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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云: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也许几年前,在楚国大墟山剑都,很多人认为木剑少年小九行事风格,谨小慎微,四平八稳,没有一点点属于自己鲜明的个性。说白了,当年在大墟山剑都他完全就是懦弱无能的代表人物。
可是按小九的理解,却是另一种解读,一个人既要有嗜癖又要有瑕疵,再加上沸腾的血性;首先惟有让自身变得异常强大,强大到足以令人望而生畏,这才能跻身高手之列。所以小九审时度势选择了隐忍,直至出道!
然而小九隐忍的同时,内心一直奉行着一条戒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如今,小九年少成名,春风得意。
出道四年,二十七胜一负的骄人战绩,足以让木剑少年威震宇内,名扬四海。
而此刻,木剑少年却一脸颓然地伫立在煌煌泱泱的朝阳中,整个人显得茫然无措。
站久了,小九宛如一樽雕像沐浴在流金的光芒中,直到泰允行色匆匆地从“君常来”客栈中走来,在他耳边悄语一番,他才缓过神来,脸上显现出一抹润红。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拜访柳先生。”年少成名后的小九身上渐渐有了瑕疵,就是性子急,且变得异常冲动。也许是因为三少的原因,才使得木剑少年少了一份沉稳。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泰允摸着疲于奔走了一天一宿的肚子,饿得心慌慌,他拦住了木剑少年朝“君常来”客栈旁“近来楚面”呶呶嘴,道:“走罢!先填饱肚子再去也不迟。”
木剑少年微微一笑,他也觉得肚子在抗议,俩人一前一后走进“近来楚面”。
“店家,切二斤牛肉,一壶烧酒,两碗面。”面馆不大,只有五张桌子,一老二少在张罗忙活。泰允选了一张空桌坐下,木剑少年瞥了一眼店家朴衣老者道:“一壶几两酒?”
“一壶八两。”一脆滴滴的声音响起,见离桌不远处,足有半人高的柜台里站着一个少女;一袭绿萝长衫,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冲木剑少年浅浅一笑。
“不够,再添两壶。”泰允知道木剑少年小九的酒量,不等他开口,又要了一斤六两烧酒,打算平分,一人一斤二两。
一个嗜赌如命,一个嗜酒如痴。
“楚酒烈,古酒绵!贪多易醉…”朴衣老者年近七旬,取来熟牛肉,抡起宽而锋利的大阔刀,刀法十分娴熟,一边切一边劝泰允和木剑少年且喝且看,别眼大肚小,一不留神喝醉了。
“楚酒?”小九神情为之一振,阔别遥远的故乡已有数年,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他国如此偏僻的地方喝到故乡的酒,他不禁顿生愉悦之兴,追问朴衣老者,“此酒产自楚国何处?”
“大墟山龙墟酒窖!”朴衣老者道!
“源自楚国皇家官窖,相必此酒定是那楚之国酒——西风烈!”小九笑眯眯地看着朴衣老者,端上满满当当一盘牛肉放在桌前,“可对?”
“呵呵,看俩位小官可是楚国人氏?”
小九和泰允闻言笑而不答,见酒肉皆已上齐,嗜赌少年泰允从怀里摸出一绽小金铊递给朴衣老者,“去忙你的吧!”
“俩位小官莫贪杯,烈酒吃多醉心,绵酒食多醉情。”朴衣老者并无市侩之气,不卑不亢伸手将那绽小金铊收入掌中。
酒醇,浓烈!勾起木剑少年深深的忆乡之情;楚地千里沃野,山好,水好,酒更好!每一次远离楚地踏上异国征途时,沿途闲看澜水依依,帆影只只过,停舟待渡之隙,能够静赏游鱼至晚透寒波;终是比不过楚地之景。
想想一路漂泊之旅,每当独自行走于名川山泽之时,渴了,便与灵鹿共饮山泉,累了,则捧一抔溪水洗漱,堆柴生火露宿幽谷……豁达的心境有若甘霖,将一切苦难浇铸成道化。心路如道,道远而任重,四肢虽苦,心间犹甜!
