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昭然好转的消息很快传到威廉姆的耳朵里。
梵卓王百十平米的书房里,装饰简洁又不失庄重华贵,苔妮嬷嬷一袭黑色如实禀奏,“小王子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医生说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消失。而且,就在十分钟前,玖音公主打电话来说,他已经能进食粥和汤,只是身体状况与人类生病的孩子一样还有些虚弱,需要在医院里再静养两周才能完全康复。”
威廉姆搁下手上的文件,不禁疑惑,“昭然中的毒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毒,我记得当时人类医生说,这种毒药根本无药可解的,他给昭然动的手术非常之复杂,几乎将肠胃上附着的毒全部清洗掉,又将腐肉刮掉才保住了性命,而整个手术之复杂,持续了四五个小时。而恒晞命人送过来的毒药标本就连梵卓族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我前天刚求救于其他部族,联络血族中的著名医师会诊研究解药,近三十名医师一起努力至今还没有任何结果。”
“这……”苔妮嬷嬷也无法解释这种奇迹,她俯首微笑说道,“可能小王子吉人天相,有上天庇佑吧。”
威廉姆挑眉狐疑摇头,“你安排飞机,我18:30过去看看昭然,不要声张,就我自己去,裴枭留在宫里,有什么政务先搁着,等我回来之后再解决。”
“是。”苔妮嬷嬷恭谨行了告退礼之后才离开。
但是,政务还是要放在所有事的第一位,尤其,眼下正是打击勒森巴族的最好时机,整个血族的隶属夜行友好盟族的几个部族临时举行联合会议,削减与勒森巴族的贸易往来,并封锁其军备贸易,又组成了秘密杀手组织,潜入勒森巴族,秘密刺杀凯里。
因此,当威廉姆风尘仆仆地秘密赶到昭然疗伤的医院时,已经接近凌晨。
他从贵宾病房楼层的电梯出来之后,却怔住——他周身像是结了冰,又像是着了火,血液像是凝固,又像是在沸腾,心里五味沉杂,双脚定在原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正坐在走廊沙发椅上身着黑色中古世纪荷边长裙的惊艳女人。是他看错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像极了他八百多年来日思夜想的爱妻凯瑟琳?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出声,本是要走过去,却见一个男人端了一杯艳红的血从病房内走出来,坐在她身边……那个男人他也见过,是纪家的管家汪勋诚。
“是恒晞少爷为玖音公主特别研制的克隆血,存放在昭然少爷的床头柜里的,稍微加温了一下,不知道味道如何,希望你会喜欢。”
“恒晞亲自研制的克隆血味道一定很好,托你的福,我竟也能品尝到。”她笑着接过盛放着艳红液体的玻璃杯,优雅地轻抿了一口,沉醉地半眯着眼眸仰靠在椅背上,“嗯——果然是极品美味!”她不是没有品尝出这其中的味道香甜异常,而且异常地出人意料,“勋诚,你是不是在克隆血中加了别的东西?”
他没想到她的嘴巴如此刁钻灵敏,“你尝出来了?”
她的眼睛里深含笑意,盯着他,将整杯血一口气饮尽,“真是回味无穷。”
“你太夸张了。”他只是在克隆血中加了一点自己的血而已。
她却突然捧住他的脸,将他拉向自己,吻住他的唇,而且,她的手很快环住他的脖颈,用更亲密的方式加深这个吻。
他并没有因此意外,抬手将她拥入怀中,掌控主动权。
威廉姆静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抬起脚,却没有勇气走过去拉开他们,他往前迈了一步,最终还是转头,又按开电梯门,静静地进入电梯。
明亮的电梯壁光可照人,映出他冗长的发,他伟岸如山的身型,他沉稳威严的气势,还有他满是伤痛的脸。刚才的一幕就如同许久之前的一幕一样,自从凯瑟琳撞见他和菲欧娜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在报复他,一直用这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
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凯瑟琳没有死,而是一直活在他的周围,只是他从没有发现而已。
他按了去下一层的按键,电梯门打开之后,他从楼梯通道又悄然走上顶层的贵宾区,远远地立于楼梯间的黑暗中,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凯瑟琳会和汪勋诚在一起?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在一起的?玖音知道这件事吗?昭然知道这件事吗?他们刚才还在走廊上的,现在又去哪了?
