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平阳王府内,北扶风正闷闷不乐的对着一树梅花发呆:时隔两年,冷冷倒真的是变冷了呢!还有顾道长他……竟然去世的如此之早……是该怪我吗?
北扶风想着,无意的抬手触碰了一下那看似娇弱实则却十分坚强的梅枝,一片雪花就不经意飘落在了他的眼睫上,惹得他不得不微微眨了下眼,又用手拂去眼睫上那一丝明眸可见的纯白。
一阵风轻轻的吹来,恰好穿过北扶风敞开的衣襟侵入了他的身体,引得他止不住的咳了几声。
北扶风的身子本也不怎么好,这几日天气渐凉,更是有了点得风寒的迹象,现下被风这么一吹,北扶风再也无心赏雪了,衣袂一挥就回了屋。
屋中早早的就焚好了檀香,参茶也是每时每刻都备好了的。温暖的感觉,一实舒缓了北扶风身体的不适,可是例行的身体检查和一月两次的针灸是无可避免的。
不管北扶风有多抗拒同样是一早就在屋内侯好了的张医师,以及他手中那套细长的针,最后北扶风还是得乖乖脱了衣服趴在床上等待那次他并不咋喜欢的针灸。
“阿谦,这次我求你了,轻一点儿成不?”北扶风将他那精瘦的背尽数露在了张谦的面前,又一如既往地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那个面如谪仙,下手却如同魔鬼一般狠毒的张谦。
可是面前的人又哪里肯放过他,只朝北扶风淡然一笑,便轻轻抽出了一根针:“但凡阿风你身子再好些,我也不必一月为你做这两次针灸了,耗时耗力不说,还惹得你不快!”
说话间,寒光一闪,一根针就轻轻扎在了北扶风背部的穴位上,痛得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及此,北扶风乖乖地趴着,不敢再说话,任由张谦将针一根根插入他那已被扎过了无数回的穴道。
正在扎针的人仿佛看透了床上那个闷声不说话的人内心的抗拒,便什么也没说,只是手法极为熟练的调整了一下力度,让那个痛的大汗淋漓的人好受些。
这一点北扶风自然是感觉到了的,就偷偷的歪了歪脸看着那个身着淡紫色衣服,散着一头青丝的男子。
张谦年方二十二,只比北扶风年长两岁,但却练得一身好功夫,医术更是绝世的了得,极至于十二岁就成了北扶风身边的随侍。
按理说如此幸运又出色,张谦早就被那些小人给嫉妒死了,但偏他就生了那么一张倾世的妖颜,随便一个回眸一笑就能迷倒一片男女,不得不说,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也就光这一点,就弄得北扶风出门在外都不好意思叫他露脸,他也几乎日日以纱覆面。
但是北扶风也只敢对张谦提这么一个要求,毕竟张谦是他的随侍,更是他的医师,他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张谦给惹不开心了,那他的身家性命少说都得在张谦手里丢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十有八九还需一边承受着张谦“爱的”蹂躏,一边假笑着去迎合张谦,讨好他。
而北扶风之所以有这个觉悟呢,那自然还是亲身试验过的呀!毕竟这不跳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最后这被淹了一次,撞了个头破血流,真实见到了棺材,才算是终于肯乖乖地泪流满面了。
难得这张谦不戴白纱,露出那祸世的容颜,北扶风便想好好的欣赏一下那个千年难能一遇的美男。
北扶风就这样歪着脑袋顺着张谦的眼睫一直望下去又望下去,最后脑袋一耷拉,目光落在了一处本不该看的地方。
那一瞬,北扶风莫名感觉脊背一凉,随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了他响天彻地的惨叫声。
背上的疼痛还迟迟无法散去,张谦又是狠狠的一针下去了,叫个北扶风直痛出了眼泪花儿。
这个时候,北扶风才意识到张谦是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他的。等背上新一轮的痛感再一次分明的传来时,北扶风欲哭无泪,直痛呼求饶:“阿谦阿谦阿谦!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啊!饶了我吧!啊!”
张谦男女通吃这一点,北扶风不是第一天知道,但张谦不喜欢别人瞄他那里这一点,北扶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次他犯了禁忌,张谦哪里就肯轻易饶过了他!
于北扶风而言,这时候的张谦哪里还是什么谦谦君子,哪里还是什么如幻谪仙,那分明就是来夺他命的恶魔!
待到北扶风好不容易活着承受完了那一场如同上刑的针灸,张谦才又浅笑着开了口:“阿风,你可知错错在哪儿了?如有下次该当如何?今日,又该如何?”
原本北扶风是已经舒了一口气了,但是张谦这几个如雷贯耳的问题,就又让他一下子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阿谦,我,别呀!”
