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钟敲了五下,所有的人都到餐厅吃饭,我大胆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坐在地板上哭泣,没有一个人支持我,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我抛开拘束,趴在地板上大哭。
我本想在罗欧德成为善良的人,交许多的朋友,得到尊重和爱。我已经有明显的进步了,就在那天早晨,我拿到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还得到米勒小姐和坦普尔小姐的称赞。坦普尔小姐还答应我,如果我再持续进步两个月,她就教我绘画,让我学法文,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我一心想寻短见,断断续续地哭着。突然有人走近我,我抬起头,原来是海伦,她带给我咖啡和面包。
“来,吃点儿东西。”她说,但却被我一把推开了。我继续高声地哭着。她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头靠在膝盖上,像印第安人一样沉默着。于是我先开口:“海伦,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大家都认为爱说谎的人在一起?”
“是吗?简·爱,只有八十个人听见这件事,但世上却有成千上万的人呀!”
“其他的人和我没有关系,而这八十个人,我知道她们看不起我!”
“简·爱,你错了,学校里恐怕没有一个人如你所想的那样,甚至还有许多人同情你呢!”
“布洛克赫斯特先生那样指责我,她们怎么可能同情我呢?”
“布洛克赫斯特先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而且在这里也不太得人心。如果他特别喜欢你,那么你周围反而会出现不少敌人。可是,现在大多数的人都很同情你。老师和同学们也许会冷眼看你几天,但是她们其实是友善的,只要你坚持做好自己的本分,大家自然会明白真相。更何况,简·爱……”她停住了。
“哦,海伦!”我把手放在她的手里,她轻轻地搓揉着使我的手指保持温暖,然后又说:“即使全世界都误会你,只要你的良心认同你,使你不陷入罪恶之中,那么你就不会没有朋友。”
海伦使我安静了下来,在她恬静的气质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我不知它从何而来。就在她说完话时,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轻轻地咳了一声,我马上忘记自己的悲伤,开始默默关心起她了。
我把头靠在海伦肩上,用手臂抱住她的腰,我们就这样安静地相互依偎着,过了不久,另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坦普尔小姐。
“我特地来找你,简·爱。”她说,“到我屋里来,海伦也一起来。”
我们在她的引导下,上了楼梯,进入她的屋子。坦普尔小姐叫海伦坐在火炉边一把矮扶手椅上,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并叫我到她身边。
“一切都过去了吗?”她低头看着我问,“泪水将哀伤洗去了吗?”
“恐怕永远也洗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被人冤枉了,我怕你们都认为我是坏孩子。”
“简·爱,继续做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你如何表现,我们就如何看待你,我知道你会使我们满意的。”
“真的吗,坦普尔小姐?”
“真的。”她用手抱住我。“现在请告诉我,布洛克赫斯特先生所说的恩人是谁?”
“里德太太,我的舅妈。舅舅去世时曾要她照顾我。”
“所以她不是自愿收留你的啰!”
“不是,她根本不愿意!”
“那么,简·爱,如果你真的被套上假罪名,现在你有机会可以申辩,但是不要夸张,也不要加油添醋。”
我极力简化又不过度地叙述着,竟反而使故事显得更可信,我觉得坦普尔小姐完全相信我。当我说完后,坦普尔小姐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她说:“我认识洛依德先生,我会写信给他,如果他的回答和你所说的一样,当然就要免除你的罪状。简·爱,你现在就已经是无罪的了!”
她亲亲我,仍让我站在她身边,我满心欢喜地倚着她,她又对海伦说:“你今天咳得很厉害吗,海伦?”
“我想还好,小姐。”
“胸口还疼吗?”
“好多了。”
坦普尔小姐站起来,拉住海伦的手,摸摸她的脸。“你们两个今晚是我的客人,我得好好招待你们。”她按铃,对应召而来的用人说:“芭芭拉,麻烦你帮我们三个人准备茶点。”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块香子饼,我们愉快地享受山珍海味似的盛宴。喝完茶后,我和海伦围着火炉坐在坦普尔小姐身旁,她和海伦谈话的内容,对我实在非常有益。
一星期后,坦普尔小姐接到洛依德先生的回信,他证实了我对她的陈述。于是坦普尔小姐召集全校师生,当众宣布我并没有过错,老师们一一来到我面前鼓励我并亲吻我,学生群中也传来阵阵欢动的低语。
我重新燃起希望,决定突破一切困难向前迈进,不到几个星期我就升了一班,不到两个月,我已经能学法文和绘画了。
所罗门王说得好:“在爱中以草为食,强过怀着恨意吃肥牛。”
如果要我拿罗欧德的贫困来换取盖茨黑德的奢华,我想我是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