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晞也被激怒,他从玖音手中抢过电话摔在地上,他的力道之大让整个手机四分五裂,手机电池从地板上滑出去很远,屏幕也摔在走廊墙边。
玖音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自从与他相识,她还从没有见他如此震怒过,“纪恒晞,你到底在做什么?难道我救昭然也不可以吗?”
“你是在救昭然,还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你以为凯里不知道你开着手机吗?你以为凯里不会跟踪苔妮嬷嬷吗?这样大张旗鼓,反而会弄得人尽皆知!”
“你以为这群人类医生能够救得了昭然吗?他是混血儿,身体特殊,说不定他们此时正在拿着他做什么白老鼠实验呢!”
纪恒晞没想到她会这样想,难道人类的医生比吸血鬼医生还要邪恶吗?“你以为纪家的人会白痴到连医生都请不起吗?”
纪李素莲终于得空插话,“玖音,这家医院是纪家的,给昭然进行手术的医生也是这里医术最好的,对吸血鬼也有些研究,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
玖音却还是不相信他们,“我真后悔嫁给一个人类,更后悔到你们纪家来!”说完,她直接闯进手术室。
纪恒晞在手术室门前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去理会玖音,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若是再多说一句,恐怕悔恨至死的只有他了。四十岁的终结,他已经计划好了,昭然只是中毒,一定能救活,她非要把昭然带去血族也好,留在纪家的医院也好,他都不想多做限制,只是现在凯里在梵卓族皇宫,若是带着昭然过去,凶险万分。
刚才他已经言尽于此,玖音能不能听到心里去,就看她自己了。
“二哥,你不进去瞧瞧?”纪忻沛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手术室的玻璃,因为玻璃本就是不透明的,看也徒劳。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仿若暴风雨前最宁静的一刻,叫人绷紧了神经。
“不要再看了,忻沛,你带奶奶先回家吧,这里我会处理。”
纪李素莲执意留下,纪恒晞百般劝解才说服她,就算她真的留在这里守护到天亮也无济于事。“奶奶,事已至此,不要太担心,昭然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一定能挺过这一关。如果你这样悲痛熬夜,身体也垮了,我们一家人都会很伤心。”
“好吧,好吧,人老了,只剩下一把没用的老骨头了。”纪李素莲说着,左手扶在纪忻沛的手臂上,右手撑起拐杖,从走廊的长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挨地走向电梯。
玖音在手术室里呆了片刻,见医生和护士配合默契,却又看不懂到底在进行什么样的手术,便忍不住问,“医生,我儿子……”
“请家属在门外等候,不要影响医生们的抢救。”
“我只想知道我的儿子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的胃被灼伤,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但是手术需要很长时间。”医生一边忙碌一边回答。
玖音见昭然处在麻痹昏睡状态,也不好过去打扰,万一把他惊醒,手术也会越来越糟糕。她只能退出门外,见纪恒晞正坐在椅子上,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便坐到他身边来。
“看过了?里面怎么样?”他问。
“还在手术。”她回答。
他又摆出她之前没有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不在皇宫里好好呆着?”
她言辞闪烁地随口应道,“闷了,出来透透气。”
“透气?”他依旧闭着眼睛,口气冰冷地讥讽道,“去会议室那边透气?看样子,我这个公爵的就职会议惊动了不少人,连公主殿下都亲自驾临了。”
她气结地没有理会他。这该死的男人还有心思讥讽她?他带着儿子不辞而别那么久还有理是不是?“纪恒晞,你认为你做的事就都是正确的吗?”
他没有承认自己有错,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对的。“此次出来,怎么没有带着裴枭一起?”
“你……”
“现在看来,还是裴枭更适合你,既然你已经后悔我们结婚,后悔我们有了昭然,就离婚吧。昭然跟着你也好,跟着我也好,我都无所谓。”
玖音像是被一个晴天霹雳砸到,半张着玫瑰唇瓣无语凝视着他,心里却无比懊恼刚才的那番激烈言辞。她的“后悔”严重伤害到他了吗?“你当初带着昭然离开梵卓皇宫,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离婚?”
