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静立着没有动,只是望向她,淡淡地道:“未知王妃的这个喜字从何而来?”黛玉低头,烛光掩映之下的暗影看不清她的面庞,只听她道:“母妃说让王爷择了吉日迎娶叶妹妹进府为侧妃。”简单的将北静王太妃的话说与水溶听,她知道水溶必定是方才从北静王太妃房中而来!
“那王妃的意思呢?”脚步沉稳的从窗边走过来,低头就见那江牙海水五爪蟒袍近在眼前,螓首已被抬起,他的口气越发冷淡,道:“王妃是不是同意本王娶侧妃纳妾室?”
静静的直视着他,黛玉面上的神色亦是淡淡的,道:“叶妹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又是名门之后,母妃提及,妾身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说着转首避开,淡淡地道:“王爷累了一日了,早些歇着吧。”水溶静静的看了黛玉许久,拂袖走了出去!
窗外夜色渐沉,明月如钩,成婚以来水溶头一次没有回到明瑟居。黛玉趴在桌台上,看着那红烛珠泪堆积,渐渐灭了灯芯。窗外已经泛起鱼白肚,朝霞似火印染天空!
接连三日黛玉都未曾再见到水溶,收回落在明瑟居大门边的目光,轻手关上雕漆木窗。心中有些早知如此的苦笑和自嘲的落寞,她真的是看错了,她怎么会认为那天晚上的他在生气?说不得他心中愿意的紧,毕竟哪个男子莫不希望自己拥有齐人之福?或者他的心中对叶芷兰也相同的存着情意吧!
今日是七夕,枝头的喜鹊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起,等着与牛郎织女搭桥牵线。本是晴空万里忽而飘来一片沉暗的云彩,呼啦啦下起了大雨,是牛郎织女相会喜极而泣吗?这场大雨阻隔住黛玉回明瑟居的脚步,只得到了临近的八角亭暂且歇下。
“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传说每一年这一天都要多多少少下一些雨,都说是牛郎织女相会落下的眼泪!”紫鹃将手中的披风与黛玉披好,又道:“王妃当心些,这虽说还没到秋雨连绵之时,可是到底风凉了,雨自然也冷了!”
“只盼着今年的秋雨可以少一些!”黛玉喃喃说了一句,雪雁一旁含笑的望着黛玉,笑道:“正是呢,秋雨少一些,王爷就可以早些回来了!”方才说完就见黛玉嗔怪的目光看过来,吐了吐舌头忙住了口。
黛玉低头攥着披风的带子轻叹一声,三日前水溶被水恕派去河南境内。只因那夏日汛期黄河泛滥,沿岸数百里人畜无生,房屋倒塌,良田冲毁。思及此,黛玉心中有些恼有些气还有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担忧!
虽说冲开的黄河大堤堵住了缺口,但如今听闻那边仍是雨落不停,谁能保证不能再有第二次的冲开?是以这几日北静王太妃都在佛堂祷告,也再没有提起过叶芷兰进府的事情。黛玉松了一口气,只是那揪心的痛楚却越发浓重!
接连一个月的时间都再没有水溶的消息传过来,北静王太妃每日揪心的愁眉不展,黛玉也渐渐懒怠饮食。叹了一声,望向窗外已经南飞的大雁,不经意的眼神又看向明瑟居的大门处。
在时未解离别苦,此时黛玉方才察觉,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原来水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渐渐融入她的生活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是重要的一部分。如今雷声轰鸣无人搂着她入眠,常常惊醒本就浅眠的她。
进了八月,桂子飘香,窗外明月如钩,今日已是八月初七,再有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不知水溶能否如期赶回来?听说同他一起去的钦差大臣都已经回到京师上复皇命,为何单单是他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望着此时此景黛玉只觉身上沁凉如水。浓郁的香气随着秋风卷卷飘散,满室满院沁香迷人,似乎那披泻在丹桂之上千丝万缕的如水月色也裹满了香气!已是夜半时分,黛玉早早的就将紫鹃和雪雁哄了去,只怕此时明瑟居只差她一人没有入睡了吧!
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黛玉的思绪,侧首望向那月色之下越走越近的人影,不觉泪水迷了眼睛,模模糊糊的只看到那一色银袍白冠,风尘仆仆踏月而归!
黛玉匆匆别过身去抹去眼泪,转身入了室内。见到他平安,隐在心中的恼怒复又升起,只是坐在灯下拿着根本就绣不下去的绣架和绣针!
