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我想歇息一会,你和雪雁先出去吧。”打断紫鹃的话,面朝里的黛玉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这一会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紫鹃焦急却也无奈,只得拉着雪雁退了出去,轻掩上门,面上早已掩不住的怒气,低声道:“真不知道咱们这王府的郡主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王妃对王爷起了隔阂,对她很有好处吗?”
紫鹃低低的话传入耳中,黛玉也只是轻叹一声,心中却漫漫生凉。身为女子难道当真命贱如斯,饶是宠爱至极的人也会毫不手软的将她杖责至死。会不会如今对她的疼爱也是一种假象?思及此,黛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觉心中对水溶起了几分惧怕之意!
晚间水溶回来的时候就见黛玉早早已经歇下,忙放轻了脚步。简单漱洗完毕,便上床歇息,轻抬手臂搂过黛玉枕在手臂上,方才闭眼沉睡。身畔人均匀的呼吸声让黛玉睁开眼睛来,轻轻挪了挪身子,靠在里面的软枕上静静出神。
黛玉依靠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书籍,水溶则坐在灯下看着什么,时不时提笔写上几句。时而皱眉,时而展颜看的黛玉也禁不住搁下手中的书,好奇的看了过去。
似是察觉到黛玉的目光,水溶抬头询问的挑了挑眉峰。黛玉面上蓦地通红,赶忙抓起榻边的书籍似要盖住热烫的玉颜,只听渐近的脚步声,水溶已经到了跟前,轻笑道:“书拿倒了。”说着拿过黛玉手上的书与她放正。
黛玉只觉凉榻一沉,红着脸抬头却见水溶的面庞近在咫尺。一双手臂支撑着将她环在臂弯之中,暧昧亲昵的姿势让黛玉越发涨红了一张脸,伸手推拒着他,却被他搂在怀中。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红唇上,许久才道:“为何这几日总是对我不理不睬?”
往日黛玉虽然也是淡淡地,却从未像这几日那般的冷淡,见到他却似没有见到。水溶因着这几日事务繁忙也来不及询问,好容易今日得了空闲,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黛玉。
黛玉面上羞涩尚未褪去,想起水丹阳的话不觉起了几分怯意,水溶搂着她在怀中,轻问道:“到底怎么了?”黛玉轻轻挣脱,拢了拢散落下来的青丝,迟疑开口道:“王爷还记得张英兰吗?”
水溶凝眉望向黛玉,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你这几日一直对我冷淡不理的根由吗?你在怕什么?”他的语速极为缓慢,轻转的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又道:“是不是丹阳说的?”黛玉诧异的目光让水溶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微挑眉峰,收拢双手让她靠在怀中,道:“她是怎么告诉你的?”
黛玉怔了怔,将水丹阳所说的话转述与水溶听,水溶越听眉头越皱,听完嘲弄一笑道:“她说的这样似是而非,不清不楚的话就让你相信了?”调侃的语气让黛玉红了脸,却是正色望向他,道:“丹阳王妹没必要骗我,我为什么不信她的话?”
水溶松开拢着黛玉的手臂,起身走到窗边,道:“张英兰确实是北静王府的侧王妃,只是当日她毒害了两个从小服侍我的侍妾。若是黛儿来说,她该不该罚?”黛玉听得心惊,旋即却是默然低下头来,这样的事情在大户人家本来就很常见,遂点了点头,道:“该罚。”
“我没有将她杖责至死,只是将她杖责五十逐出北静王府,她是去年夏日得了疾病过世,这也算是我杖责至死吗?”水溶回头目光炯炯的望向黛玉浮现愧疚的面颊,拧着她粉嫩的脸颊,道:“你只听到这么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便来置疑我是残暴绝情之人,定罪也不先查出真凭实据来,当真是要屈死为夫了。”
黛玉红红脸拍开他的手,嗔道:“我为何要屈赖与你?你自有你的侧妃和妾室,这原本就不关我的事情。管你是怎么处置你妻妾间的事情,都与我无关。”黛玉别开头去,看着窗边摇曳的红烛,心中却在思索着水丹阳因何要似是而非的骗她呢?
水溶坐在榻上,抱着黛玉坐在怀中,凝目望着她,道:“若是有可能我宁愿这十几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那许许多多的是是非非就不会出现。”这是水溶头一次将心里话告知与黛玉听,黛玉愣了愣,似乎那冰封般的心田打开了缺口,心中有丝暖意浮现!
