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突然而至另我的父母大为意外。我仅仅敷衍了一个不成体统的解释,便钻进自己的房间。
我告诉他们:“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第二天,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借齐瑞丽的两千六百块钱通过邮局汇给了她。我无所顾及地倒在松软的床上,体会前所未有解脱后的快感,我终于摘掉了“负翁”的帽子,更重要的是我摆脱了那个伤心失望的城市。我换了手机号码,切断所有可能勾起我痛苦回忆的管道。我想重新塑造一个脱胎换骨的自己。
可是没过多久,我寄给齐瑞丽的钱原封不动地回到我手中。齐瑞丽在后面附了一段话:
“你若是真心诚意,请当面还给我。”
此中含意溢于言表,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再次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地。
我以为一切到此为止,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但是当我耐不住寂寞再次回到那座欲望城市时,一切竟物是人非了。
我在家中度过了恐怕是我一生中最苦闷的两年时光。在这两年中,我的心态,我的性格,我的思想,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我对未来产生了莫可名状的恐惧。对人生未知岁月的悲观揣测总会使我的手心在夜里浸出涔涔汗水,入眠后种种诡异的梦又总是在夜半时分把我惊醒,之后狂乱的心跳伴着压抑的喘息陪着我的双眼无助地仰望夜空,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我在白天也莫名其妙的心慌。每当邻居向我投来友好的目光和关切的问候时,我都将之视为对我的嘲笑甚至侮辱。这时,我只有慌不择路地逃窜,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抚自己受挫的自尊心。
渐渐的,我不愿出门,我害怕遇见熟人,我不希望让那些曾被我瞧不起的人看见我的落魄。我像个旧时代未出稼的大姑娘似的整日躲在自己的闺房中足不出户。我的每个白天通过书籍,音乐和网络打发,夜晚我独自沉浸在对自己过往岁月的追忆之中。
我那曾经辉煌过的幼儿园生涯,我情窦初开的小学,循规蹈矩的初中以及顾影自怜的高中。这些鲜为人知的个人历史成为了我在那苦闷两年里最大的精神慰藉。
我在幼儿园时期度过了一生中的光辉岁月。我是在回顾这一切时陡然发觉原来自己曾经也风光过,也为所欲为过,从那以后,这些美好的字眼再也没有光顾过我的生活。当时的幼儿园管理松散,我们一些调皮捣蛋的家伙经常趁阿姨不备逃出来横行霸道。虽然家长对此忧心忡忡,可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却在我的一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的童年是在众人追捧中一路走来的。那时其貌不扬的我不知不觉就成了一群半大孩子中的孩子王。他们如蝇逐臭地追随我,我没有姨太太,也没有三妻四妾,但我却拥有封建帝王的霸权和在当时令人心弛神往的地位。我带领他们“骑马打仗”,捕鱼捉蟹,猎取一切童年才有的乐趣。他们之间若是谁和谁发生矛盾都会邀请我出面搓合,谁若是违背了我们共同的处事原则,我一句话就能令所有人对他视如寇仇,直到我亲口解除禁令。
一次,我们一帮孩子玩打仗游戏。我率领几个手下攻打令一伙人,混乱之下,对方一个入戏太深的孩子用竹棍打了我的头。我深知他的举动出于无意,但事后他仍不愿从角色中脱离出来的几声邪恶的大笑激怒了我。我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并且对其他孩子下令:
“咱们以后别和他玩儿了。”
从此,那孩子遭到以我为首的一帮小孩的排挤。几天后,那孩子在自家阳台上看到我和我的手下正在楼前的沙堆上挖坑。我们那会儿特别喜欢在沙堆上挖出一个个过膝的深坑,然后在坑口铺上一块油茅毡,再用沙子将其掩盖起来。能亲眼看见有人落入我们的陷阱就是我们此举的最大乐趣和收获。偶尔也会有自食其果的丑事发生,因为挖的陷阱太多,连自己也迷惑了。
那个孩子看见我们的阴谋行动以后便主动跑下楼来,佯装不知情的样子故意踩进我们挖好的陷阱,以此来博得我们的关注和原谅。在周围一片得意的嘻笑声中,那孩子蓬首垢面地望着我。在当时众多英雄主义电影的反复熏陶中,我的内心对英雄和懦夫已经有了十分明确的定义。那孩子的举措无疑让我联想到了汉奸,走狗和卖国贼的无耻形象。我厌恶地挥挥手,率领我的手下离开了沙堆。
