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遥想昔日离国宁境洲“郦花宫”山门风光盛极,方圆百里拥有三山十六岭,门下弟子过万;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宁书瑞执掌郦花宫门户时,四王六相八护法为创派股肱之“臣”,各各手下能人异士多如牛毛;然树壮必散枝,根深必错综。其中亦不乏一些心生异志之士,不过迎来送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撼动郦花宫这百年基业。
宁境洲郦花宫在离国拥有绝对的强大,主要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山门结盟,这也是壮大自身实力的最有效方法之一,另外郦花宫主峰渡云涯上有一座溶洞。据传此溶洞里赋有一种神秘磁场,外界凡道场修仙之人,无不渴望能在渡云涯溶洞中住上一年半载,借住磁场的力量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也正因如此,离国诸多山门纷纷抛出橄榄枝愿与宁境洲郦花宫永结同盟,而相邻不远的镜月宫便是其中结盟之一。而镜月宫综合实力仅次于郦花宫,宁书瑞为了巩固两家同盟关系,不惜将自己夫人的姐姐覃仙儿嫁给了镜月宫的主人镜月先生。
镜月先生年过半百,早年丧偶,膝下无儿无女,娶了貌美如花的覃仙儿自是喜出望外,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突然有一天,覃仙儿受镜月先生唆使潜入凌云涯想一窥溶洞秘密,无意中竟然将溶洞中的瑰宝——“乾坤石”盗走,殊料被宁书瑞发现,并出手将其打残,废了三魂七魄中二魄尸狗,从而失去警觉,也等于失去了辩别危险和全部防御能力,并将其贬为散人驱逐出了离国。
镜月先生爱妻心切,因而怀揣恨意,一直伺机而动要替妻子覃仙儿报仇雪耻,直至中秋之夜前夕,据细作泄密宁书瑞和夫人覃青藐,将要在月圆之夜渡劫飞升地仙之班。
一场豪赌开始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月圆之夜,镜月宫所有门众在镜月先生的精心策划下倾巢而出扑向郦花宫;可惜了一对道修千年的壁人,在渡云涯月圆夜飞升渡劫之际,被潜镜月先生手中祭出的一双法宝混天锤抡中道身,双双殒命。夫妇二人落得个胎光遁逃,一路向西逃进了楚国道末梨园,幸蒙道末梨园地仙之祖青玄仙尊庇佑,才能得以三魂俱存,七魄被灭。胎光、爽灵、幽精,三魂隐浸在一株刚抽芽开花的青藤葫芦芽胚中;夫妇二人三魂归元,像两条孤独的“蛇婴”蜷缩在葫芦胚里,骨子里透着无尽的清冷,漠然,默默冬眠。
青玄仙尊不忍看到宁境洲郦花宫树倒猢狲散破败景象发生,更不忍见镜月宫和宁郦花宫两大山门刀兵相见涂炭生灵,便命师弟青阳上尊出面制止了这场腥风血雨。因青阳上尊怀有悯尘之心,本不愿追究镜月先生的过错,但当他听到镜月宫不但夺走了渡云涯溶洞中的乾坤石,还强行掠去郦花宫小少主宁安。
青阳上尊气得火冒三丈,镜月先生的行径不但卑劣而且毫无道修之德,简直是无耻至极。想想宁书瑞那夫妇二人双修千年,历经千难万阻,已属非常不易,眼看即将渡劫飞升,半道却被暗算,落得个七魄皆丧,命悬一线。
也许这就是众生所说的——劫难!
但郦花宫小少主宁安只是个普通孩童,你毁掉人家爹娘不说,竟然还要斩草除根,此等心肠未免也太歹毒。这那是道修千年的之人能干的营生?!
像这种阴险恶毒之人,纵然再修行万年道化成仙,又有何用!
青阳上尊杀心顿生,却被师兄青玄仙尊制止住,师兄幽幽一叹道:“大道三千流,悟道修仙数万众,若是人人都像镜月,你能杀多少?芸芸众生,皆是悟道修仙之人,生生死死本就不同,劫难自然也有所不同,各有各的劫数。你我不妨设一步亲情局,他们本是联姻亲家,只因抑制不住人性的贪欲,致使亲情崩裂,山门相残,难逃劫难,此乃天意。既然天意如此,介怀只会徒增烦恼,妄生邪火。倒不如各退一步,覃仙儿虽说已遭二魄尸狗之劫,但十年之内必然还要面临一次囚禁之劫,方能救赎她前半生盗窃贪婪之罪业。郦花宫少主宁安虽被镜月宫掠走,但数日前镜月先生已于我面立下信言:十年之内必将悉心照料宁安。
如果镜月先生敢背信弃义,我必不轻饶他。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宁家遗孤两小女娃就劳烦师弟,你细心照料,等机缘到来,就让宁家遗孤去古国牛村接回那覃仙儿送回镜月宫,用她换回宁安和那乾坤石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青阳上尊闻听师兄如此布局,倒是合乎情理,只是细细品味,这步棋似乎便宜了镜月宫,而葬送了郦花宫宁氏夫妇千年修行。不过师兄既已插手过问此事,他也不便再生疑义,只得听从青玄仙尊的安排。
事过境迁,一晃眼,离十年之约将近。如今在青阳上尊看来,要拿当年镜月先生和宁书瑞相比,前者心太恶太毒,后者则宅心仁厚。至少覃仙儿当年受难被贬出境,丧失了警觉和防御洞察能力,可宁书瑞却暗中派麾下亲信春耕和春种两兄弟陪着她沿途四处流浪,说是陪着,倒不如说是在悄悄保护着覃仙儿。
天广地阔,走走歇歇,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有定数,当一行仨人走到牛村时,便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心思想再这样继续漫无目的走下去;索性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一间铺子,一块扁,一个口锅,一份不算太精湛的面食手艺——馄饨,终止了四处流浪的生活。日子就在这样平淡随性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已过六年,恍恍惚惚的岁月在指缝间悄然流逝,清清冷冷的忧伤在平淡中无声喘息…!