离乡愁浓使得木剑少年连干三杯,泰允懂小九,也了解小九的酒量,并未劝阻。
此时,从柜台里面转出一紫衫少女,模样甚俏,端着两碗香气四溢的面食上来,盈盈一笑,道:“小店特色“马板肠扯面”,两位公子请慢用。”
同时眸光转动,投向了店门外,舒眉微笑,朝跨门进来的两位少年郎点了点头。其中那个衰相少年也朝她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们认识?”傲慢少年刘北峰瞅着紫衫少女转身进了后厨,扭头笑眯眯地盯着老邻居牛盛,道:“你小子是命犯桃花啊,走哪,哪儿姑娘你都认识?!”
衰相少年淡淡一笑,轻叱一声,“别胡说!”俩人刚寻空桌坐下,刘北峰即用胳膊肘倒了倒牛盛,努努嘴,朝旁边的木剑少年小九和泰允看去。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衰相少年也看见了小九和泰允,同样都是食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至多是那个面容冷俊的少年身边放着两把木剑,除此之外也未见有啥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收回目光,朝柜台里忙碌的朴衣老者挥了挥手,朗声道“费老伯,今日老三样来两套,另加一碟油泼辣子。”
“好嘞!”朴衣老者看见牛盛来了,显得特别热情,他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一只古色古香的黑茶壶和一只小瓷瓶,从小瓷瓶中倒出一些墨色的芽尖,搁入那只黑茶壶中,递给身边的绿衫少女,道:“遥儿,将这茶沏上给牛家二公子送过去,只说此茶是楚国大墟山以东八百里毗邻离国境边,“道末梨园”所产雨后新茶——墨舌香。今见公子有朋友相随,特奉赠此茶,请俩位公子品尝。这番话你可都记下了没?”
少女遥儿道:“记下了!”
“遥儿,切记今日不可再胡言乱语冲撞了人家。”朴衣老者道:“去吧!”
“哼,师父也太偏心了,不就是一个隔三差五总跑来吃那老三样的小食客嘛,至多是能说会道,更兼晨钟暮鼓间陪着师父焚香坐道侃侃而谈,细细算来总共也不超过五回。师父却如此慧眼相看,竟然舍得将那稀世之物——墨舌香,白白送给了这俩愣头小子。”
“遥儿寻思什么呢?还不快去。”
遥儿闻听师父在催促,她也不敢迟疑怠慢,虽然肚子里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脚下却是十分灵活,沏上茶水,径直走到刘北峰和衰相少年桌子前,忽见刘北峰眼睛故意直勾勾地朝她看来,心里陡然恼羞成怒,脑际灵光一闪,顿时冒出了鬼点子来。面上却是浅浅一笑,冲衰相少年牛盛道:“师父说了,你来便罢了,干嘛带个贼眉鼠眼的野小子到店里招人嫌?!不过呢,师父又说了,不管他是野小子还是小公子,也都是咱店里的客家。所以,师父他老人好心肠,特沏了一壶稀世珍茶“墨舌香”送于二位,请慢慢品尝,小心烫哟!”
俩个少年郎闻言,大跌眼镜。买卖自古有道是进门皆是客,客有千千万,纵然客家有刺头的,讨吃的、装逼的,形形色色,店家大都善言乖哄。人不常说哄死人不偿命嘛,能将客家兜里的金银细软哄到手才是王道。那有像绿衫少女这般揶揄客家的,弄得少年牛盛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反倒是刘北峰如同姜尚稳坐钓鱼台,面不红心不跳,想来脸皮也厚到了一种境界。他依旧保持刚刚那副眯眯眼盯着绿衫少女看,心道叫你损我,看小爷怎么收拾你这鬼丫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他清清嗓门,道:“师父说了,你沏茶便罢了,干嘛总是面犯春色偷偷来看人家,真招人嫌?!不过呢,师父又说了,不管你是野丫头还是小千金,开店就得有开店的待客之道,凡事都得按规矩来。懂吗?!师父他老人还说了,女孩子家要矜持,牙尖嘴利容易上火,一上火就容易发脾气,脾气一坏,更容易变丑,这姑娘家一变丑,嘿嘿,日后肯定找不到好婆家,没有好婆家要,岂不是半生不幸,唉,…………”