我们来到附近一个化工厂后面的水塘里摸鱼虾。水塘早已被化工厂排出的废料污染,鱼虾也早已绝迹了。可是我们并不懂得这些,童年的无知使得当时的我们对什么都无畏。尽管夏日午后的骄阳把我们一个个都晒成了“非洲华裔”,然而那时的无忧无虑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再也没有体会过。
顶着烈日我们空手而归,走进我们居住的那片楼区时,我看见那个遭我们排挤的孩子独自坐在沙堆上垒城堡。
他当时孤立无援的心态和惨状我是在读了高中后才逐渐体会到的。
上小学以后,大家都进入了不同的学校和班级,我的那点威信也就日趋淡化了。我奇怪自己为何在新的环境中没能混成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也是风水轮流转的缘故吧。
与此同时,我的心理逐步成熟并开始关注自己的仪态和周围女孩儿的容貌。什么是丑,怎样才算美在我当时的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特定的标准。我依照自己心目中这个特定的标准将周围的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我用非常势力的眼光打量他们。当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入最低等级时,这个标准便被我有意地遗忘了。因为我不能对一个事实视若无睹,就是我的生理发育比我的心理慢了半拍,也被同年龄人远远甩在后面。我们这一代孩子,尤其女孩儿的发育业已提前。当我眼睁睁看着我倾慕已久的对象们一个接一个以势不可当的趋势迅速长高变成我仰视的目标时,我开始对她们敬而远之了。
好在这一遗憾在我升入初中后逐渐得到弥补。我的身体在那个时期起了急剧变化,并开始迅猛发育。当我能够为自己的身高而自鸣得意的同时某些性征的出现也让我羞于见人。我是在一次偶然照镜子时发现自己面部正勃勃生长着的青春痘和嘴唇周围灰黑色的茸毛。这个巨大发现使我惊讶不已,仿佛这些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满脸胡作非为的小痘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阻止了我主动和别人交往。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由于此原因,我的大部分时间便用来进德修业,饱读诗书,成绩一跃成为全班的佼佼者。
我读初中时迅速飙升的成绩使得我的父母对我是块可造之材的看法深信不疑,从而寄予的厚望之高也就不言而喻。当我对未来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规划时,我才发觉这种厚望作用于我身上的重重阻力。
我的那些柔弱娇贵正期待呵护的想法几乎在诞生之初就被扼杀于摇篮中。一直到后来上了大学我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奔波于别人给我指定的道路上。
肩负着厚望我跟头把势地上了高中,高中是我一生中最压抑的三年。这种压抑来自“重点班”这个唬人的称号。所谓重点班,在当时普遍地被人想当然地理解为大学预备班。早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在向我灌输这样的理论:
“你如果考上重点高中,就说明你的一条腿已经跨进了大学的大门,你只要再稍微努力一下,将来的生活就好过啦。”
我那会儿把他们所说的“稍微努力”天真地理解为类似深呼吸时膈肌的有意下沉或是大便干燥时肛门括约肌略用力的那种感觉。然而事实远非如此简单。
我的中考成绩最终还是与重点失之交臂。我进入重点班的资格是我的父母用五千块钱买来的。我是当时我们班唯一的自费生。从入学之初,我就明确地知道我的学号排在全班最后,我的身份在这个班里处在怎样一个卑微的位置。我的自卑感就是从那个时期开始形成的。这种自卑感对我后面的生活产生了颇为有力的不良影响。事到如今,我才明白环境对于一个人尤其对孩子自信的建立乃至今后的成长是多么重要。倘若当时我家境贫寒,倘若当时我坚持不读重点班,倘若当时我的父母懂得这个道理。以我只差重点分数线三分的资格进普通班必将名列前茅,我敢说我的学号当仁不让地排在第一。那样的话,我就是全班的焦点,我就是全班的榜样和楷模。我必须全力以赴捍卫我的地位和荣誉,我就不会是那个低头自卑,抬头自嘲的重点班的劣等生了。
然而事实上却是我的父母用五千块钱使我成了重点班的劣等生。我的父母向我描述起未来的美妙前景时常说:
“你只要再辛苦三年,将来的日子就好过啦!”