讨饶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北扶风就感觉有一个平直且冰凉的物什贴上了自己的身后,随即身后一凉,那熟悉的触感便更为强烈。
北扶风浑身颤了一下,趁着张谦还没下手赶紧求放过:“知错!我知错!错不该偷看你身上不该看的地方!如有下次,不!没有下次!今!今日,手……打手成不?”最后一句北扶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晓得张谦听见了且听进去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温度一下子回升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张谦那一张极为好看,但在北扶风眼里却极为可怕的笑脸,以及已经抵上了他左手手心的戒尺:“几下?”
北扶风欲哭无泪,他与张谦共同度过了七年时光,挨过的打不计其数,但却至今都搞不明白,张谦那样一个模样极为好看的人,为何会随身带着戒尺。非常不明白!
无奈,北扶风极不情愿的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随你心情。”
那结果可想而知,几十下戒尺下去,北扶风的左手已经是不能张开见人了,但人张谦是说走就走,连个膏药都不带留给他的,他还得微笑着送人出屋,最后自己躺在床上捂着手翻来覆去的打滚。
正在北扶风直痛得想喊爹娘时,一个侍卫在门外通报:“殿下,冷府大小姐说有事求见!”
“轰出去轰出去!通通给本王轰出去!本王现在谁也不想见!不想见!”北扶风捂着手疼的鬼哭狼嚎,根本连想都不想一下就开始赶人走,那门外的侍卫原先见来者是冷棠,本还想再大声通报一遍的,但见北扶风那个“我谁都不想见,你们谁都别来烦我”的样子,便叹了一口气走了。
在王府外还吹着冷风的冷棠见那替她通报的侍卫略显抱歉地走出府,原本无一丝表情的面容上突然显出了一脸笑意,还未等那侍卫说话就先作揖谢道:“多谢帮忙通传,但今日见此情况,平阳王殿下怕是不能见我了,我今日也就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听罢,那侍卫刚想还礼,却见冷棠已走了,便只好作罢。
“方才那便是冷府的大小姐?阿风这念了几年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张谦竟出现在了王府的门口,把那个刚要转身进府的侍卫给吓了一跳,连忙向张谦问了好点头说是。
见此,张谦也不好再多言语,只是笑了笑就转身进府了,弄得那个刚想开口替北扶风讨药的侍卫再一次陷入了尴尬之中,愣了愣神才关门进了府。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冷棠却莫名打了个颤。
待冷棠回到苻府时已是未时了,老夫人和夫人去礼堂里佛了,苻峋和苻渊正在做功课,苻德也外出去办事了,冷棠回到苻府便也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像七年前一样。
瑞雪院中一切如常,婢女奴才见了冷棠都安安分分的行了个礼,对她丝毫没有不敬之意,再伴上院中那一阵一阵的梅花香,冷棠只觉得好温暖好温暖,一一点过头之后冷棠就进了里屋,屋里像她刚回来时一样,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焚好了香,一阵感动袭来,让冷棠不禁鼻子一酸,但那泪意,她还是忍住了。
冷棠向外望去,入眼的是一个个勤劳干活的婢女奴才。这瑞雪院主屋因常年无人居住,本也就不是很脏,经那群能干的丫头们随便一折腾,早已是一尘不染了。
看着门外那些还在打扫的婢女们。冷棠觉得甚为不合适,便上前遣散了他们,叫碧秋给一人发了些果脯糕点让人都休息去了。
如此,这空荡荡的院中便只剩了冷棠一人。
冷棠关了门,径自走进了卧房,倚在窗前赏那一朵朵绯红的梅花,即至兴起,也将那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的宣纸铺开,拿出笔砚和墨,打算画一幅梅花。
冷棠在冷家虽未曾受到过什么认真的教育,但在苻府和顾北寒的悉心教导下,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他该学的不说技艺有多娴熟精湛,但一定还是会的。
笔墨纸砚都已就位,冷棠便拿出一方丝帕包住墨的一角,拿起墨在那个雕刻着梅花的砚中轻轻研着,一边研墨,还一边望着窗外的红梅出神,好似在思考着该如何下笔。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那样,冷棠只是在回想着今日在平阳王府的事,她虽并未进府,但张谦下手那么狠,北扶风那响天彻地的哭嚎声冷棠也是听到了的,也隐约能猜出北扶风是发生了点什么,不然她今日也不会那么就走了。
冷棠与张谦未曾谋过面,只是偶尔听人提到过他的医术绝世,于此她自是想不通猜不透的,但是察觉到墨已经研的差不多了,冷棠也就停了手,也止了思绪,专心开始作画。
梅花于冬日里开的最艳的时候最是好看,特别是此时又没有风,那树枝被雪冻的死死的,最是易观察。虽也是费了一些时间,但于冷棠而言,完成那一幅梅花却是并未花太多功夫的。
看着眼前还未干的墨迹,冷棠不由自主地向那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让那墨干的快一些。
抬起头又望着画,浅浅的笑了笑,这时候的冷棠真的很像一个最纯真的孩童,如那窗外的微风一缕,那细雪上的阳光一朵,最是清新可人,温柔美丽。
正当冷棠放下画,准备转身时,一阵簌簌的声响却冷不丁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冷棠知那声响是那人故意发出来的,但她也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从刚才起冷棠就感觉到了一有一种强大的可怕的气场覆盖在了她的房间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不是什么能让她感觉亲切的气息。