刘北峰叽里呱啦一顿说,听得四座皆惊,邻座木剑少年和泰允纷纷竖耳来听,只是公道自在人心,一个言语刁蛮,古灵精怪;一个油腔滑调,藏拙显智。
两者都有过错,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少女遥儿羞臊得满嘴通红,气得咬牙切齿,转身偷偷抹去眼间泪花,恨恨一跺脚跑回了厨房。她原本想讥讽揶揄衰相少年牛盛,顺便将人家少年的朋友也一起捎带上,不料竟让少年的朋友刘北峰狂损一番,弄得个落荒而逃。心里虽是又恼又羞,却又不敢再当面与人家争执理论,便抹着泪儿跑回厨房将原委告诉了姐姐宁曦。
傲慢少年嗓门虽说不算大,但面铺空间也不大。朴衣老者岂能听不见,他见遥儿送茶到俩个少年郎桌前嘴里念念叨叨说了一番,本以为是按他所教,不想瞧那衰相少年牛盛却面露尴尬,而后又闻听那少年郎刘北峰说出的一番话来,他心里直摇头,心说这遥儿简直太不像话了,再三叮嘱不让胡说,偏偏不听。估计是她又添油加醋颠三倒四说教人家了,才惹下人家那少年郎反唇相讥。
此时,他朝衰相少年抬手轻轻作了一个歉意的安抚。牛盛睹状,自是释然一笑,端起茶来呷了一口,算是心领了朴衣老者的赠茶之情。
酒过三巡,食尽五味,木剑少年和泰允便离桌出了“近来楚面”。
“小小面馆,想来却是暗藏“洞天”。”
“再有洞天,也只是间破败草堂,苦苦支持,挣点辛苦钱。”泰允不以为然地反驳了小九的观点。
“哈哈!!”木剑少年小九兴致盎然,爽朗大笑,一路跟泰允闲聊道:“你别看此馆小如蝇头,馆旧陈陋,毫无堂皇富丽之处,但是小老倌的馆驿里竟然藏有那稀世珍茶“墨舌香”,而且所用茶具也是颇为讲究。如果我没看错,他刚刚给俩少年沏茶用的墨色茶壶,应该来自离国御景城皇家官窑;壶色似墨,轻如鸿毛,乃是绝品中的精品——墨龙壶!”
“墨龙壶?”泰允不解,他问了一句,“莫非那墨舌香沏泡必须要用墨龙壶?”
因为他不喜欢喝茶,自然也就不谙茶道中堪称茶之极品当属——墨舌香!当然好茶须配好壶,这也是茶道中一个必然的硬件要求。
木剑少年小九反问道:“自古有道是名剑配君子,那么才子又配什么呢?”
“当然是才子配佳人。”嗜赌少年泰允不假思索地笑了,脱口而出!
他也顿然省悟,一脸慕意地说道:“看来这墨舌香味道应该不错?!”
“茶色幽暗似墨,入口清香止渴生津。”小九道:“最关键是此茶具有解百毒,培元固本增强精气之功效。”
“嘻嘻,貌似你很懂此茶?”
小九幽幽一笑,道:“也分时候!”
“比如说?”
“比如说听见人家说,我才知道的。不过,此茶我在大墟山剑都偷偷喝过一次。那也是给师父沏茶时,仅喝过一杯。”
“哈哈………”
泰允坏坏地笑了!
忽然,他双眉一敛,一脸坏意神秘兮兮地道:“等找到了三少,咱仨也来小馆里问小老倌借点“尝尝”如何?”
小九若有所思。
泰允依旧一脸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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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墨舌香,因此茶不比一般普茶,在四国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而且它的产地是在楚国边境紧邻离国的道末梨园。既称极品,其产茶的茶树必然稀少,在道末梨园登天台的山腰处只有两株,环体相依,形如男女搂抱之势,高耸入云;每逢清明时节,此二株茶树枝繁叶茂抽芽开花,朵朵纯白似雪,正阳当空照射而下晶光闪耀,宛若一株圣洁庄严的雕塑耸立云霄。从当地几十里外皆能远观此二株茶树,浑然一体雄伟壮观之景。故而生活在大墟山四周的当地人又称此二株茶树为——圣光树!”
