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洲,江海阁。
人人都知江海阁总部在北海洲,却鲜有人知是在北海何处。
在一处古朴的大殿内,崔白知道了。
与崔白面对面而坐的见微道人也不在意她的小动作,知道了,可不代表能找到。
崔白身后站着狗腿子郭怀,见微道人后面也站着一名怀抱卷轴的道童,道童好奇眼睛的在前面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又有意掩饰。
“殿下早早便告知江海阁有大交易,不知是何交易能让殿下您这样的人称大?”见微道人微笑问道。
崔白只是打量对方,穿着不知是何时,却一定不是最近千年内所流行的服饰,有点像道袍却又不是任何有记载的道袍样式,崔白不记得有那种道袍是会在中间绣一只趴地虎的。
至于为何说千年,实在是除了昙王朝,其他洲的人服饰样式都是百年难有一变,修道之人长寿所致。
名为道人,手上却是持着一支白玉毛笔,上面一条蛟龙旋与笔身,瞧着也不太好写字。两只手不像是老人的手,倒像是壮年男子的手,没有皱纹,且看起来颇有力量,但是向脸上看去,却有颇多皱纹,发须皆白,垂垂老矣,犹如崔白在朝中所见以凡人之躯活了两百岁的礼部尚书,说起来上次见他的时候,已经需要父皇赐坐才能上朝。
“殿下?”崔白打量的时间久得让见微道人忍不住提醒一声。
崔白回过神来,看了眼道童。
道童侧过头去,脸颊微红,只在画像上见过的漂亮姐姐现实见到对视下不免有些羞赧。
崔白将棉袍交给郭怀后挥手让他退后,见微道人便知会道童将郭怀引去另一间屋子。
“传国玉玺价值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崔白这番话让见多识广的见微道人也得一惊。
“大气魄。”见微道人赞叹道。
见微道人又问道:“殿下所求者何?”
“典当这玉玺换取一点小东西。”崔白笑道。
“这玉玺能换的,可不小。”见微道人抚须笑道。
“有哪些是换不到的?”崔白将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陷进去。
“皆可换,可殿下所说是典当,到时要换回去,可就难。”见微道人看着那本书又说道:“到时殿下不若将此书换与我,便可两清。”
崔白将那本书捂在怀中笑道:“自有让江海阁满意的东西以作交换。”
“殿下真有此自信,那我们就谈谈具体事宜吧。”见微道人拿出道童留在桌上的卷轴摊开说道。
“笔身天龙,衣绣地虎,见面便言,小子无所畏,安敢窃长生。”崔白笑容古怪看着见微道人:“小子无所畏,安敢窃长生?”
见微道人拿起的笔无奈放下,只能叹息:“天下虽大江海阁足以保您遨游四海,只是这玉玺我还是要留到下次殿下回来。”
“安。”崔白笑容更加灿烂。
崔白站在古殿大门,一步跳下百步台阶,吓了郭怀一跳。
郭怀凑上前来,谄媚道:“殿下劳累,那老道可有刁难殿下,如有……”
“有。”崔白斩钉截铁说道。
郭怀一时无语。
崔白斜视道:“有,你当如何?”
“当……殿下事情可谈成了?”郭怀试图转移话题。
“我失败过?”崔白抛掷手中物,回头又说道:“你当如何来着?”
“哈,哈哈。”郭怀尴尬笑着。
“嘁,巧言令色。”崔白凝视手中玉石,上刻八字,明察秋毫不见舆薪。
“我们在这停留几日,等江海阁准备好物品。你在的那会,觉得见微道人是怎样的人?”崔白想知道郭怀的想法。
郭怀随口答道:“那是高人气概啊,跟我们崔剑仙同境的天上人,要不是他让我出去,我得抑郁了。对了,殿下你觉得呢?”
“活了很久的人。”崔白意味深长说道。
“十四境的高人活得久点很正常嘛。”郭怀呵呵笑:“可就是没听说哪个高人真能征得长生,殿下你说有人长生不吗?”
崔白闻言莞尔:“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殿下好文采。”郭怀鼓掌道,却是在为一抹明媚鼓掌。
“你有带红绳?”崔白收起玉石问道。
郭怀一愣,随后回道:“出行之事没有需要红绳的,所以没带,殿下要红绳何用?”