冷棠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需要出去透一下气,感受一下温暖的气息,而不是房内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死寂。
冷棠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十分慌张,她急需出房间,但冷棠知道她的房间里确实进其他人了,且来者恐不善。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我见过,仅一面之缘,但他很危险,行事需小心。
冷棠佯装镇定坐在窗前赏着梅花,未消一会儿工夫又向梳妆台走去,她开始缓缓的卸下自己身上原也不多地钗环首饰,但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
那气场开始逐渐向冷棠逼近,再逼近,这冷棠能察觉得到,她的心也莫名其妙的越来越慌乱。
素银的簪子被冷棠紧紧的握在手心里,逐渐被一层冷汗所包裹,冷棠那根本未上妆的脸也不知何时白上了几分,看起来是有些吓人的。
冷棠的眸子很久没有那么疯狂的颤动过了,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却似是要跳出眼眶一般。
那种慌乱无可言喻,冷棠只感觉有一种被冰冻但又似是火烧的窒息的感觉。她的身体是热的,心口处更觉滚烫,但是手脚却出奇的冰凉,冷到有些麻木,冷棠握着簪子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了。
良久,房里没有动静,但那危险的气息却迟迟不肯散去,冷棠无法放松警惕,但持续紧绷的神经让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不仅有些困乏了。
冷棠轻轻的合上了眼,不多时,一阵风就从她的身后袭去,一下子吹乱了她半披着的长发,更吹乱了她已躁动良久的心。
冷棠飞速站起来,转过身将手中的簪子刺向身后的人,但她落了空,根本就没有人。
冷棠又慌了。
她紧握着手中的簪子,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探去,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她这条命都是顾北寒用他的命换来的,她还不能现在就出事!
冷棠逐渐逼近门口,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早已被冷汗打湿,紧皱的眉头也已然是道出了冷棠的紧张。
随着与门口的距离的缩小,冷棠原本就很缓慢的步伐也更加的缓慢,轻轻向门口逼近,似有偷袭之态。
但是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这又让冷棠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冷棠在距门口一尺远的地方停滞不前,正当她想要松口气时,突然一阵气流从她的头顶压了下来。冷棠来不及去抬头看,也来不及去闪躲,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那妖媚的话音也随之而来:“冷小姐。”
这时冷棠明白过来,来的人是一个时辰前才与她见过的狐妖,何风!
冷棠懊恼了,光凭那气场,这个与她仅一面之缘但却莫名熟悉的何风,就已是第二次压到她了。
她不解,但也不想去搭理那个一身白衣但下手却极狠的男人。冷棠是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信息,但是她现在没心情!
冷棠略显狼狈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转身就要走。但是何风是不甘心的,也不是个省事的,见冷棠没有与他言语就要走,便又从冷棠身后推了她一把,接着趁她踉跄之际一下子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冷棠的脸一下子就撞在了何风的胸膛上,疼的她差点就叫出声来。但是何风的气场太强,冷棠有一丝畏惧他,乍一下也不敢挣脱他紧拉着自己的手。
这行为冷棠自己都不是很了解觉得莫名其妙,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在何风这里栽了两次跟头。而且这两次都是在一开始就因为气场败下阵来。
冷棠不解着,也懊恼着,完全忘了自己还被何风搂抱着,姿势颇为亲密。最要死的是何风就那样看着一脸冰霜的小丫头在他的怀里想心思,连一分提醒的想法都没有。而待冷棠反应过来时,她刚才还觉得有些冷的身体都已经被彻底捂暖和了。
及此,冷棠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从何风的怀里挣脱了开来。
但是尽管冷棠的表面上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何风却还是透过冷棠微红的耳垂看出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何风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这一下,他便开始挑逗起了冷棠:“一开始那样怕的要死,刚才又是那样的弱小无助,现在才冷起一张脸来伪装成风平浪静,海阔天空,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