“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能力有限的人类。”他的话语简短,但是有力,也正搪塞了她刚才的所有指责。他是人类,这是根本性问题。
“你已经是血族公爵,你的身份不容许你悔婚。”
“那就分居好了。”他依然冷漠如冰,仿若换了一个人,比吸血鬼还冷漠数倍,全无她熟悉的阳光气息。
“分居?”
“这段时间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纪恒晞,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要做什么,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她想问为什么,却又碍于自尊,几番挣扎问不出口。
气氛沉静下来良久,他们都不再说话,他平静如水,反复地看手表,希望手术快点结束,也可以结束他和她的独处。医生却像是故意在折磨他们足足过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手术。
已经是凌晨三点,天就快亮了,他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戴了宝石戒指,但她的脸色惨白,需要充足的休息。“玖音,天快亮了,你先去补眠休息吧,这里我会守着。”
“既然已经不爱,何必再关心?”
他说过不爱她吗?他的感情有那么随便的话,他也不会费劲千辛万苦的找寻她和她结婚了。“你的脸色不太好,会吓到昭然。”
“儿不嫌娘丑,昭然也见惯了我吸血鬼的样子,我再怎么凄惨,也都熬过来了,不在乎这几个小时。”
“好吧,随便你。”他继续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则转头静静看着他俊雅的侧脸,就像是以前一样,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才敢释放心底的贪恋。她还记得他们的放肆,他疯狂地吻她,她在他的怀中一点点便软,妥协。他们在书房里吸取对方的血,沉溺于那种略带刺痛的激情,他们的约会,他贴心的礼物……为什么他会温暖如阳光,又会冰冷地如此残忍?她真的看不懂他了。
原来,太幸福会有缺氧的感觉,而太痛苦也会有相通的缺氧窒息感。
“不要这样看着我。”虽然他没有睁开眼睛,却也能感觉到她盯在自己脸上的眸光有多温柔。
“……”她忙转开头,从套装口袋里取出纸巾按在眼睛上。
他却再也忍耐不下去,矛盾地睁开眼睛,将她拖入怀中,唇瓣相撞,如一道电流激荡全身,他疯狂地吻住她,如同以前,他的爱不曾减少。
她修长的睫毛疑惑扑朔如蝶翼,手臂迟疑抬起环住他宽厚的脊背,回应着他,任凭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任凭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他的吻滑过她的脸颊,吻到她的脖颈上,她仰首整个身体软在他的怀中,仰首迷离看着头顶上的灯光,听到他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她的泪再次滑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说了分居又吻她?为什么爱她却又总是这样疏冷地让她捉摸不透?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不好吗?
“我是人类。”这就是全部的答案。
可她还是不明白。他是人类就有折磨她这个吸血鬼的权利吗?“恒晞,我不允许你这样残忍的对我,我们的爱,你说了结束,就不会再开始。”
他给她擦拭着泪扬起唇角,笑容里却无丝毫温度,“很好,你想得开就好。”
她气恼拂开他的手,拧开头不再看他,刚才的吻也渐渐冷却下来,她心里燃起的期盼转而化为绝望。
“裴枭应该不会在乎你和谁结过婚,就算我们不离婚,他也会接纳你的,好好与他生活在一起吧。”
“我的未来用不着你决定。”
他仍是不在乎她的怒气,“凯里会死在我手上,你会后顾无忧。”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她和裴枭在一起,还要帮她除掉凯里呢?他的感情为何如此混沌?他到底要做什么?
“至于原因,在十年后,你会明白的。”说完时,他注意到手术室门上方的红灯熄灭,便起身迎过去。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传说中的夫妻二人,先是被他们绝美的样貌震惊了一下,心下感慨着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搭配的夫妻,随即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纪先生,纪夫人,手术虽然很成功,但因为毒药的侵蚀里太强,导致患者的消化系统严重受创,还需要住院疗养。”
玖音松一口气,却又被这种状况弄得措手不及,手术结束之后,昭然也应该能完全康复才对呀。“昭然的自愈能力很强的,怎么还需要住院疗养?”
医生早已料到玖音会有如此疑问,耐心回答,“这就是症结所在,因为毒药中含有一种特别的成分,能遏制混血儿的自愈能力,目前,我们还没有抵抗这种药物的药,所以,昭然少爷的状况就如一个普通的人类儿童一样,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可以康复。”
纪恒晞安慰地拍了拍玖音的肩,“我去办理住院手续,你进去看看昭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