他知道凯瑟琳力量高深莫测,听力更是敏锐,便放轻脚步,闭上眼睛,一边从走廊上轻轻走着,一边分辨每一个病房的动静。
因为这一整层都是贵宾病房,门板的隔音极好,他就算努力听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是真的找到凯瑟琳又能怎样?他真的有勇气与她相认吗?他该对她说什么好?让她回到他身边?仅仅凭几句话吗?
凯瑟琳已经因为他的背叛与他怄气八百多年,如果她原谅他的话,还会今日都躲着他吗?
他茫然立在病房门前,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他竟也回想不起八百年前到底是发生过什么,让凯瑟琳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当时,她和赫瑞拉,菲欧娜和缇娜在皇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相处了一些时间,后来,玖音失踪……
他颓然坐在凯瑟琳刚才坐过的椅子上,闭上眼睛,还能嗅到她遗留下的熟悉的气息。可是,他仅仅能保存的这只有这点气息了。
等到心彻底安静下来,他的脑海中才闪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八百年前的一天,赫瑞拉,菲欧娜和缇娜弄到他面前一具面目难辨的尸体,他通过手指上的婚戒,手臂上的手镯和臂环,还有身材,分辨出那的确是凯瑟琳呀。
“父王,您怎么坐在这儿?您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进去呢?”
威廉姆听到玖音的声音,从痛苦的回忆中挣扎出来,看到玖音挽着恒晞的手臂就立在昭然的病房门口,两人疑惑相视,又看过来。
“原来你和恒晞都在。”
“是呀,我白天睡在昭然病房里的衣柜里,刚刚才醒过来。”
“哦。”威廉姆挑眉,这么说玖音应该不知道凯瑟琳来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刚才汪勋诚进过病房?”
“汪伯?”纪恒晞不明白他问汪伯做什么?“汪伯一直亲自守在这里保护昭然,就算他进病房也并不奇怪呀,父王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以他的对威廉姆的了解,一些没有必要提醒过质问的事情,威廉姆绝不会提及,一旦他提起,就是不寻常的事情。
威廉姆否认,“不,没什么,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拍了拍纪恒晞的肩,权衡之后,还是打算继续隐瞒玖音关于凯瑟琳活着的事情,一个缺少了八百年母爱的孩子,一旦说了,她一定不会罢休,非要找出凯瑟琳不可。到时候,恐怕凯瑟琳又会因为躲避与他见面,弄出个假死,假病,消失地无影无踪。
“您不进去看看昭然吗?”纪恒晞提醒,“虽然昭然还睡着,不过,白天的时候,他还念叨您呢。”
“是么?”威廉姆终于扬起唇角。
纪恒晞忙打开病房的门,拉着玖音进来,请威廉姆也进来,并在病床旁放了椅子,请他坐下。“昭然恢复的很好,医生说恐怕要两周左右才能有气色,一见到昭然醒过来,都感慨是奇迹。”
威廉姆坐下来之后,听着恒晞的惊喜,眼睛却四处查看着,因为他能嗅出淡淡的芬芳,是凯瑟琳的气息。很明显,她也曾经到这个房间来过,而且,气息最强烈的位置竟然是床边的垃圾桶。
他委婉说道,“玖音刚醒来应该去外面透透气走一走,恒晞,你陪她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陪昭然一会儿。”
“是。”
玖音却满腹怀疑,为什么父王来了不进来反而在门口坐着发呆?又为什么他没有为昭然的好转感到高兴?虽然她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没有问出口。父王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追问也是徒劳。
她任由恒晞拉着自己走出病房,这才说出憋在心里的话,“恒晞,你有没有觉得父王很不对劲儿?”
纪恒晞当然也发现了,但是,他不想让玖音担心,这些天以来她的心情也刚刚才恢复,昭然尚在调养,他不想让她分心管别的事情。“父王不是一直都这样深沉吗?总是像在考虑什么问题,所有政客都有的特点,不要想太多。”
“嗯。那……我们去哪散步?”
“就在楼下的花园里走走吧,顺便陪我在露天餐厅吃点东西。”
“好。”
病房内,威廉姆这才小心地打开垃圾桶,却看到里面有细小的注射器,除此之外,便是医生给昭然擦拭手术伤口时用的药棉球,还有打点滴用的药瓶。从复杂的药味儿中,他不难分辨,凯瑟琳的气息来自于那枚细小的注射器,他从桌子上抽了一张面巾纸,将注射器捡出来,拿去离着灯光最近的位置仔细看了看,里面还有一点点残存的药水,很明显,这应该是给昭然注射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