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这样吧!”冷棠坐在央初逸的身旁小声嘀咕着:“今日下午未时三刻,咱们在流水桥那儿见面,然后再一起商议玩什么。”
可是还未消央初逸出声,北扶风那略带些调侃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小丫头好不知羞!才几岁啊!五岁就要与人家公子私会!”
这半是玩笑半是责备的语气,让冷棠觉得很难受:明明我和你又不是很熟,仅一面之缘,昨日离别之时,我也曾与你说过“就此别过”,这人又何故要来招惹我?
这么想着,冷棠不觉将所有的不满都放在了脸上,一张小脸气鼓鼓的,还嘟起了朱唇,那姿色甚是撩人。
见小丫头如此,北扶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着转身离开:“好了,冷冷,那今日下午未时三刻,不见不散哦!”话罢,北扶风轻咳了一声就离去了,他还赶着回宫吃药呢!
北扶风自幼身子便不好,大夫说他心脉不强,容易受损,也易染病,所以叮嘱他要多加注意。北扶风自小也几乎都是泡在那药罐子里的,这不,到了这冬日,北扶风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不舒服了,可是昨日他还是不惧严寒,将冷棠拥在怀里给她取暖,一下子寒气入体,便得了伤寒了。
然而,这些冷棠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北扶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那北国几尺厚的城墙都无法与他的脸皮匹敌:“太可恶了!我与他又不相识!”
小丫头小声嘀咕的不悦模样甚是可爱,只可惜北某人没有看到,这反倒还给央初逸捡了个大便宜。
“好啦!下午我们不去流水桥便是了,那时候直接去醉仙居,定个雅座品茗观雪如何?”央初逸笑着捏了捏冷棠那气鼓鼓的小脸,提出了一个再和冷棠心思不过的提议。
这下子可把冷棠给乐坏了:“还是初逸哥哥最懂棠儿!初逸哥哥最好了!”
未时三刻……流水桥上,身着白色狐裘的北扶风手里拿着一枝刚折下不久的红梅,撑着伞在原地等着。他一经调查,发现小丫头喜欢梅花,便特意折了一枝。可是,一柱香时间过去了……两柱香时间过去了……五柱香时间过去了……大雪中的北扶风虽然撑着伞,但也已快被冻成雪人了,可就是不见冷棠的身影。
没有办法,他还患有伤寒,只得先行回了宫,与此同时,冷棠正与央初逸一道在醉仙居窗前品茗观雪呢。
次日,北扶风拖着伤寒已有些加重的身体来到了苻府,他知道逢年过节冷棠都会去苻府待上一大段时,甚至整个年节里都不回冷府。
可是小丫头不愿意见他,一连十几天都和他那两个表哥以及央初逸混在一起,苻府北扶风去了也是白去,精力花了也是白搭,最后因为伤寒,他不得已才没有再去找冷棠。谁知这一放弃,便隔了几年都再没见过了,悔的北扶风肠子都青了也无可奈何。
梦到这里,冷棠便醒了,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了。但那时冷棠还不那么冷,她很计较顾北寒对她做的那些,便没有理会坐在她床边的二人。
但是北扶风除了手中有冷棠的资料,对她那叫一个知之甚少,根本就不知道冷棠现在有小情绪了:“现在可想起来了?冷冷?”北扶风将他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凑了过去。
可是这惹得冷棠甚是不悦,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别说,这还真打到了,弄得她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更别说北扶风一个被打到的了。
见此,顾北寒也觉得很是尴尬,便出了声:“棠儿,你可记起了之前的事?师父点了你的睡穴,施以金针之术,你应当是记起来了的。”
冷棠没有说话。
“师父与北扶风是好友,你虽不知,但我们关系很好。”
冷棠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抬眸望了北扶风和他一眼,然后接着垂首。
“北扶风他是平阳王,若与你知晓,恐叫你惹祸上身,便没有告诉你,况且扶风他央我寻你,想是与你认识,师父便出手相助了。”顾北寒有点慌,冷棠很少与他置气,但今日却不与他说话了,还是因为北扶风:这是怎么了?他们二人是有多大的渊源?我这又是哪儿错了?
“师父,您不应不经棠儿同意便与那平阳王一起算计我的。”冷棠真的有点生气了,便夸张地用了“算计”这个词,以示自己的不满情绪:“您这样很不尊重我!”