——————
看着衰相少年扶着颤微微的刘北峰,从后院阳光地下走来。宁曦的脸上露出一缕笑容,她转身走进厨房端出煮好的面食,青阳上尊道:“稍稍歇会再吃吧。”
刘北峰苦苦一笑,一趟茅房蹲了半个时辰,屙得两腿直发软,胃里翻江倒海,此时根本没有一点食欲。
俗话说: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
衰相少年倒没像刘北峰那样矫情,捏着鼻子出恭,他只是一手搀扶着,扭过了头用袖袍掩着鼻子,不过在阵阵恶臭中一站就是半小时,后来也就习惯了。
饿了一早上,衰相少年见面食老三样端上来,肚子早“咕噜咕噜”闹腾了,也就没那么多嫌弃和讲究了。一顿风卷残云,消灭掉了自己的那份面食。
刘北峰足足歇了有一个时辰,才慢慢有了食欲。
青阳上尊看着他慢慢悠悠吃完碗中面食,才开口相问关于覃记小吃铺二仙家的事。刘北峰遭此一劫,自不敢相瞒,便将与那二仙在谪仙桥相遇的细枝末节详述一遍。
他心想我与他二人素无往来,那徐娘半老为何要冲我下黑手,哼!他奶奶的,欺人竟到小爷头上了,我没去招惹他们,他们反倒来招惹小爷。等小爷恢复了元气,看我怎么上檀居请来帮手找他们这对狗男女算帐。
此时刘北峰眼睛珠一转,忽然想到一条计策来。也许是年青的过,刚吃了一碗面食,傲慢少年的精神气明显又恢复了过来,眼神一亮,冲青阳上尊道:“敢问费老伯我中的是何毒?”
“仙蛊之毒!”青阳上尊心道,镜阳山门人为何要对一个十三四岁的蒙童下此毒手?不过,转念一想,此少年背景颇深,师承地仙匠祖赵道翁,又兼是青銮门刘惠尹侄儿;除非那秋水颜想以仙蛊之毒控制住少年,挺而走险捞点偏门。如此一想,青阳上尊也省悟了,他微微一笑,看着刘北峰意味深长地说道:“少年人,此地已不比往昔,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家藏至宝者可要小心哟!”
智者与聪明人对话,正所谓一点即通。刘北峰暗暗心惊,立即省悟。原来那贼婆娘是在打我们刘家的“藏宝”主意。她想用仙蛊之毒来挟制我,从而达到她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刘北峰从青阳上尊的嘴里问出仙蛊之毒的作用后,他更加确信那贼婆娘的险恶之心,她就是在惦记刘家那两样东西。
刘北峰倏忽想起了什么,他赶忙向青阳上尊施了一礼,然后跟衰相少年牛盛匆匆说了几句,撒腿就往回跑。
少年睹状,倒也是见怪不怪了,刘北峰跟往常一样,在外面一遇到点风吹草动,他动辄就往家跑,也许到了家,问了娘亲马月莲东西还在宅子里,也不曾见有什么生人来过,他才安心。
衰相少年比起刘北峰的智商明显要慢半拍,青阳上尊的那番话傲慢少年一听即省悟,牛盛听了却思忖半天,不过,他倒不像刘北峰那样杯弓蛇影,动不动就往家跑,他也没刘北峰那样深谋远虑的心思。
择日不如撞日,过几天要去了竹桐岭,索性今日就向费老伯道一声辞别,省下过几日再来跑一趟。
当眼前这位慈眉老人闻听牛盛辞行要去竹桐岭陆匠道院拜师学艺,他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任重而道远,修仙问道非比寻常,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嗯!”衰相少年此刻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曙光,仿佛看到了一条修仙问道之路。如果哥哥和柳先生的话不足为信,那眼前姓费的老人说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看来爹爹早已帮他物色好仙修机缘,枉他昔日还郁郁寡欢,觉得自己此生注定和仙修无缘。
“费老伯,您认识陆九斤?”衰相少年已算准此时眼前这个慈眉老人肯定认识那竹桐岭木业匠祖陆九斤。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证明自己心中的希望不再是幻想。
青阳上尊笑而不语,半眯着的一双眼睛透出两道犀利的光束。半响,他悠悠地说了一句,“去吧!”
衰相少年从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神中已读懂了“去吧”这句话的意思,他兴奋不已。
沉默中向青阳上尊拜了三下,然后满怀喜悦地离开了“近来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