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禄这次当真是有话说不出口,登时气的倒仰,上前一脚将那黑狗踢出门外,对着门外诚惶诚恐的小厮厉声道:“本王府邸何来你这种不知规矩的奴才?还不快点带着这条狗滚回去?”这条黑狗本是他的心爱之物,如今看着却是百般的厌恶和耻辱,恨不能立时就将那狗毙命于当场!
水溶唇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转头看向面容平静如常的黛玉,轻声道:“今日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只怕母妃在家中惦念着,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黛玉嫣然轻笑的点了点头,隔着面纱面容朦胧静雅,柔声应道:“好,我们还要下去帮母妃和王妹买些小玩意,确实不能耽搁的太久。”
水溶笑着点头,温柔的挽住黛玉小手起身,笑望着毅诚王和沣怡王,道:“今日出府已经太久,请恕微臣不能奉陪,先行告退。”
毅诚王眼中掠过一抹笑意,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北静王弟和弟妹还有事情要去办,那本王也不好挽留,北静王弟请。”水溶笑着起身挽着黛玉走出雅间,头也不回的下了阶梯。
热闹的街市却让黛玉心中阵阵发冷,不觉停了脚步,低头道:“对不起。”到底是因为她,今日的针锋相对在朝堂上只怕也不遑多让吧。
水溶敛下眸子中的怒气,转身平淡的望着黛玉愧疚的面容,轻道:“你我已是夫妻,你不该说对不起的。”说完仍旧拉着黛玉小手向前走,淡淡地道:“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
满湖的莲香扑面而来,那碧无穷尽的荷叶随风漫卷,泛着浅色的叶背经络分明。裹着的花骨朵似是含羞带怯的少女,久久不肯舒展那俏丽的裙裾和俏美的容颜。
芽黄色透绣玉兰对襟长纱衣披曳在躺椅之上,清风微拂越发显得飘逸如飞。风卷帘动,拂动发间的红翡滴珠凤头钗,披泻在肩头的青丝隐隐飘香。
黛玉拿帕掩嘴轻咳一声,紫鹃忙端了晾好的药与黛玉,轻道:“王妃身上不爽快,因何不在屋里歇着?怎么反倒到了这碧湖来了?病好了,有多少的景是看不得的?”半是担忧半是责备紫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心中暗自焦急。
黛玉几分好笑,道:“这样好的景也不能让你嘴巴歇歇。”说着蹙眉看着紫鹃,半是央求的撒娇笑道:“整日待在屋子里我也挺闷的,就在这里看一会就回去,行了吧,我的好姐姐。”
紫鹃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黛玉,活像是她拘了她的行动般,叹了一声,将黛玉身上的薄毯掖好,嗔道:“明明是为王妃好,偏偏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们拘了你不让你动似的。”
黛玉明媚一笑,也不与她争执,只转头看着亭外的那些含苞待放的荷花,笑道:“再等些日子就能看到满池荷花,就可以采摘莲蓬了。”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采莲女划着小船荡在荷叶丛中,轻盈飘逸的碧色衫几欲与荷叶融为一体,在翡翠绿波之中你追我赶。清越婉转的歌声顺着清波荡漾开来,和着莲子的清幽隐隐飘来,那样的朦胧却又真实!
“王妃好雅兴。”叶芷兰的声音在身畔响起,黛玉回身放下手中的青瓷杯,笑道:“如此蓬头乱发的让叶妹妹笑话了。”说着直起身来,紫鹃早已将引枕拿来,扶着黛玉稳稳靠着。
叶芷兰稳重的落座在黛玉身侧的粉彩水墨山水瓷鼓绣墩之上,细细将黛玉清水出芙蓉的面容看在眼底,有一抹的惊艳在眼底划过,轻笑道:“怨不得溶表哥什么也不管不顾要将王妃娶回来,这样天然去雕饰的清灵神气当真世间难寻。”
红泥小风炉上的水壶水烧至第二沸的时候紫鹃将水壶提起,灌注在早已备好茶叶的紫砂壶之中。那壶中的茶叶在杯中一根根的垂直树立,踊跃上冲,继而上下游动,方才徐徐下沉,簇簇立杯底。茶汁杏黄,香气清鲜,叶芷兰眸光轻闪,端起其中一杯在手中轻道:“这是君山银针。”
低头看了许久那澄清的茶汁,忽而抬头笑道:“让王妃笑话了。只是芷兰从前见过溶表哥冲泡过这种茶叶,见到王妃也喜欢,所以才有些惊讶罢了!”低头细细啜饮一口,那满口留香的清香盈人让她也不由一笑。
“芷兰听溶表哥说过,君山银针采摘极为不易,需在寒食节前后七到十天采摘。‘雨天不采,开口不采,发紫不采,空心不采,弯曲不采’。因今年雨水太盛,所以进上的也没有多少,溶表哥最喜此茶,却将它交与王妃手中,可见当真是疼爱王妃至极了。”语笑晏晏的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黛玉面色微红,却是瞅着叶芷兰的面庞淡然一笑,轻道:“既然叶妹妹也喜欢,那就请慢慢品尝。”迎面的荷叶迎风招展,清凉的夏风卷卷而来,叶芷兰轻道:“这碧湖是以前张侧妃最喜欢的地方,犹记得当日,”叶芷兰忽而住了口,面有惊慌的看向黛玉,忙低头掩饰的饮了一口茶水!