“我觉得系脚上蛮好看的。”说着崔白拉起长裙,露出如玉石般润白的脚踝。
郭怀强行移开视线,侧头迟疑道:“殿下怎么突然想系红绳,那红绳系脚上是……”
郭怀不敢说下去。
崔白将十指交错,伸了个懒腰,傲人曲线展露无疑。郭怀刚欲回头,又侧头过去。
“是青楼女子所系?所以我脚系红绳便是青楼女子?带着颈环便是古时那些奴隶?现在穿上人君服便是大秦皇帝?在你眼中我崔白没有平天下便不是九境剑仙?没有锦衣狐裘,皇族玉佩便不是天潢贵胄?我崔白是人还是衣物架子?判定一人不依所言所行而以所着所佩?呵,虽然我站在贵族立场上也没有理由说这话。”崔白一边发问一边从衣物上取下白线,拧成细绳,两指紧捏,将血抹在绳上,以成红绳。
一连串问题出来,虽然语气淡泊也吓得郭怀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一脚踢开郭怀,崔白蹲下将红绳系在脚踝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郭怀起来说道:“我见古殿内暗处有一女子,身上衣物品味不怎样,系着红绳我却瞧得欢喜。”
正准备承受责骂的郭怀却听到崔白的解释不禁愕然。
古殿内,一道亮丽身影从阴影处走出。
见微道人笑道:“丫头道行还差点意思啊,那位殿下进来便发现你了。”
来人坐在崔白坐过的为位上,学着崔白将脚踩在座椅身子缩进去,脚踝红绳显眼:“那位殿下可是被阁主爷爷你称为天才中的天才的人物,被她发现也不丢人。”
声音竟是跟崔白一样。
见微道人取下另一道卷轴重新摊开:“丫头也不用学了,以后也用不到。”
来人俨然是崔白的模样,她不解道:“先前我便奇怪阁主爷爷为何干脆的答应她,现在为何又不要我学她神貌。”
见微道人沉默良久,满面怀念:“既然能有缘得到那本书,那她便算是我一位长者的半个传人。”
她有些悚然,见微道人所尊敬的长者,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生乎他前的长辈。作为江海阁谍报负责人,她知道的比江海阁大多数人都多,她知道一些被当做谣言的秘事,一些她不敢向他人吐露半字的秘事。
见微道人伏在桌前,死死盯住卷轴。只见卷轴上千变万化,最终变化出一副天地唯有白茫的景象。
“小家伙真是狡猾,要了百种东西,真正所需要的藏在其中不过四五件。”见微道人抚须感叹。
“却还是让阁主爷爷看出来了。”变回亦可称的上闭月羞花之容貌,本名早已遗忘,化名瑶清的花魁说道。
只是这张面孔是真是假那只有少数人知道了。
见微道人摇摇头:“也只能是我,只能是知晓天下事的我才能猜到她这胆大包天的意图。若她成了,首先便是天下第一个做成此事的人,虽在前辈肩上,也是敢为天下先之人。再者更是能完成这一统覆雪洲的不世之功。”
瑶清眼瞳微缩,竟是让阁主认为做成便能一统覆雪洲,她究竟是要做什么?低头看去,那白茫茫的景象是……雪与云。
收起卷轴,道童走进来捧着另一卷轴:“阁主,这次潜龙榜要怎么排?”
潜龙榜,取天下年岁未过百,境界未过十的少年天才排入榜中。这在有些人看来是多此一举,认为年岁未过百即可,毕竟就算是九境,在这榜单中也不过十来人,都足说是这片天下真正的天之骄子,至于百岁之内便到十境,真是闻所未闻。
又有很多人认为潜龙榜的颁布是江海阁险恶用心的体现,不单单只是名头,上了此榜后自身会感受到说不清道不明的‘运’,逾是在前,逾是强烈,这种运对修行大有裨益,所以榜单之争有时会分外强烈,有争斗便有伤亡,因此陨落的天才千年来不在少数。
卷轴摊开看去,一百个在各自洲各自精彩的名字逐一排在上面。为首第一位,是个外人看来有些奇怪的名字,鹿十三。瑶清只是看着卷轴上的这名字都觉双眼刺痛,心里发寒。
还有诸多名字游离在榜外,崔白名字正在其中。
将一百人微小调整后,见微道人看向了崔白的名字。
手指在二三四位划过,见微道人最终在第二位轻轻一点,将崔白的名字拉过放在原来的第二位,其余众人顺势往下。
“既然崔白正式入世,那我们便让在外洲尚无名的她出次名吧。殿下可别怪我排得太高带来些许麻烦。”
在三十来名的地方看了看,见微道人将一个崭新的名字放入,乌度。
“正好将这草原狼崽子也放进去。”
瞟了眼榜单外“易问”及其旁边数个名字,见微道人摇摇头:“还是不行,都还差十三一筹。”
道童呵呵笑道:“易哥可不这么觉得。”
见微道人抚须笑道:“我这徒儿可没我更了解他自己。”
三个月后。
叶纷纷而落的橘柚洲。
一位长相粗犷的刀客走进一家客栈,笔直朝着台后的掌柜走去,丢了些银子,向老板问道:“巍峨城怎么走,那黑心王八蛋,买给老子假地图。”
老板收起银子,神色复杂,支支吾吾半天说道:“现在啊,那已经不叫巍峨城了。”
刀客惊讶,又丢了些银子问道:“哦?为何?”
