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收起注射器之后,才发现本是躺在床上睡熟的昭然此时正眨巴着漂亮的眸子瞅着他,那眼睛清澈晶亮如星,反倒是让他收起注射器的行为像极了小偷儿。
“昭然,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叫外公一声,吓我一跳。”他重新坐回床边来,给昭然整理了一下被子。
昭然扬起唇角笑了笑,首先,他因为外公的到来而高兴,日理万机的梵卓王能够抽空来探望他这个小不点,真是意外。可外公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叫醒他,还从垃圾桶里偷东西呢?他可不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外公从垃圾桶里拿那个注射器做什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注射器很特别——是一个他熟悉的人给他注射时用的。其实他早在一天前就醒了,因为父母争吵得厉害,他不想睁开眼睛,而一个女人很温柔的给他注射那种药时,他分明嗅到了当初在梵卓族皇宫时,那个驼背地黑裙女人的气息。
他和那个黑裙女人早就是朋友,因此,他相信她一定不会害她。而且,她还非常同情他想见外婆一事,并教他如何用更神速的动作袭击吸血鬼,还教会他妈咪现在还不愿意传授给他的催眠人类的技巧。
因此,外公偷那个黑裙女人留下的注射器就更加有点不可思议,他分明记得那个黑裙女人是外公寝宫的女佣总管呀。
威廉姆却猜不透,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竟然将他的所有举动都看在眼睛里?“你看到外公从垃圾桶里拿注射器了?”
他下巴往下点,灵幻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威廉姆冷俊而不乏慈爱的脸,等待他的答案。
“外公拿这个注射器,是因为担心你体内会再次被注射毒药,这种非常细致的注射器不像是医院里专用的,所以……”
“难道外公不知道吗?这种药是那个黑裙嬷嬷给我注射的解药呀。”
“黑裙嬷嬷?”怎么会有这种称呼?难道昭然见过凯瑟琳?
可是,如果这小家伙见过凯瑟琳的话,怎么还会叫她黑裙嬷嬷这种奇怪的称呼呢?他完全能从相貌上辨别出凯瑟琳与玖音有一张相仿到了极致的脸,进而可以确定凯瑟琳就是他的外婆。而且,凯瑟琳的画像一直都在梵卓皇宫里悬挂着,昭然自从入了梵卓皇宫之后,每天都去看几眼,一定能认出那个黑裙女人就是凯瑟琳。
威廉姆拉着椅子往床边靠了靠,拉住昭然的小手,压低声音,略带威严地问道,“昭然,你告诉外公,你是怎么认识这位黑裙嬷嬷的?你和她很熟悉吗?”
昭然并没有任何隐瞒,“外公怎么说得像是不认识黑裙嬷嬷一样?她不是您寝宫的女佣总管吗?她驼背,整天穿着黑色的裙子,样子看上去有点丑,不过,其实她很善良,她还对我说,不要随便吸食人血,要真爱生命,还教我很多本事呢!”
“是她亲口对你说,她是我寝宫的女佣总管的?”
“是呀。”
威廉姆恍然大悟,原来,凯瑟琳一直都活在他身边,而且是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这也的确附和凯瑟琳聪慧的行事风格——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当然,他爱她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让她深处危险,应该用另一句话来概括她这种几千年不变的行为——别人越是想不到的,她越是能做得到,这也正是他对她深爱不移的原因。
不过,越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越是懊恼不已。在这八百多年间,他一直都以为她死了,也以为玖音死了,还妄图想让菲欧娜,赫瑞拉和裴娜怀孕,也曾对她们恩宠有佳……
他越想脸色越是惨白,也终于找到了凯瑟琳不肯原谅他的原因。
他心里惧怕凯瑟琳真的是黑裙嬷嬷,也期盼着昭然认错人了,他不想让凯瑟琳知道他这些年的风流韵事。“昭然,你怎么确定进来病房的就是那位与你成为朋友的黑裙嬷嬷呢?”