黛玉愕然的望向她,却见她低垂着螓首,腻白的脖颈在碧绿色的薄纱衣之中越发犹如白玉羊脂,问道:“叶妹妹方才说什么?”
叶芷兰抬头勉强一笑,道:“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从前的一个故人而已。”掠过话题不意多说,黛玉静静的看向她,微蹙眉头,这样欲语不言的话让她心中疑窦升起。
“叶姐姐说的是当日王兄的侧妃如今的庶人张英兰。”水丹阳身着藕荷色纱衫,手执遮阳伞漫步轻缓走了进来。叶芷兰起身走到她身侧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丹阳,你在胡说些什么?”
水丹阳隔开叶芷兰的手臂,走到黛玉跟前请安笑道:“既然王嫂已经嫁入府中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情也该告知于她,让她知晓更好。”说着起身笑道:“我王兄早已过弱冠,身边自然有服侍之人,当日里他也甚为宠爱张英兰。在府中几乎是王妃一般的待遇,连母妃也甚为喜欢她。”黛玉蹙眉看向水丹阳,不知道她今日所说这些话有何目的,也不开言,只是静静的望向她。
“丹阳,不许再胡说。王妃如今在病中,这些事情晚些时候再说。”叶芷兰上前握住水丹阳的手,低眉看向她,道:“溶表哥回来若是听到你说这些话,必定不会轻饶于你。”
水丹阳看向叶芷兰只笑着推着她坐下,道:“叶姐姐你放心,这些只不过是实话,王兄怎么会责罚于我?再者说这些事情瞒着王嫂终究是不好。”转头望向黛玉灿然一笑,道:“想来王嫂也不介意对吧?”
黛玉靠在贵妃榻上,一双如水波莹然的眼睛静静的看向她,淡淡地道:“既然丹阳妹妹想说下去,那就继续说吧。”
“张英兰两年前便已经过世,这片碧湖和这个亭子是她最喜欢待得地方。只可惜她空有几分才华偏生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着凝目望向黛玉问道:“王嫂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黛玉双目比之秋星更添寒意,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言。
似乎水丹阳也无意让黛玉回答,叹息地道:“外面只说她得了急病去了,但是我却知道她是被王兄杖责,活活打死在离这里不远处的离心园之中。”
黛玉突然觉得头发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迎面冲来的夏风似乎带着水波未尽的寒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总觉风中有女子的哭声和血腥味传来!
“王爷不是残暴之人,他这样做必定有他这样做的道理,想来那张英兰也必定是有缘由在的。”夏风拂过黛玉面颊上的青丝更添几分楚楚可怜,这句话不知是在对着水丹阳说起,还是对自己的安慰之词!
水丹阳没料到黛玉竟是这样的回答,怔怔的看着黛玉面庞许久,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张英兰到底因何而亡,王兄和母妃也从不许提及,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北静王府的秘密。今日告知了王嫂,只是想让王嫂对北静王府多点了解,还望王嫂恕罪。”
黛玉转头过来,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道:“这里吹风吹的太久我有些不舒服,若是丹阳王妹和叶妹妹无事,我先回去了。”
叶芷兰担忧的望着黛玉,轻道:“那张英兰和溶表哥自然不能同王妃和溶表哥相提并论,王妃莫要心中多想,反倒不宜与你身子的将养。”黛玉回眸对她一笑,道:“叶妹妹多虑了。”说着便扶着紫鹃踏上了小径之上!
回到明瑟居黛玉只觉手心微颤,便歪在榻上歇息。紫娟见状不觉焦急出声道:“王妃,郡主所说的张侧妃已经是过去许久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多思反倒伤了身子?王爷对王妃的情意自然不会有假,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