候改行算命了？”
尹若微微一笑，“不是我改行算命。”只不过是担心罢了，担心苏宛然会毁约，他不想看胜利在望的时候忽然就化成灰烬。
苏宛然当然知道尹若在想什么，她感觉呼吸都有些沉重。她不否认自己是自相矛盾的，但她已经没有选择。也许江晴感动了她，但爱情还能有多长久呢？日子长了，也就渐渐的淡忘了，不是不相信，只不过已经无力去相信而已。
“他让我很感动。”苏宛然很坦白的说了出来。她并不打算隐瞒尹若，因为她知道隐瞒也没有用，尹若总会知道的。
尹若很惊讶的看了苏宛然一眼，“让你感动，太厉害了吧。”
苏宛然摇了摇头，忽然就有些黯然，“有点儿对不起他。”
“那又如何？”尹若微笑，“没有如果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两个字。”
苏宛然深深地看了尹若一眼，笑得突然，“我知道。”她说，顿了顿，才继续，“总觉得有点舍不得那个孩子。但是……他还小。”苏宛然看着尹若，“他还不明白，他现在做的是什么，他总会忘记这些的。”
“如果他忘不了呢？”尹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苏宛然一僵，淡淡道，“你别问了。”
尹若没再说话，拍了拍苏宛然的肩膀。
铺天盖地的卷子几乎淹没了班级，夏秉言推推他的眼镜继续讲题。江晴在给苏宛然传纸条。
礼物，收到了吗？
谢谢。
收下吗？
当然。
其实我，一直想让
想让什么
宛然，我想让你做江小晴的继母，从你告诉我说江小晴是我儿子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江晴，你还太小，你说这些还太早。你不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初恋是教会你什么叫做爱情的，而不是让你厮守终生的。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但是我相信我自己，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有爱就有奇迹，不是吗？我知道你比我大。对不起宛然，我看了你的档案，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你不说我就不问，我等到你心甘情愿告诉我的那一天。别拒绝我，好吗。
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的，如果你想你就随便。
谢谢你。
苏宛然把纸条折了起来，本想扔掉，想了想，夹在了日记本里。眼睛有些酸，似乎从认识江晴以后，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爱哭了。
转眼几个月过去，有几个同学已经回到原籍，毕竟他们的高考还要在他们的户口所在地举行。看着空出了桌椅，江晴莫名的就有些惆怅。
都走了，都散了。好象昨天还在一起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毕业”，然而今天却发现，大家都已经走了。
半年。
还有多快，还有多慢，还有多少的路等着自己去走？江晴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须要做的，就是拿到保送。
十二月的时候已经下起了雪，苏宛然穿着去年冬天的粉色大衣，在阳光下像一个粉色的雪人。
在高考迫在眉睫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忘了时间忘了节日，可江晴记得，明天，是圣诞节。
江晴虽然不是正宗的教徒，但对于上帝还是怀有敬意的。也许他不够虔诚，也许他没读过圣经。但基督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一种心灵上的寄托。
平安夜，他很虔诚的画了十字。
他送苏宛然的圣诞礼物，将会是一本圣经。
他知道苏宛然受过很深的伤害，他知道苏宛然曾经肯定流过很多的眼泪。他知道她不敢相信别人，所以他想要教会她爱与宽容。伤害不能抹去爱的痕迹，曾经爱过，所以值得。为什么总是要痛恨那些给过自己美好的人呢？毕竟曾经爱过。
爱是给予，所以永远不会失去。
就像他爱苏宛然，因为是给予，所以不会失去。
恨是爱的变形，只不过是爱得太过于极端，所以才有了恨。
那本圣经，抛去宗教的意义。那是一本很好的书，他相信。所以他决定，如果申请保送成功的话，在这个假期里，他将读完这本书。如果没有争取到的话，那么只有高考后再说了。
其实夏秉言今天已经找他谈过话了，保送的名额一共是三个，文班一个理班两个。目前暂定的是江晴和尹若。
听到尹若的名字江晴吓了一挑，不禁问道，“他成绩很好吗？”
夏秉言点了点头，“是啊，他成绩非常好。实话告诉你，这次保送看的就是成绩，你人品再好有再多天赋才能都没有用。”夏秉言撒手，钢笔轻轻的落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综合这两年半的成绩来说，他是文班第一，你是理班第一。”
江晴点了点头，还想再打听点尹若的事，就问了。夏秉言的回答差点让他崩溃。他才知道，尹若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擅长的乐器是萧、黑管和钢琴，软体书法获过N次奖，因为素描和国画十分出众，差点被上界来招艺术生的XX学校的美院给弄走，要知道那个大学培养出来的可都是艺术界的人才！更有甚者尹若目前已经掌握除英语外的两门外语，并且综合知识丰富，被誉为S市百年一见的神童！