衰相少年呷了一口,又复饮一口,茶香幽然,通体舒畅。心道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茶。其实衰相少年牛盛根本不懂得什么茶道、茶韵、茶食,茶汤,等一系列说道。只是平时日间往来此处比较频繁,每次都是老三样;小碟肚头、小碟肝尖,小碟板肠,一海碗板面。饭饱歇歇间,就与那姓费的老者闲聊一会。
二者以茶论道侃侃而谈,大至修身律己雅谈治国之道,小至市井巷陌奇闻异事之流。朴衣老者皆能寻章摘句,引古证今,以恢宏磅礴的气势,将那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不卑不亢娓娓道来………
一茶一壶,一老一少,相谈甚欢!日子一久,衰相少年牛盛也略懂了点品茶的门道,同时也懂得了许多生平听所未听,未所未闻的做人道理;千古文章千古事,只在书简见。平地三尺莫诓言,做人要志诚。
日子久了,少年从老人那里也学了不少东西,开始丰富了自己原本局限的知识面。细究起来也算是开悟了许多,心性变得愈发淡然宁静。
同时衰相少年他也笃定身边这位偶尔与他品茶论道的慈眉老人,他的真正身份应该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靠卖面维生的普通人,不过老人自己不说破身份来历,牛盛也没打算唐突的追问。至少眼前这样的相处方式在他看来就觉得挺好。
此时,刘北峰悠悠闲闲已连饮了三杯茶,额间微微冒汗,全身四肢百骸似有股若隐若现的气流在蹿动,傲慢少年敛眉寻思怎么会这样?!平日里闲暇之余,也曾沏茶自饮均没有这种情况,怎么今日饮了此茶,体内真气躁动不安,全身筋脉忽跳匆跃,像是有小虫子在蠕动。
目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水,忽然浑身一颤,莫不是此茶被朴衣老者动了手脚,可是老邻居牛盛也喝了此茶,他怎么没事?正当他要问问牛盛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时,陡然一阵绞心的疼痛从丹田往上蹿动,从背部陶道穴,神道穴、至阳穴、脊中穴、游走至膻中穴如蚁噬蜂蜇般痛苦,跌倒在地的瞬间整个人开始不停地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哀嚎道:“…茶…水…有…有…问题…,哎哟……疼死了…”
衰相少年见状,吓得脸色苍白,一愣神间忙俯下身来扶住刘北峰,扭头大喊:“费老伯,快来看看……刘北峰…他怎么了?”
同时他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水,满脸疑惑地盯着朝他快速走来的朴衣老者,希冀姓费的老者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心里有疑惑,但他仍然坚信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绝对不会在茶水里动手脚来祸害他的朋友,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有隐情。
老人看到刘北峰时,脸上并没有显现一丝惊慌,只是俯身伸手来搭住刘北峰的脉博,翻了翻眼瞳,尔后又做了一个奇怪动作,当掀开刘北峰颈背上的衣裳,赫然看见三个红片点,他的表情有了微妙变化。站起身唤来绿衫少女遥儿继续沏茶,要滚茶三壶,墨舌香三勺,另外备一沓草纸。
疼得撕心裂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刘北峰,昏沉中听到又要沏茶,吓得“哇哇”直叫,一双幽黑眼睛死死瞪着朴衣老者,挣扎着要站起来。
衰相少年大惑不解,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姓费的老者道:“你这位少年朋友近来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牛盛闻言,低头问刘北峰,傲慢少年费劲地摇了摇头。
“刘北峰你仔细想想……”
衰相少年牛盛焦急地帮着他的老朋友,想着近期日间所见所闻。蓦然,脑际灵光一闪,牛盛想起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覃记小吃铺那俩个败类?”慈眉善目的老人听了牛盛的描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渐渐盛起一股怒意。不过,一闪而逝,温和地冲衰相少年道:“扶你的朋友坐起来,再喝点茶。”
“还喝?”牛盛将刘北峰从地上扶趴在桌子上,一脸迷糊。
“喝!”虽说一字,却铿锵有力,不容抗拒。
刘北峰却将头摇得像拔浪鼓,拖着哭腔“啊啊啊”直叫唤。弄得衰相少年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扑嗵”一声,跪在姓费的老者面前颤声道:“费老伯,求求你救救我朋友,要不,我替他喝。只要您老能救下刘北峰的命,别说喝三壶,就是再喝三十壶,我也喝。”
“哈哈!严重了,虽说中毒,一时半会却不足以致命。”
老人哑然失笑,伸手扶起衰相少年,肃穆道:“中毒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替他喝光了这解毒之茶,那这少年体内的仙蛊之毒何时才能尽除?!”
“仙蛊之毒?”牛盛一怔,闻听刘北峰死不了,悬着的心顿时踏实许多,这家伙什么时候中的仙蛊之毒?刚刚听朴衣老者骂覃记小吃铺俩人是败类,莫不成是那俩个仙家对刘北峰下的黑手?