这些老城可是很少会换名字。
“现在巍峨城的山,全塌了,那边的人自嘲以后要改名魏我城了。”老板说道。
“全塌了?”刀客震惊:“那可是千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符箓阵法刻在上面的一城象征啊。究竟是何方神圣做的。”
“那客官可是问对人了。”掌柜抚须而笑,看着刀客。
刀客看掌柜卖关子不满道:“掌柜的,你这坐地起价,我可就直接去等两天买江海阁的邸报了。”
掌柜见客人不耐烦也就不再卖弄:“听说前两个月,来了三个外人。当然巍峨城外人比本地人多的多,不过这个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刀客兴趣很大。
“听说那三个人是一个古老家族的。”掌柜神神秘秘,特地压低了声音:“两男一女,那女子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而其中一个男的,据传可能是十三境的天上仙人。”
“橘柚洲,又来了一个十三?”刀客不自觉地扶着腰间宝刀。
“那可不,这些年,橘柚洲出现的十三境占了那江湖阁所制五十榜半数。这次又出现个从未见过的新面孔,就是不知能排前二十否。”掌柜身为橘柚洲人士无比自豪的说道。
“掌柜你还没讲巍峨城是什么情况呢。”刀客想起了初衷。
“别着急啊,我这就跟你说说。”掌柜又压低了嗓门:“那巍峨城啊,藏了一个名声不显的十三境,这深潭蛟蛇遇到了过江猛龙,那打的是天翻地覆啊,生生打塌了巍峨城的群山,打的托起巍峨城的那座黄土山少了一半体量,还好巍峨城有高人护住,不然这巍峨城的人伤亡不会小。”
“本就是黄沙漫天无一风景的巍峨城现在是真没好看的。”掌柜又感叹道。
“谁人来这橘柚洲是为了看风景?”刀客不屑道:“巍峨城那几个人还在,人便会络绎不绝的前往。”
掌柜尴尬一笑:“客官说得没错,只是心里有些遗憾这巍峨城巍峨不在。”
确定了去巍峨城的路线,刀客转身离去。
有两人迎面走来,刀客拔刀相向。
“蜀山杨洵?”
一剑飞去,刀客倾力抵挡。
“哎,杨子,你还挺有名啊。”边路瞄了瞄左右两边远远围观的人:“只是想找你比试的人有点多啊。”
杨洵费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人人喊打。”
“人人喊打这个用的妙。”边路咧嘴一笑:“我看出来了,这几个月找你比试的,一个受伤的都没。”
杨洵瞬间了然,叹气道:“这些人境界不高,虽有沽名钓誉之辈,但多是诚心习武向道之人。委实下不来手。”
“不要钱的陪练,既能锻炼武艺还不会受伤,挡你两剑亦能博得美名,说不定还能得你两句品解,武道再进一步,岂不美哉。”边路指了指被飞剑逼退的刀客:“我都想找你练练,说不得明天我就名声大噪。”
边路又低声道:“我与你演一场便可,只是别怕污了宗门名声。”
是夜,忽有剑光大作。
“蜀山杨洵立约,今日之后,凡战必以全力,生死请自负。”一道声响划过静寂。
第二天,杨洵浑身剑气迸发,御剑而行。
有人不信邪,非要拦下杨洵比试。
遮天蔽日的飞剑将没来得及拔剑的那人淹没,声势浩大,引得众人围观。
有人惊呼飞剑阵势惊人,再看去,飞剑中那人竟是被削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经过两日后江海阁邸报报道后,杨洵凶名广传,短时内,再没有谁想找这潜龙榜位列前名的人练武。
“小杨子,你宗门不会找我麻烦吧,蜀山家大业大我可是有点害怕。”边路装模作样说道。
一柄一尺飞剑围绕着两人转圈,遮掩两人气息。
杨洵笑道:“宗门千年威名,可不是我杨洵一朝逞凶能毁的,纵使……”
杨洵一顿,又说道:“纵使名声毁了,我门行事,可又何惜名声。”
边路哈哈大笑。
“你那遮掩气机的法门是从那学的?”杨询问道:“竟是连我都瞧不出。”
边路哼哼两声道:“我兄弟送我离去时赠与我一张符箓,可用来遮掩气机,易改面容,甚至隐蔽身形。”
“段兄待你不薄啊。”杨洵憋着笑。
那日离别,段修远交给边路一件东西,只说让边路收下,杨洵也没关注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手法高明的符箓。
边路有点奇怪:“小杨子,你这半笑不笑的是吃了屁?”
