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上一个男人的滋味,或许到现在我才能渐渐地体会到。前几天还为他的几句话落泪,今天竟为了他的两张票,眯着嘴笑。
这绝对不是我第一次的暗恋,也不是第二或第三次。我暗恋过的男孩,从七岁开始到二十七岁,就算是一年一个,也应该不少于二十个。小时候,喜欢过班里课业成绩第一名的男生,也喜欢过数学常拿满分的同桌。中学时更多,同班的、隔壁班的、功课好的、运动好的、多看我一眼的、多和我讲几句话的,我统统照单全收。不过,我爱得容易,醒悟得也容易,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如此的有眼无珠地喜欢这些男孩。
我绝对相信自己是脑子好、理性强的人,不会对任何人痴迷太久。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粉丝会为偶像癫狂、甚至去自杀?为什么会有痴情怨女?在我眼里,这些都是不符合人性的两大特点——自私自利和自我保护。但这次,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快要濒临自我毁灭的边缘。自从收到那两张话剧票后,我开始坐立不安、寝食难安,甚至像编剧大师一样不停地将星期天即将发生的事在脑子里编写、改编了好几遍,幻想着他牵着我的手,幻想着他对我的深情一片。
我的爱情顾问周曼婷可怜我的无知、缺乏经验且没有实战记录,大发热心的给我出主意,譬如该穿怎样的衣服、配怎样的服饰、涂什么颜色的口红、甚至喷什么品牌的香水。她一开始就充当老手,对我阐述如何蛊惑男人的招数,后来我才发现她说来说去都是一些迷惑她那个‘要命’的方法,看来她也好不到我哪里去,不就是多我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
不过,念在她一片的热心,我还是买了她坚持我买的东西。在赴约前的一个钟,我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检查——长发披肩、画眉如柳、眼影轻描、唇若丹霞,虽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也能算是明目皓齿吧?然后,再穿上新买的柔软丝质的白色蕾丝连衣裙,镜子里的我顿时又生出几分的妩媚、飘逸。就连送我出门的母亲,也一时看傻了眼,又开始问东问西了。
约会时间是傍晚六点,地点是在维多利亚剧院及音乐厅。它离国家美术馆不远,只需十到十五分钟的步程,也是一栋旧时的英式建筑物,由三个部分组成:歌剧院、钟楼和音乐厅。连接歌剧院和音乐厅的就是那高约五十米的钟楼,它的顶端有个像皇冠的圆形尖顶,尖顶里有一个巨型的大钟。
石枫交代我在任何新加坡人都晓得的莱佛士青铜像下等,而这铜像就竖立在歌剧院的前面。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铜像前,上身是件白底浅蓝色细线条的长袖衬衫,不过袖子已经被他卷了上来,下半身则是一条深蓝色长裤,手里还拎了件卡其色翻领夹克。
一见到我,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没来过这歌剧院?”
我即刻说:“有。一次。读小学时,老师带全班同学来参观。”
他对着我摇头轻笑了几声:“你穿得太单薄了,这件夹克你先用着吧。”
“不用,我不怕冷。”我逞强道。
他也不勉强,一转身便向歌剧院走去。
歌剧院的外墙和内墙一律是纯白色的,像我身上穿的白色蕾丝连衣裙一样的白,也或许因为这样,我倒像个贴在墙上的隐形人,静默得像一堵墙。石枫忙着和他的朋友打招呼,有些是话剧团的朋友,有些是他报馆的同事。他们谈论的不是文学、诗词、就是书法、话剧。我一句也插不进去。就在我感到索然无味时,我突然觉得恐慌。万一他丢下我一人,跑去和他的朋友还是同事坐在一起看话剧,我不是白来这一趟吗?我见他穿梭在人群间,有说有笑的,心里的恐慌就更大大的加深。
终于,墙角上的扩音器响起一阵“呜呜”的声响,我见人们鱼贯地往二楼的剧院大门走去,而石枫已不知去向。我只好准备和人群随波逐流。
“诗颖!”一把声音叫住了我,我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见石枫正用手指着电梯口,便匆匆的向他走去。
“我们的座位不在二楼,是在三楼的贵宾席。”他按了电梯的按钮。
当我们走进三楼的贵宾席时,我感觉有个重量落在我的肩上,一看才知道石枫已经把他的夹克披在我的身上。
“待会会冷的。你先穿上吧。”说完,他领着我走下梯阶,穿过一排的座位,来到最中间的两张座椅。
他递了一张节目表给我,并告诉我这出话剧共有四幕,而整场演出需要一个半钟。
我穿着他的夹克,心里暖呼呼的,挨近了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和你朋友一起坐。”
他给了我一个不能理解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坐?不是约了你吗?”
是呀!你是约了我。我心里更是一阵的甜蜜,望着他的眼神更加的柔和。
可能他见我又是一副的呆样,竟说:“如果我没和你坐,没和你解释剧情,你一定会看到一半就去睡大觉了!”
我瞪了他一眼,本想向他抗议他对我的歧视。
他突然对我咧嘴一笑:“不过,能看到你的睡姿也不错。”
我脸一红,幸好此时所有的灯光全暗了下来,及时将我的脸遮盖了。
这时,舞台上的聚光灯一亮,帷幕渐渐地被拉开,演出即将开始。
说实话,这是难熬的一个半钟,我完全不明白这出话剧在演些什么,一下子是新加坡五十年代的场景,一下子是新加坡现代的场景,有时又在五十年代的场景里出现现代的演员。我几乎被他们搞到神经错乱,最终放弃去思索到底他们是活在现代还是活在五十年代。
我侧头偷望石枫,他倒是一脸认真地看着那部乱七八糟的闹剧。我时不时地偷望他,时不时地抿嘴笑,笑自己的如愿以偿,也笑他的呆头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