其实有才的人江晴是没少见过，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才貌双全”并且这个才貌双全的人还是他的情敌！
他想起今天早上来学校时看到尹若，尹若居然没事人的走过来和他说苏宛然很喜欢那件礼物，并且告诉他苏宛然已经在教室。
这简直就是挑衅！
但江晴没有办法，只好默默的忍，他想也许毕业了就没事吧。结果居然得知尹若也在保送名单之内，并且和他在一所学校的几率在80%以上！
上帝！掉下来块儿陨石砸死我吧！
但是可以让他化悲伤非斗志的日期已经到了！明天！圣诞节！
苏宛然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在江晴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一层一层鲜亮的包装，她看到里面是一本书，书的封面上只有两个字——圣经。
苏宛然疑惑地看了江晴一眼，虽然有写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谢谢”。然后歪着头很抱歉的说，“对不起我忘记 今天是圣诞节没有准备礼物。”
听到苏宛然这样说，虽然江晴有些小小的 挫败感，但他还是很高兴。高兴苏宛然收下了他的礼物，也高兴苏宛然终于记起回礼这一码事了。
化学课的时候江晴传来纸条，苏宛然看了有些忍俊不禁。
“尊敬的小姐：这是一生之中最幸运的一天。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绝对没有任何欺骗您的意思！哦！抱歉，不知道您对那本可爱的圣经抱有怎样的看法。要知道，虽然我不是虔诚的基督信徒，但我也是十分尊敬他的。对不起，这样说会让您感觉到不愉快吗？请原谅我的无理的打扰吧，作为赔礼，请问今天中午我是否能有幸邀您共进午餐吗？”落款是“你的JQ”。
苏宛然叹了口气，回道，“亲爱JQ先生：承蒙您的厚意，我十分感激。我这样说也许您会觉得失礼，真的很抱歉。JQ先生，要知道，我是一个腼腆的人。您只因为说了几句我不喜欢的话就要请我吃饭作为赔礼，我觉得十分对不起您，请见晾。”
江晴回，“哦，尊敬的小姐！我承认我是一个混蛋，我不应该那样说。原谅我吧，看在主的名义上原谅我吧，我是那样的渴求您的到来，希望您用您那春风般 的面孔化解我心中的忧愁，我是那样的期待着，那样的欣喜着盼望着，我亲爱的小姐……”
苏宛然回“诺。”
江晴回“谢主隆恩。”
苏宛然看了看纸条，最终还是把它折了起来夹进日记本里。这是她收藏的第二张纸条，和她传条的对象依然是江晴。
明明都是很没营养的话，可看着看着就很感动。苏宛然很喜欢江晴的眼睛，就像一只仓鼠，可爱极了。
无餐的地点依旧是在苏宛然的家里。原因很简单，苏宛然喜欢吃江晴做的东西并且苏宛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放学时看到尹若的时候，尹若看着她笑得别有深意。苏宛然忽然就觉得很冷，她知道，时间快到了，还有不到半年。
已经开始贪恋江晴给她的温柔，已经开始眷恋这时的幸福。忘记了下一刻的伤痛，只记得这一刻的美好。尹若的微笑就像在温暖的冬天里忽然下了一场大雪，然后天寒地冻万物冰封。
江晴很关切地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只是说刚才突然站起来所以才有些头晕。江晴不疑有他，只叮嘱她说以后慢一点起身也没有什么关系。
江晴越来越像老婆婆，不停的和她说保重身体怎样怎样，吃什么对身体好怎样怎样。反正自己也不忌口，就随着江晴去弄，弄什么就吃什么。江晴说宛然真的很乖，给东西就吃，比我儿子强多了。
苏宛然很想把牛奶倒在江晴头上，但又觉得那样太浪费食物，然后两个人就在客厅里闹起来，直到江晴不小心踩了猫尾巴。
什么叫踩了猫尾巴？当然是形容人发出难听的叫声，然而这一刻，江晴和苏宛然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踩了猫尾巴”
具体的经过在这里不详细描述了，只能说江晴在未来的生活中，见到猫就会走得很慢很慢生怕踩了它的尾巴。
江晴发现，现在苏宛然的表情越来越多了。会笑，怒，而且还会抓狂。有的时候甚至动手把江小晴往自己的身上砸，这一切都只证明了一点，苏宛然对自己，绝对不是无意的。
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啊。
在被正式通知获得保送资格的时候发现苏宛然对自己有意，双重的惊喜从天而降。江晴想，也许上帝真的在帮他。
他会被保送到N大，全国重点之一。他希望苏宛然也能考到那里去，因为他知道，以苏宛然的成绩她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有些忐忑。毕竟离填报志愿的时间还稍微长了一点。那就再等等吧，两年都过来了，还会在乎最后的几个月吗？
1月已经进入了补课。
苏宛然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不得不把晚上的鱼中午就准备好，但这样一来江小晴就会咬着鱼到处乱跑，把她的沙发弄得一塌糊涂。
苏宛然叹了口气，决定让江小晴饿几个小时的肚子。
尹若打来了电话，苏宛然没有接，尹若也没有再打。她明白尹若的意思，行动，就要开始了。
还真的有一点舍不得呢。对自己那么好的江晴，让自己眷恋的温暖。原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而亲自打破这美好的人却是自己。
可怜可悲而又可笑的自己。
尹若，你的目的达到了，那我呢？
我已经偏离了轨道，走不会原来的路。但我只能一直走下去，走到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