“今日时辰不早了,待日间有了空闲,我再与你细细说来。当下还是先帮你朋友将体内的仙毒清除吧。”刘北峰听到姓费的老者和老邻居牛盛的对话,他心里才隐隐想起了整件事情的来胧去脉。难怪近日里总觉得体内丹田处隐隐作痛,起初他以为是吃食上不干净,引起腹痛。现在听到是中了那贱婆娘的黑招,这才愰然省悟自己原来错怪了姓费的老者。刚刚喝下去的茶竟有解毒功效,事以好心的朴衣老者一直让自己继续喝茶,来排除体毒。唉!只要能解除体毒,再喝三壶又怕什么。
刘北峰见少女遥儿拎着茶壶忙忙碌碌,备下三壶茶,虽说目露敌意将茶递到他面前,但还是不忘叮嘱一句,小心烫!
话虽精短,但说的却是真心话。
少年纵然傲慢,但也有心软歉疚的时候,就像此时此刻,他就对遥儿产生一丝歉意,不觉强忍着疼痛多看了少女一眼,只是眸光中多了一点温润的情意,很绵,很纯,没有一丝猥亵之意。
少女遥儿小脸一臊,但目光中的敌意并没有消褪,心里暗骂道:“小色狼,活该疼死你。”
遥儿心念一转,便埋怨起师父总是充当滥好人,跟一个非亲非故的乡村小子何必这样施福降泽,要救也该救那些绅士豪门皇室贵族中人,至少能有所回报。而救下这等粗鄙少年,一点好处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了那上等名贵之物墨舌香。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相比遥儿的狭隘,紫衫少女宁曦则比较随和仁善,姐妹俩都是遗孤,自幼便跟随姓费的老者守着楚国一方净土——道末梨园。
此番出梨园来到牛村,师父青阳上尊诸多行善之举,常常惹来遥儿的幽怨,但作为徒弟,她只能将诸多不满和不解藏于心里,私下也顶多是跟姐姐宁曦发发牢骚罢了,却从来不敢当着上尊的面妄自菲薄说三道四。
从厨房忙碌完出来,少女宁曦看见妹妹宁遥嘟囔着嘴,眸光中闪着怒意,她伸手做了一个示意别乱说话的动作。然后就很安静地站在师父青阳上尊旁边,她年纪不大,却似乎很懂师父的心思,眼里很有“活”。
当慈眉老人看着刘北峰大口大口喝下那三壶茶后,面色祥和朝她看了一眼,她微微一笑道:“再过一个时辰,想必这位公子就能饮食了,面食已备好。”
青阳上尊点了点头,忽然听到刘北峰的肚子“咕噜咕噜”响动,他抬手在傲慢少年的颈部隔空一抚,由肩外俞穴而下,经厥阴俞穴、三焦俞穴、关元俞穴、膀胱俞穴,一直至肛门穴,将仙毒推至泄门处。
“小盛子,速扶你的朋友去茅房排泄毒物吧。”青阳上尊道:“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大气未出一口的衰相少年不敢迟疑,抓起草纸,扶着刘北峰直奔后院茅房而去。
望着衰相少年牛盛的背影,宁曦的眼神中多了一抹亮色,都说少女的心思猜不得,纵然你猜对了,也会被疾口否认。
青阳上尊捻着半白的长髯,沿着宁曦的目光望向通往后院的门口,怔怔出神!半响,他心道,一丈缘一丈孽,镜阳山门人也太放肆了,下了地界竟还敢公然违背章约,滥用灵玄之术残害凡众,想来也是那镜阳山掌门仙祖——非莫,疏于门规,纵容门人兴风作浪。日后若闹将起来,老夫必与他在仙界理论此项罪责。
宁曦看着师父青阳上尊脸上泛着怒意,她猜测师父此时心里肯定是对仙门诸多仙家来到凡界滥用仙术,而心生不满。少女心想如此一来,我那被二仙囚禁的姨娘覃仙儿此番肯定有救了,如果时机成熟,我再从中周旋挑起师父对镜阳山二仙家的恼怒之火,届时灭了二仙,救出姨娘;再将姨娘送回离国镜月宫,从镜月先生府上换回小少主宁安,那样一来对于恢复我们离国宁境洲“郦花宫”山门将是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