黛玉心中有丝悸动的慌乱,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看他似乎叹息了一声,脚下一轻,人已经被他腾空抱起,红影朱窗映的她脸颊犹如飞花。倒在床榻之上,水溶埋首在她脖颈之中,许久才道:“真不知道你这个磨人别扭的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袒露心迹。”
黛玉面容宛如飞霞,轻轻的闭上眼睛,纷乱的心境犹如落雨纷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水溶轻抚着她的面庞,轻轻一笑,灵巧的手指已经解开她的衣襟,轻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改日里生出来一个磨人的小东西,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说笑着伸长手臂将金钩勾起的纱帐放了下来!
“王妃先站下,你们先回去吧。”微笑着让水丹阳和叶芷兰出去,北静王太妃单单留下黛玉一人,笑道:“不用拘谨,来,坐到母妃身边来。”黛玉依言坐了过去,笑道:“不知道母妃有什么吩咐?”
“你与溶儿成婚也有些日子,如今也不是脸皮薄的小媳妇了,我虑着这件事情还是要先与你知晓同意才是。”看着黛玉不解的容颜,遂道:“芷兰和溶儿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前几年是因为府中的风波不断才没有定下来。如今你既已进府,我想让溶儿择了日子迎娶芷兰入府为侧妃。”
黛玉听着面上的血色霎时退去,她早该想到嫁进北静王府就有面对这一日的时候,苦笑一声,起身跪下道:“一切但凭母妃做主便是。”北静王太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拍着她的手道:“你也知道,咱们北静王府子嗣凋零。眼见着外面王府中的儿孙都已成群,偏咱们北静王府还一个未有,也怨不得母妃我心中焦急。我也物色了两个品貌端庄的姑娘,娶侧妃之时,也一并纳进府来为妾,你看,可好?”
在北静王太妃面前黛玉能说什么,只得应承下来。扶着游廊廊柱,望着深深庭院的飞檐如钩,彩绘雕梁,终究叹息一声,这里终究是另外一个金丝牢笼罢了!
身形摇摇走过碧湖,却见水丹阳和叶芷兰走了过来。这一次水丹阳满面含笑的走到黛玉跟前,笑道:“王嫂才从母妃房中出来么?母妃可歇下了?”
黛玉淡淡一笑,望着远处灿烂如火的合欢,蒸霞喷火一般的耀眼夺目,“丹阳王妹和叶妹妹如果有什么事情现在去吧,只怕一会母妃就要午歇了。”说着搭过紫鹃的手臂,对着叶芷兰一笑,道:“我身上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
明瑟居三个饱满的大字在日光下有些耀眼,黛玉恍惚一笑,推开紫鹃的搀扶,回身笑看着紫鹃道:“紫鹃,你和雪雁去采摘些新鲜的荷叶,做些荷叶羹汤来,好久没有吃到你做的饭了。”
紫鹃听了虽觉黛玉今日的神色极为古怪,也不知道北静王太妃跟她说了什么,却笑应道:“去做荷叶羹汤奴婢一人就可以了,让雪雁这丫头陪在王妃身边吧。”说着看了一眼雪雁,雪雁忙上前笑道:“紫鹃姐姐说的是呢,我笨手笨脚的,没的一会儿采摘荷叶的时候自己摔下去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了紫鹃姐姐岂不是罪过?”
心中虽有些难过,听着雪雁和紫鹃一对一唱的话语,黛玉也不觉扑哧笑出声来,轻叹道:“罢罢罢,那紫鹃就一人去吧。”说完人已经进了明瑟居,紫鹃拉着雪雁低声嘀咕了两句,雪雁点了点头,忙随着黛玉走了进去!
低头翻阅着管家送来的账本,黛玉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纷乱挣扎,想当日恩爱犹如林如海和贾敏尚且为了子孙烟火纳了几房姬妾在房中。强势犹如凤姐儿也阻拦不了贾琏外头有了尤二姐又带了秋桐回来,最后僵持的夫妻反目成仇。
思来想去,暗自嗟叹,当日爱护她犹如珍宝一般的宝玉房中也早早就有了袭人,在王夫人的认同之下,不管宝玉娶了谁为妻,袭人都会是当仁不让的姨娘人选。水溶先前不是早已有过侧妃和侍妾吗?如今北静王太妃给了她这么长的时间来适应,也算是对她的恩德了吧!
日暮时分晚霞铺满天空,犹如巧手织女织出来的五彩霞衣灿烂夺目,黄晕的光芒透过雕花木窗照耀进来,屋内已经有些黯淡下来!
水溶进来的时候屋内没有点灯,窗外的夜色似是一层泛蓝的布色铺就,荧蓝的光芒是阴沉黑夜到来的最后一抹光亮。大步走到窗边,握着黛玉的手腕起身,轻道:“怎么不点灯?”黛玉没有做声,只是静静挣脱他的手臂,走到烛台旁将红烛点燃,深吸一口气,屈膝道:“妾身恭喜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