“这还不简单吗?凭我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儿呀。”昭然颇为自己有这样绝妙的优良血统骄傲,“我这两天虽然闭着眼睛一直睡,却还是能嗅到那就是黑裙嬷嬷的气息,她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香气,像是香水的香气,又像是混合的花香一样迷人,她给我注射药物时生怕弄疼了我,完全不像是一个坏人的行为,所以,我用脚趾头都能确定,她一定是救我,绝不会害我,所以,外公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趁我睡着从垃圾桶里偷那个注射器。”
“偷?!你这臭小子,竟然说外公偷东西?”虽然威廉姆还能和昭然说笑,整颗心却如坠深渊。事实既然如此,他此生此世都可能无法换回凯瑟琳的谅解了。
可笑,他为什么要用“谅解”这个词呢?妻女离世,他不但没有沉溺悲痛,反而还想让别的女人取而代之,为他另孕育子女,细想来,这种行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齿。
“外公,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昭然说道,“床头柜里有克隆血,你可以喝一点,如果你累坏了,可以陪我躺在病床上休息一会儿。”
威廉姆不想让昭然看出自己伤心,便依他的话做了,他脱了自己的黑色风衣外套,陪他躺下来。这个幼小的生命让他有种暖融融的感觉,可以稍缓他失去凯瑟琳的绝望。
“外公,给我讲讲外婆的故事吧。”
“你以前可是要向外公兴师问罪的,还说外公背叛了外婆呢。”
“其实外公就算不背叛外婆,你们也可能会吵架呀。”昭然超脱年龄地无奈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天爸爸和妈咪也总是吵架,其实我早就醒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醒过来的。”
“可是,看恒晞和玖音,他们的感情很好呀。”
昭然嘟起小嘴儿,他可不认为爸爸和妈咪的感情好,“可能他们怕我听到吧,总是躲去衣柜里打架。爸爸每次都铿铿地很用力,妈咪每次都啊啊的求饶,可是每次他们打完架之后,妈咪还是总会说她很爱爸爸。”
威廉姆听着不禁笑起来,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恒晞和玖音在衣柜里所谓地“打架”是做什么,不过,他该怎么向不谙男女之事的昭然解释男女相爱的某种必须的行为特征呢?活了万年,他这个外公竟然也会词穷。
昭然的烦恼可多呢!“外公,还有一次更严重的。”
“哦?如何严重?”威廉姆猜测,难不成恒晞和玖音没有采取任何隐蔽措施,直接在病房里做那种事儿?!这可是会教坏小朋友的。
“爸爸说要让妈咪去找裴枭舅舅,可是妈咪不依他,爸爸就躲去洗手间洗毛巾不理妈咪,妈咪追过去之后关上门,两人就从洗手间里打了起来,里面砰砰的响,整个洗手间的门板一直晃动。妈咪一直在里面求爸爸饶了她,可是爸爸就是没有停止,后来,妈咪就一直催促爸爸快点,还说她快死了,她要上天堂了。”
威廉姆见昭然描述地绘声绘色,终于忍不住,“哈哈哈……”他爆出一阵大笑,差点从病床上滚下去。“我真是服了玖音和恒晞这对儿冤家!”
“冤家?”昭然皱起眉头,“不就是敌人的意思吗?外公,爸爸和妈咪既然是敌人,为什么还会在一起呢?是因为我的存在吗?我不想让他们这样整天打架,爸爸虽然有点坏,可还是很疼爱我的。我昏睡的时候,只有他帮我擦拭身体,只有他想到帮我换干净的小睡衣……可是妈咪也很爱我,虽然有时候她很冷漠,也总是管束我,可我还是好爱妈咪。外公是梵卓族最伟大的王者,一定能让爸爸和妈咪这对儿冤家和好吧?”
威廉姆这才隐忍笑意,煞有介事地挑高眉毛,“这可有点难度,你也知道,你爸爸和你妈咪谁的话也不肯听,你外公我呀,就算想插手管一管,也总被他们置之不理。”
“那可怎么办呢?爸爸和妈咪还曾经提到过离婚呢。”昭然当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此时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恐惧。虽然他只去过几天的幼儿园,却也知道父母离异的小孩总是在人多的地方受欺负,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有一个童话故事里邪恶的继母。“外公一定要帮忙想想办法。”
威廉姆沉思片刻,还是将这种“不好解决”也“无需解决”的问题推给昭然,“你也知道,他们最爱你了,如果你亲口对爸爸和妈咪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听你的话。你这么聪明,连出的脑筋急转弯都能难得倒外公,所以,外公相信你,一定能让爸爸和妈咪和好。”
“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呀。爸爸生气的时候总是很可怕,妈咪生气的时候就更是可怕,如果他们当着我的面打起来我还能插嘴,可他们每次都躲起来,害我都不敢靠近。”
“可怜的小宝贝,真是苦了你了。”威廉姆叹了口气,却开始妒忌起恒晞和玖音的好感情,他们恩爱的是不是有点过火了呀?每天都这样死去活来的。为什么他和凯瑟琳却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呢?
“外公不要总是叹气呀,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嘛,我也不敢对曾祖母讲,只能对外公讲,如果这个难题还不能解决的话,我每天晚上都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