静默的空气再无动静,黛玉心中有些慌乱。抬头相望,仍是那月华如水,根本就没有人在。难道是她方才看错了?搁在桌上的绣架被她起身之时带到地上,黛玉也无心去理会,只是快步走到门边。纤纤素手扶着门框,皎皎皎月色下的庭院仍是那样的安静,除了丹桂香气,再无其他。
落落听着竹林的沙沙之声,黛玉轻轻放下手臂,将大开的房门关上。转身过来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黛玉心中一惊,但是熟悉的气息让她鼻子酸酸的,握紧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你不是好人,”喉间哽咽,生怕他听出来,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水溶紧紧搂着黛玉在怀中许久,方才轻笑出声,道:“方才黛儿是在寻找为夫么?为夫生怕黛儿嫌弃,所以乖乖的先去沐浴更衣,让娘子担心是为夫的不是了?”
黛玉听了面颊绯红如霞,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只怕落在他的眼中十分可笑,不觉心中越发恼怒起来,挣扎着推开他的手臂,道:“谁要担心你?谁要找你?我,我,我只不过看着月色正好,想要赏月赏花而已,你放开我!”
水溶自然不会放开,大笑着抱起她走回内室,躺在床上望着黛玉越发恼怒飞红的面颊。手指轻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却被黛玉避了开去,他也不恼,笑着支起手肘望着别扭恼怒的黛玉。
黛玉被他看的越发别扭恼怒,转身推了他一把,水溶一个不妨跌躺在床榻之上,哎呦一声!黛玉坐起身来瞪着他的笑容,怒火上扬,纤纤手指指着他作痛的表情,冷声道:“真真的报应,你也知道疼?难道你不知道不传信回来,母妃有多担心吗?”
水溶只顾着揉着肩膀也不回答黛玉的话,黛玉看着他,眼中禁不住浮现几分担忧,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道:“真的跌痛了吗?”水溶还是不答,黛玉慌了神,赶忙俯身要细看。腰身一紧,重心前倾登时跌在他怀抱之中,炙热的唇瓣吻住她微张的红唇,轻轻笑意拂过她的脸颊,模糊笑道:“有黛儿在,怎么都不会痛!”
青湛的胡须扎的黛玉细嫩的下巴生生作疼,水溶早已放开她,只是仍搂着她靠在胸前,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早些睡吧!”稳稳的呼吸声传来,黛玉也不忍打搅与他,这样深夜回来,只怕早已累坏了吧!想了一会,打了个呵欠,伏在他怀中沉入梦乡之中!
听到声响黛玉睁开眼睛,就见水溶已经起身换好了朝服,水溶转头过来望着醒来的黛玉,道:“吵醒你了么?”黛玉摇了摇头,望着窗外尚且蒙蒙亮的天空,半丝光芒也看不到!
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道:“身负皇命总要先去与皇上复命。”黛玉拍开他的手,脸上薄红,道:“王爷自去吧,再晚就迟了!”水溶点头道:“是该去了!”说着俯身笑道:“难为黛儿这两个月担心,回来必定好好谢过娘子。”
听他如此说黛玉面上的笑容已经收敛,淡淡地道:“担心王爷的不是妾身,而是另有其人,若是王爷不信回来瞧瞧听听便知。”叶芷兰三番四次的来到明瑟居探听水溶的消息,每每失望而归,那样担忧的神色才是真正的担心吧!
水溶默了一会,趁黛玉不备搂着她在怀中俯身吻了吻,抬头笑道:“本来身子就单薄,如今越发成了一把骨头了,等我回来看着你补回来!”说着便扶着黛玉躺下,与她盖好锦被,笑道:“再睡一会吧,你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黛玉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叹息一声。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安静了两个月的事情也会被重新提及,思及此黛玉的心中有些微痛。她心中一惊,赶忙拉起锦被遮住面颊,她不该这样的。
纷乱如麻的心境也无法再入眠,遂披衣起身,推开面东的窗子看着那万缕金光透过云层缓缓而出。紫鹃领着小丫头端着漱洗之物进来,眼见黛玉面东而站,那初生的太阳将她笼罩其中,似是镀了一层金色光芒在其身,那样的安静祥和,柔美炫目!
上前将黛玉的外衣与她穿好,道:“晨光虽好,但是到底会冷。方才紫霞姐姐匆匆而来,说王爷今日会回来,王妃还是快点漱洗装扮吧。”黛玉愕然回头,转瞬却是点了点头,漱洗完毕,坐在妆台前任由紫鹃将她的青丝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