“就当我是吃了屁吧。”杨洵大笑出来,不笑不得意。
“这邸报上说,巍峨城刚经历一场十三境大战,我们现在去合适吗?”边路有些担忧。他可从没跟十三境的大人物打过招呼,到时候不小心惹恼对方就不合适了。
杨洵淡然道:“十三境都是修道习武可称大成的人,心境要求当然极高,行事自有规矩,那些个好杀戮的在十三境中也是绝少数,边兄大可放心。”
蜀山剑宗弟子在外,大可以与境界相近之人搏杀而死,但绝不可以是被境界远高于他之人压杀,若是九境杨洵无故被十三境之人所杀,那十四比十三又如何?
边路看杨洵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只得心里夸一句不愧是大宗弟子。没有办法,边路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原因,那日杨洵与他所说能教他拳法的人便在巍峨城。
叹了口气,边路跺跺脚大喊道:“巍峨城,你大爷边路来了!”
三个月的风餐露宿,苏宜遐着实痩了不少。
当然,这是苏宜遐自认为的。要赵五看就是一顿没落下,三个月行程一点没见痩,还是个婴儿肥的小脸蛋。
小白将头搁在苏宜遐肩上惬意打起盹来。开始不能回家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这几个月下来,倒是丝毫没有想家的意思。
这三个月沿着一条蜿蜒的河流一路向南,经过了五六个小镇小城,大多数时间都在荒山野岭,这期间伙食问题的解决,小白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仅凭着本能教苏宜遐找可食用的植物,还借着恢复了五层的身体来打点荤腥。
苏宜遐还是有疑问,为什么兔子能吃的东西,我们就能吃呢?苏宜遐将问题说与先生。
赵五本想继续逗苏宜遐玩,可看他认真的神色便如实说道:“因为先生我偷偷加了些调料,不然小白找的东西但吃无妨,可你吃不吃得下那就得两说了。”
苏宜遐仔细回味了一下,那些食物除了口感,好像味道都差不多。搓了搓小白尾巴,苏宜遐有些羞恼,吃了这么久居然没发现那些叶子草根的味道一样的。
赵五微笑着看苏宜遐与小白的互动,神识已落在五里外的两伙人身上。一伙大家仆人小姐,一伙马贼,现在还没有交锋,也快了,马贼已经围上去,只在等待首领下令。
太平世,从来与这些没能统一的大洲无关,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当然身处那些一洲之国的人,也未必全然觉得好,首先修行之后也要受到朝廷管制便让许多修行之人不舒服。
赵五心里比划着路线,恰恰好要经过那,有缘有缘,既然有缘,那便是此祸不至。
小白踩了踩苏宜遐胸膛,苏宜遐疑惑看过去。小白又撇头示意前方。
苏宜遐定眼仔细望向前方,扯起赵五袖子:“先生,前面好像有情况。”
正想着怎样出场比较帅气的赵五瞧见小白,心里打定了主意。
将小白从苏宜遐怀中拿出往空中一扔:“就决定是你了,小白,你去前面探探路。”
一队人马,缓慢向南行。
马车内,母女相对而坐。
年长妇人牵起女儿的手,轻拍手背,语重心长道:“跨洲求学,此去艰险,万事且小心再小心。我和你爹只有你们姐弟两两个孩子,他虽然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他放不下身段来说的话,我便替他说了。到了那边不要苦了自己,没钱尽管向家里要,咱们家大财不说,小钱还是有。保护好自己,学院有你一位族叔,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便说与他听,这个族叔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前些年开阳学院立址,重新聘请先生才去,他也是有大学识的人,纵使没有困难,也不要忘记拜访他。来年春上,我与你父亲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宜便来看望你,想要这边的什么物件零嘴,写信由江海阁寄给我们,不要怕花多了钱。你从小便是节约的自己吃了苦,到外更是让我不放心,开阳学院又不让带丫鬟,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妇人抹起了眼泪。