仿佛他们可以全权操控我的一生。
就这样,在他们的方针政策指引下,我带着无知的头脑走向未知的岁月。直到他们也无能为力的那一天到来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我的前途不妙了。
与其说我的父母用五千块钱给我换来了一张大学通行证,不如说他们用五千块给我买了三年的自卑。
我身在重点班却得不到重视。我从一开始就被排挤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那时排座位遵照两个原则。首先按照入学成绩,成绩好坐前排,成绩差居后面;其次,以视力为标准,视力差的坐前排,视力好的居后面。我在当时所拥有的全部资本使得我在三年内一直留守后方。我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度日如年般捱过了三年的苦难。透过那扇窗,可以轻而易举地望见学校大门和大门外的一小段马路。或许我的确是个很不起眼的人,老师和同学对我的视而不见竟是那样得不谋而合。我变成全班最微不足道甚至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因而我也变得胆大妄为。我常常在听课听得乏味的时候利用这扇窗来消解内心的枯燥和烦闷,窗外流动的风景给了我最恰如其分的抚慰。我的视野在那三年里也一直被限制在这扇巴掌大的窗户外。
没人留心我的存在,所有人只在意他们的成绩。高中三年是我们那拨人一生中最虚伪的三年。升学的压力和竞争的残酷被形象地比喻为众人挤独木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个严峻的现实问题从最初就变成了我们勾心斗角最无懈可击的借口。所有人的笑容里潜藏着心计,一句普通的问候也被理解为有刺探情报的嫌疑而引起对方警觉。
“最近常熬夜吧?”
“没有没有,常熬夜白天哪有精神?”
“复习得差不多了?”
“才刚看完第一章而已。”
“这恐怕是第六遍吧?”
“哪有?最近才开工。”
我在平日里遭受的冷落和一贯的默默无闻没有让我在此时此刻变成众人严防死守的对象,因为没有人把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放在眼里。而当我凭借高中最后一年的奋发图强和偷偷努力换来了一张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我也因此找回了丢失已久的自信。
我很庆幸自己能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使得我在高中压抑的三年里抵御住了意志的完全消沉。周围同学经常被我自言自语时的投入神情和无端的傻笑弄得莫名其妙,而我陶醉在自己营造的欢乐气氛中无法自拔。
而今,这种苦中作乐逆境求生的本领荡然无存。我如同旧时代封建迷信的老太太整日躲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通过回忆过去来预测将来,陡然算出前途暗淡的结果不免黯然神伤。往昔岁月的一点一滴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副惨痛的历史画卷,我惊讶于我这二十多年竟从来没有做过一天我自己,我一直活在老师和父母的言传身教和言听计从下,我的二十多年都在努力构筑他们心中的理想。一如舞台上的戏子,纵然演过千般角色也都是别人的故事。即便有过为所欲为的日子也不过是短暂的童年,而且在随心所欲之后也享受到了老师的训斥和父母的毒打。
有多少青春可以重来?
我开始明白尹易洲为何“想重新活一次”的原因了。
我在家中无所事事地度日令我的父母焦虑不安。起初他们持观望的态度,后来他们感到不能再对我游手好闲的生活坐视不管的时候便常常给我白眼看。我母亲还常说:
“你就不能先随便找份工作做吗?”
我怎么能随便找份工作呢?我心说,我曾经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奋起直追,凭借个人努力考取大学并且进了一个令人羡慕遭人嫉妒的热门专业,尽管此后它没给我带来任何荣誉,可当时的战绩不可谓不辉煌。
我的前世多么绚烂!我的今生怎能随便?
虽然我强加给自己颇高的要求,可吃闲饭的生涯依旧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这也就是我害怕出门,羞于见人的潜在原因。为此,我陷入极度的苦恼和矛盾之中,以至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的脾气也在这一时期变得异常古怪和暴躁,常常没来由地为一些小事发作。
有一天,我的父亲推开我的房门命令我出去找工作的时候我大发雷霆。
“没兴趣的事我不想做!”
“那你想做什么?什么事对你有兴趣?!”
我父亲一句话就堵得我哑口无言。坦白讲,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我是在父母如山倒的军令威迫下一路走来的。我对什么感兴趣呢?我自己也想知道。
“没兴趣?你以为别人对自己做的事都感兴趣?我和你妈当了一辈子工人,也没兴趣,可不也过来了吗?”
“我不想过和你们一样的生活。”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五光十色?声色犬马?你把什么都想得那么容易,想怎样就怎样,你以为你是谁?!”
这时我母亲也走进来对我说:“你先随便找一份,以后再慢慢看,有机会的话……”
“随便!随便!随便!你们什么都随便。我真怀疑你们以前的话也是随随便便讲出来的。”我打断母亲的话狂吼道,“你们不是说上了大学日子就好过了吗?为什么还要随便?你们根本就在敷衍我。你们从来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从来没认真考虑过我的想法。你们不配做父母,你们从来只是把我当成专制的对象,来满足你们独裁的欲望。你们一辈子做任何事都随随便便,我真怀疑你们结婚就是随随便便生我也是随随便便的!”