话罢,顾北寒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方式确为不妥,便垂眸对冷棠道歉:“棠儿,这次是师父的方法不妥,是师父错了,师父向你道歉。”
及此,冷棠便舒展了眉头。她在顾北寒面前向来很好哄,当然,这也仅限于在顾北寒的面前。毕竟这几年风雨都是顾北寒替她遮掩,陪她经历的,自己的一身技艺也全都传自于顾北寒,她对顾北寒的感情即使不是那种爱,但也是不同于普通人的,是不一样的。
那北扶风见冷棠有消气的迹象,便也将头转了过来:“冷冷?”北扶怕冷棠又生气,说话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也不怎么敢看冷棠的眼睛。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冷棠既然知道他是顾北寒的好友,便就不会再多为难他。
冷棠对顾北寒很好,对他的熟人,特别是友人,也亦是如此。所以冷棠听见北扶风这么喊自己便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在意了,而是将头转向他:“平阳王殿下有何事吩咐吗?”
“无,无事。冷冷你没事吧?”北扶风虽然听见冷棠对他的语气有所缓和,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正视她的眼睛,生怕又惹冷倾棠生气。
“我没事。”冷棠穿好鞋袜下了床:“但是我饿了,还劳烦平阳王屈尊,与民女一同前往厨房做饭。”冷棠扫了一眼极是尴尬的北扶风,随后便领他去了厨房。
顾北寒倒是想跟上去,可是他深知冷棠骨子里的冷性子,哪怕她的冷现在还没有被激发出来,顾北寒也依旧没敢跟上去。冷棠要真发起狠来,可以连他都不要的!
厨房里冷棠正熟练地将水盆里的鱼捞起,而一旁的北扶风除了傻站着,是什么不知道。
虽说北扶风是个皇子吧,理当被追杀过多回,这双娇贵的手就算不该沾上那阳春水,也不得不沾过了。
可是北国向来很安宁,几乎从未上演过什么为了权利兄弟相杀的局面,世代帝王也都是勤政爱民,深得人心,或许大臣之间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些争权夺利的,但也远比不上后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要多。所以在北国这么一个神奇的,世代国泰民安的强大国家里,身为平阳王的北扶风从小到大根本就没遇到过这种事儿,这次莫名的追杀,也就是个意外。
本来北扶风是闲的无聊,独自出来打猎的,可是谁知道他这一身白衣骑着马在林子里飘过来,飘过去,吓着了猎户的妻儿,就遭猎户不明所以地放了一只毒箭。而且不仅被打中了,还莫名其妙的被当成是妖怪,遭到追杀,他北扶风是会武,也拜过师学过一些记技艺,可是他毕竟心脏不好啊,这家伙给他整的啊,一下子他就无奈的晕了过去。也是十分幸运,晕过去的北扶风恰好遇上了上山采药的顾北寒和冷棠二人,这才没被那猎户给杀死。
看着冷棠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北扶风便把自己的遭遇给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北扶风的脸就红了,冷棠那个看似无情之人,也是彻底被他给逗乐了:“本小姐竟不知当年死皮赖脸缠了我许久的小无赖,竟会这样蠢笨!知道自己心脏不好,还不多带几个人出宫!竟一个人出宫打猎!平阳王殿下,我说你是要钱还要命啊!”
“本王想要你!”北扶风这么想着,却不敢就这么说出口,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也学着冷棠的样子去捞鱼:“让我来帮你吧!”
冷棠是纯粹在外面与顾北寒闲云野鹤惯了,又因为与北扶风有几面之缘,所以对北扶风随意称呼。而北扶风不用敬语,也不讲究什么礼节,完全是因为把冷棠当自家人看了,哪里还在意这些狗屁玩意儿?把那些复杂的东西统统扔掉,他北扶风只要把小丫头搞到手就心满意足了,还管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北扶风这家伙又没下过厨,哪里就干得好这件事了?不仅自己在捞鱼的时候被鱼尾吓了一跳,还把水溅得冷棠一身都是。结果鱼还没捞起来,倒是弄得后者很是无语,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不会帮忙还逞能帮忙,还总是帮倒忙!
那北扶风好歹是个王爷吧,还是点自尊心的吧,自然就不甘心这样被小丫头给嫌弃了,便使出他当年缠冷棠的劲赖在厨房不走,眼神示意冷棠让他干点别的。
冷棠虽然不是个聪明的丫头,但还是一下子就猜出了北扶风的意思,便扬了扬头对北扶风浅浅地笑了一下:“你还是去摘菜吧,这个不适合你这个弱柳!”