女儿将手覆在母亲手上轻柔道:“娘亲勿要担忧,女儿这些年,在家修行颇多疑问难解,此次远道求学,于女儿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妇人骄傲道:“你修行,我是放心的。今年方十三,便已摸到青云门槛,来日说不定你能超过你的外公,到达那可以御风飞行仙凡之别的九境。”
话锋一转,妇人又抹泪道:“只是前些年,家族经营不善,让你养了个节俭的性子,本来也好,可如今我们家族起势,你却又节俭的让为娘心疼。”
女孩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娘,他们说富养女,也不过是望女儿长眼界罢了。女儿我眼界还是很高的。此次去开阳学院,所学所识也必然是会比在家乡所学多的多的。”
马匹嘶吼着,马车也随之刹住,因车内置有阵法,所以车内两人没有受到影响。
母女两面面相窥,事情不太妙。敢拦截她们的车队,自然不会是普通马贼,许家为了保护远道求学的许心柔特地请了在太牢洲颇有名头的飞羽镖局,镖头也是镖局内数一数二的七境高手。马贼不可能不认识他们镖局的旗号。
妇人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家里已经是尽可能请了能找到的最好的镖局护卫,这还不能平安到达开阳学院吗?
女孩右手探入袖子中拿起一叠符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
妇人示意女儿不要做声,两人屏息听取车外动静。
车队中一骑走出,是一络腮胡大汉,看着前方大地上斜没入地下只有箭羽露出朝向各异的三只飞箭眼中含怒。闭眼平复心情,大汉抱拳朗声道:“在下飞羽镖局屠千钧,护镖四十余年,承蒙江湖好汉抬举,得一铁拳撼山名号。不知是那个山头的好汉在此送客。”
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三十多位带着面具的蒙面马贼策马而来。一人腾空而起,二话不说一拳直向屠千钧面门。
屠千钧气沉人起,不避反上以拳对拳,铁拳撼山的名头可不是买来的。只是坐下马匹没能受住,被压倒在地。
“不留活口!”
在这两人对拳之时,其余三十多位马贼也没停歇,纷纷拔刀直奔当中马车。
蓬勃妖气从天而降,正落车顶。
远远立在原地的马贼头子面具之下的脸凝重起来,这大道附近居然会出现大妖,这阵势,是那个大家族饲养的?这车队不过一个七境武夫,怎的还有这般妖物相助。
马贼头子飞下马,向前三步。大地蛛网般裂痕由脚下散来,车队马匹皆口吐白沫晕厥过去。速战速决。
一拳震开出拳马贼,屠千钧吐了口血沫,奔向马贼头子,八境高手,硬茬子,豁出去了。
一道身影快他一步,快他许多步。带着一抹白色的黑影在战场穿梭。
屠千钧停下了脚步,已经没必要战斗了。是敌是友尚未可知的大妖,也不是他们能战胜的,只是没想到那大妖,居然是只兔子。看着那些还没反应过来便倒地不起的马贼,屠千钧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从马贼出来到现在倒地,不过是他出两拳的功夫。
那仰面朝天的马贼头子,受伤应该是最重的,面部清晰可见的兔子脚印,鼻子都踢歪了。小白扒拉扒拉马贼头子的脸,满意的点点头。非常完美的一击。
这一幕被躲在马车内的母女二人看在眼里,妇人尚且不知道该做什么,女儿已经退门下车。
女儿速度颇快,妇人急忙想要喊住女儿,却又怕惊扰那只大妖,无可奈何下冷汗直流无声呼喊。
做什么,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小白恶狠狠盯着来人。
许心柔一把抱住白兔,试了第一下没能抱起来,有点重,沉声用力,将小白抱入怀中。
用脸颊蹭着小白,许心柔两眼弯成了月牙:“你是我上天派来守护我的神兽吗?”