“混帐东西!”我的父亲暴跳如雷,“你爸你妈在害你,是不是?你爸你妈前世跟你有仇,是不是?你在跟我们算账是不是?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们生你养你错了吗?”
“错了!我不想来这世界,是你们一厢情愿把我挟持来的!”
我说完这句话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乱颤,一股寒气顺脊背自上而下沉降。因为类似的话尹易洲曾经也说过,如今又从我的口中蹦出令我不寒而栗。
我以为我脑中关于那段岁月的残存记忆已经被彻底洗清了,我可以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重新开垦自己的人生。但种种迹象表明,有关那段尘封的往事不仅没有被我遗忘,而且有脉络逐渐清晰的趋势,除非我永久失忆,否则它会像烫在我身体上的烙印一样无法抹去。
我与父母的敌对状态愈演愈烈,我被孤立在自己的房间,犹如当初那个因打了我的头从而被我孤立的孩子一样。这种孤立对我而言是史无前例的,因为我丧失了高中时曾引以为荣的自娱自乐的本领。渐渐的,我开始思念齐瑞丽,她在那段我一直渴望遗弃的残酷青春里曾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至今想起仍让我感觉温暖。
如同我想忘记过去一样,齐瑞丽也在极力摆脱不堪回首的往事。当我拨通电话时也将自己拨入了另一个陌生。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一个男子的声音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迟疑片刻,我还是说了我要找的人,对方告诉我:
“你打错了。”
齐瑞丽换了电话号码。我宽慰了许多,悬在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当时,我只是为联系不到齐瑞丽而失落,然而我却不知道彼时彼刻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给予我阳光灿烂般笑容的女孩儿了。
两年的时光足以让一切都面目全非,也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我在家中面壁的岁月里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精神洗礼,这使我彻底颠覆了以往令我笃信不疑的所谓真理。我不再相信诸如世界是平等这样的歪理邪说,有人生来就残缺不全,有人生来就具备他人奋斗一世也无法企及的优势,天生丽质的女孩儿生来就有令丑八怪自叹不如的容貌。这些都是对所谓平等说法的有力驳斥。连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都是倾斜的,我实在不能睁着雪亮的大眼告诉自己“世界是平等的”这样的谎言。
是谁告诉我人生要先苦后甜?我真该鄙视他。什么叫先苦后甜?有人甜了之后又甜,而我为何苦过以后还是苦呢?倘若人生注定要吃一半苦享一半福的话,还有所谓孰先孰后吗?人生苦短啊!当我有机会抓住幸福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而要自讨苦吃呢?
如此大逆不道的观点有时让我觉得自己在逐渐趋向及时享乐主义。这不免又令我悲哀,如同一个即将沦为娼妓的良家妇女陡然发现自己正走向堕落的深渊。可转念一想,我太杞人忧天了,上苍压根儿没有赐予我堕落的机会,我何苦庸人自扰?即便果真堕落又怎样呢?
我的脑子里每天上演着诸如此类的辩论会,自己和自己辩论,然后自己把自己说服。我的生活无聊到了极点。我在无聊中能寻觅到的些许安慰就是对齐瑞丽的思念。
我越来越思念齐瑞丽。每当想起她,她那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立刻将我空虚寂寞的心情映照得通体舒畅。我曾立下不再回杭州的誓言也是在对她的思念中逐步分崩离析的。
我决定回去,回到那个伤心之地。这个决定与齐瑞丽有关,并且只与她有关。在家中度过的苦闷两年,也是与世隔绝的两年里,她阳光灿烂般的笑容成了我的精神依托。就像尹易洲悔恨他曾错过的很多事和很多人,我不想重蹈他的覆辙。此时的选择全然摆脱了两年前的草率,两年前我草率地选择了逃避,两年后我谨慎地选择面对。我的父母知道我从此再也不会剥削他们的养老金之后,露出了两年来从未有过的喜悦。在他们共同的欢送下,我再次背起行囊离开了家。
就在我再次蹬上开往杭州的火车当天,香港一位资深的艺人选择和尹易洲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璀璨的生命。这位当红艺人自我了断的原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街头巷尾众人议论的焦点,却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迷。而他离去后社会的沸沸扬扬与尹易洲死后的冷冷清清却一直在我心里纠结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我是在他出事以后方才得知那些曾无数次感动过我的歌竟出自他的口。我只记得这个风情万种的男人有张妖娆而狐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