“弱,弱柳?为何?”北扶风听见小丫头给自己的这个称号甚是不解,可是一旁的冷棠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却是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弱柳扶风呀!况且你心脏又不好,又易染病,可不就是弱柳嘛!”这一番话说的北扶风是哑口无言,可是冷棠那爽朗如银铃般的笑声却惊到了厨房外的顾北寒,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冷棠这么开心过了。
冷棠原先是个外柔内也柔的女孩子,遇见顾北寒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外刚内柔的女孩子,虽然在顾北寒去世之后,冷棠彻底蜕变成了一个外刚内也刚的人,但是就她现在的这个情况来讲,冷棠还是很少把情绪放在脸上的,哪怕她很害怕,或是很开心,她也是极少表达出来的,更何况是如此发自内心的笑。
对此,顾北寒先是不解,后来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看起来这两人着渊源颇深,想来月老若是给他们牵一下红线,也能成为一方风土的佳话。
次日一早,北扶风便外出去钓鱼了,虽然他的心脉在追杀中又受了损伤,但是顾北寒的医术高超,给他扎了几针,煎了几帖药服下去后,正常外出已是没问题了。
他见昨日冷棠烧的鲤鱼很好吃,冷棠和顾北寒看着也很喜欢吃鱼的样子,便想着要去河里钓一条大鱼上来送给冷棠:“等我钓上了鱼,看小丫头还怎么嫌弃我笨!”
北扶风就这么一路得瑟着来到了河边。那河水清澈见底,阳光照在上面还一闪一闪的,看的人甚是欣喜,北扶风便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将鱼饵放了下去。
另一边,刚醒来的冷棠洗漱完毕后就出门练早功去了,虽然发现北扶风不在了,但也没有太在意,反而是顾北寒有点慌:这两个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
半个时辰后冷棠的早功练完了,回到屋内打算吃早饭,顾北寒熬的荷叶莲子粥的清香早就把她的馋虫给勾出来了,毕竟这粥只有夏季熬得,顾北寒又难得熬一回。
可是冷棠回到屋内后,发现北扶风还是不在,刚想向厨房迈出去的脚又不自觉的收了回来:“那个家伙干什么了?到现在还没个人影!”说着,冷倾棠也来不及去盛一碗粥,就又跑了出去:“那家伙心脏不好,可莫要给我死在外头,当真叫那林子里的野杂种给吃去了!”你要是个普通人还好,是个王爷,还偏要和我扯上关系,是几个意思!你个平阳王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到时倒是能叫我一家老小连带着九族亲戚,还搭上个师父为你陪葬,这到底算什么回事嘛!
约莫着有了一柱香的时间,冷棠才在河边找到了一脸佛像的北扶风。
那家伙是叫一个清心寡欲,无求无念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河水盯了半个多时辰,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傻子。
冷棠看着北扶风,那叫一脸的无奈,冲上去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大早上的,你跑到这里来钓鱼!”
“你是有多怕那鲤鱼精不会吃了你!那些林中的野兽不会把你叼去当点心!看着妖孽横生,霸气十足的,怎么这么傻!”冷棠的怒火烧红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像是泪目了:“像我们这种习过武练过的人,都是精气旺盛,特别易招妖怪的人!你这身体又不好的,更是对它们的胃口!你就这么想死吗!这么想死,我送你啊!”
而北扶风丢掉了鱼竿,面对着满眼通红的冷棠,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解释:“我是瞧你喜欢吃鱼,便想着亲手来钓一条的。”
话罢,冷棠的水眸颤动了一下,北扶风的解释是那么的合情合理,让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去生那个气,可是在气势上也不能输:“那是说这都是我的错了?还是说这就是你一个弱柳出来送死的理由!”冷棠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北扶风那番说词辞给弄害羞的。总而言之,在北扶风眼里,这样的冷棠都是可爱的,是最美的:“冷冷,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这个问题,冷棠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怎么答都是错的。
首先,她并不想说自己就是在关心北扶风;其次,她也确实没有因为北扶风而去关心他;最后,她不想说话。
于是冷棠白了北扶风一眼后就揪着他回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不饿吗!”你不饿我饿好吧!师父难得做一回荷叶莲子粥,是因为你也就算了!你可倒好!还乱跑!
那一天,包括此后的半个月,北扶风都会折腾出一些事情。不是今个儿被鱼吓了一跳,就是明个上山去抓野鸡,结果还被鸡啄的到处乱跑,总而言之就是不消停,弄得冷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来去练功。不过北扶风虽然先天心脏不好,又易染病,但他的武功还是很好的,在冷棠练功的时候,经常也会指点一二,为冷棠纠正一些错误和不灵活的地方,这就又弄得冷棠对他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最后干脆在闲暇之余和北扶风一起折腾起来了,这就又弄的顾北寒苦笑不得。
半个月后,北扶风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也就不辞而别了。此后有一段时间,冷棠总是觉得心里容不下太多东西了,但又有点空落落的,也是直到后来,她才从这种感觉中逐渐抽离出来,与顾北寒的生活也渐渐普通下来。或许偶尔还会想起那段能上天入地的日子,但是冷棠也不会再去多想什么了,只是期待着能和顾北寒回京。
收回思绪,再望向面前那个白衣飘飘,一脸邪魅样的男子,冷棠的心中竟不觉有些奇怪的声音发出来:想来,那该是我至今最快乐的日子吧!
这么想着,冷棠便缓步走上前去,略微福了福身子:“棠儿见过舅舅,平阳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