小白气鼓鼓的趴在怀中。怎么这些人都喜欢这样抱,还挺舒服,呸,一点不尊重我。
“书上说神兽要滴血认主,宝宝等我一下。”
许心柔低头,稍用力,咬破手指往白兔头上抹。
还都喜欢往我头上滴血,真是有病。
“滴了血,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以后就叫你…嗯…”许心柔陷入沉思。
“小白!”
许心柔摇摇头:“不行,小白太普通了。”
听着跟旺财似的,这可是她的天命神兽,要取个可爱又不失威严的好名字。
可惜她的天命神兽却觉得很满意,嗖的一下就脱离了她的怀抱。
“哎,宝宝。”许心柔想要抓住白兔。
小白两腿一蹬,便跳到了熟悉的怀抱里。
两个女孩,四眼相对。
唔,天命神兽跳进了别人的怀抱。许心柔愣愣立在原地,久违的怅然若失感。
苏宜遐不明所以,尝试着跟呆若木鸡的大姐姐打招呼。
许心柔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马车,娘亲与屠叔叔正跟一个大人有说有笑。整理思绪再回头看,眼前这矮她一头的小女孩是白兔子真正的主人吗。
发觉这个大姐姐直勾勾盯着小白,苏宜遐举起小白:“姐姐,你也抱抱小白吧,小白的毛很顺,摸着特别舒服,就是最近有长胖了有点重…。”
说到这,苏宜遐突然想到用小白的毛做兔毛笔不知道怎么样。
许心柔虽然还有失落感,看见小女孩可爱模样也就将那些不适抛之脑后:“这个大白兔是你养的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问住了苏宜遐,这三个月来,究竟是谁养谁呢。
看小女孩不回答,许心柔猜想或许是有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那边的大人是你哥哥吗?”
苏宜遐摇摇头:“那是我的先生。”
“是哪个学院的老师吗?”许心柔有点奇怪先生这个称呼。
苏宜遐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要叫先生。
“心柔,你们过来吧。”许家夫人呼唤着她们。
许家夫人向赵五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女,这孩子一出生不哭不闹他爹都怕她有问题,那医师只说她会是个温柔的孩子,她太爷便拍板取名心柔,她那颇有学识的族叔本是想从古籍上取名的,也拗不过她太爷,就定下了。说起来恩人您也是去开阳学院,恰好她的族叔在开阳学院教书,也能照拂一二,事虽小,亦是报答恩人救命之恩。”
许心柔见娘亲滔滔不绝,无奈轻咳示意娘亲。
赵五顺势接过话:“苏宜遐,以后这个姐姐也会是你的同学,这一路上要好好相处哦。”
还不知为何就要一路的苏宜遐笑着点点头。
屠千钧走南闯北多年,相比许家夫人更明白这始终温和微笑年轻人的神通广大,那速度惊人的白兔绝不是寻常妖兽。
待到赵五说完,他开口建议道“这批马贼,残忍嗜杀,不似一般马贼截人要赎金,而是竭泽而渔杀人取财。恐怕是从北边下来的别地马贼,小人建议前辈不若将他们就地正法,已告他们刀下亡灵。”
赵五点头道:“我们先行一步,这些马贼便麻烦屠镖头善后了。”
屠千钧拱手笑道:“前辈客气了,前辈与许夫人先行,我等稍后赶上。”
马匹上,苏宜遐悄悄问道:“先生为何这次又要‘就地正法’呢?”
“因为上次是我们引诱他人,这次是他们主动犯案。嗯,或许只是先生懒,留交官府这事一次就很麻烦,两次还是算了。”赵五随口答道。
苏宜遐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却是个空,才想起来小白借给那个小姐姐了。
目送车队远去,屠千钧回头指使弟兄们收拾。他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屠千钧自认为的,走镖四十余年不算,占山为王时绝对是算不得好人,或者说是哪天被雷劈死也不值得惊讶的恶人。可恶人有恶人规矩,各山头有各山头的道理,他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坏规矩的人。一拳锤杀了马贼头子,一人过来将尸体拉进挖好的坑中,这批马贼已尽入黄土。
将从尸体上搜到的玉佩查看了一遍,屠千钧知道这是个带有小洞天的法宝,不过注定是要交给那位前辈的,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虽然这洞天法宝值钱,那比得上这波马贼杀人无数劫得的财宝,在锤杀了那马贼头子后那宝物也就留给以后可能误入藏宝地的幸运儿了。
“上马,追上去,六子你回去报告老大北边马贼南下的消息,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批马贼。”屠千钧上马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