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肆刚拿了钥匙打开门,就接到杜衡的电话。
“职中后门,赶紧过来!”那边就一句话,然后是跑动的时候呼呼灌风的声音。
时肆忍住了想要掐死他的冲动,把孟迁瑜给他的几个厚本子塞进门缝。这种情况太常见了,一看就是要招呼家伙干架的节奏,但是他就想不通了,这两天他一直盯着杜衡,也没见他犯什么病,不知道怎么这一个转身就跟职高的杠上了。
时肆赶到的时候,杜衡已经到了,屁事儿没有,鞍前马后的给钟棂又是递水又是递纸巾,还不忘低头问两句:“没事吧?”“能忍吗?”“要不去医院?”
钟棂冷笑了一声,脸上挂了彩,遥遥绕过他看见正街上的时肆,勾着嘴角说了一句话:“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原因,但是时肆就是感觉她是对自己说的。
杜衡也顺着钟棂的目光看到了站得远远的他,赶忙挥手招呼他过来。
时肆往这边走了两步,进了巷口就不动了,懒懒的靠在墙边。说实话他有点儿想回去了,钟棂的事情自有杜衡上赶着帮忙,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但是想想,钟棂也是跟杜衡称兄道弟时间长了交叉感染吧,闲着没事儿往职高这边跑什么?
整个H市谁不知道,最不安生的就是职高这附近一片。
杜衡见他不过来,又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一嗓子吼出来,只得自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腹诽,妈的,你们都是大爷,一个二个不知道天天摆什么谱子……
时肆看杜衡走过来,自顾自在他裤兜里掏了烟盒,还没点上火,只见杜衡回头看了一眼钟棂,低着声音跟他说:“唐缁刚走。”
时肆也是很想了一会才回忆起他说的唐缁,继而突然反应过来:“钟棂刚才是跟唐缁?”
杜衡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称得上精彩。
时肆也知道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很白痴,但是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杜衡一个白眼:“我他妈要不是知道钟棂喜欢的人是谁,都差点以为她是为你跟人浴血奋战了。”
时肆也是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那她没跟你说点儿什么?”
杜衡正委屈呢,不提这一茬儿还好,一提他就来气:“不说!问什么都不说!老子在那边软的硬的都没招了,她就理直气壮,说看人家不顺眼,你说说,你说说这是钟棂能干出来的事儿吗?我就寻思我都在改邪归正金盆洗手了,怎么她这个意思是要重出江湖啊还是咋的……”
时肆打断他,用拿着烟的那只手点了点那边的人:“人没事儿吧?”
杜衡抬头,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成心的:“你是问谁呢,你前女友还是我们家钟棂?”
时肆:“……”哥们儿被打的那个是你吧?你有事儿么?
服了。
于是只能黑着脸:“钟棂。”
杜衡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有点儿擦伤,不过不影响什么吧感觉,我看人家比我看的开多了,我说要不要消消毒,还被她说婆婆妈妈。”
时肆看了眼那边:“群架?人还不少。”
杜衡点头:“这丫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么好的人马不用,非要花钱去找什么玩意儿的专业人士,那他妈的能有我们专业吗?你说说,她要是好言好语求我两句,我不就去了,那要是我去了的话,能让她脸上被人挠出那么长一条血印子?不过那帮人还算是比较负责,可能是赶下一个场子吧,反正我来了之后人才走。”
时肆还是没想通钟棂怎么就跟唐缁杠上了,这会儿听着杜衡吹得一套一套的眯起了眼睛。
杜衡看见他这个反应,马上改口:“我懂我懂,钟棂要是叫我,我绝对不拖你下水,前任留情,我懂我懂!”
时肆:“……”
懂你妈呢你懂。
时肆走了,走之前还是象征性的准备跟钟棂说两句什么,但是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
说实话,以这个事情的性质,以他跟孟迁瑜现在的关系,以孟迁瑜跟钟棂的关系,他都拿不准这件事儿能不能让孟迁瑜知道。
最后还是杜衡出面摆平的,受伤的也有几个,唐缁算一个,她是被钟棂打的骨折了,杜衡好一顿说,才勉强算是说通。
杜衡见了窝在医院床上打游戏的唐缁才知道钟棂是真下了死手,回头教育了钟棂半天,操心的程度简直赶上他们班张方平了,谁知道那死丫头嘴紧的狠,愣是跟革命党人受刑一样,怎么都不开口,低眉顺眼听他骂,他说了没几分钟就说不下去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只能每天拉着时肆跟范毅泽吐槽。
孟迁瑜隔天上学就看见钟棂贴了创可贴,一长条,也听见有同学问她,钟棂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摸了摸脸上:“哦,没事,长了个痘痘让我给挤了,我嫌难看就贴着。”
孟迁瑜第二天带了一盒祛痘痘的药,放在她桌子上。钟棂看见了,想还回去,又怕显得自己丢面子。其实她看到桌子上那盒小物件的时候马上就想到是谁放的了,班上大多数人跟她的关系都是能在一起玩闹,但是真正在意她的可能只有孟迁瑜,况且,送药不留名字还把服用方式标红,这种事儿,也就只有孟迁瑜做得出来好吧。
在职高跟唐缁碰上的时候,不知道是她真的不显眼,还是唐缁贵人多忘事,反正面对面了都没能记起来她是谁,擦肩而过的时候,钟棂趁着她分神,一把将人撂了个个儿按在地上。
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看着她那个很能打的小姐妹纷纷溜得一个比一个快,突然就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倏忽间被唐缁尖利的指甲挠了脸,她按住唐缁的手反剪到身后,在她上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唐缁是吧,记住你了。以后离孟迁瑜远一点,时肆那种也就只有你当个宝,自己好好守着吧。”
其实她知道自己说谎了,她也知道孟迁瑜为了时肆能做出多大的让步。
但是那是孟迁瑜,不是她。
一个舒心瞳,一个唐缁,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牛鬼蛇神。
其实没想到杜衡能过来,更没想到他会叫时肆过来,可能是以为她对付不了吧。
但是她怎么会不知道,职高那种地方,谁跟你谈真感情,大家都是换着来,今天你找我恃强凌弱以多胜少那没问题,明天我眼见着对方气势汹汹的过来找事儿谁他妈还陪你玩儿啊,自己找死吗不是。所以她掏钱找人办事儿,心里图个稳当敞亮。
看到时肆的时候那句话就是说给他听得,所以她声音足够大,眼睛也定在他身上一步不挪。她甚至看到他什么都不知道憋着点儿气愤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报复成功的快感,她就是不说真实原因,唐缁当然不会说,孟迁瑜也不会说,所以只要她不开口,他就是不会知道这其中的迂回曲折。她就是觉得他不配,就想看他一直以为孟迁瑜对他没感觉。
不是说孟迁瑜软,不骂人,不打架,不还嘴,就能任着他捉弄,想起来的时候搭理两句,把人一湖春水搅得乱七八糟,然后有点儿别的什么事儿转身就给人忘了。
孟迁瑜自打那天过后刻意跟时肆拉开了距离,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说是唐缁的功劳也好,说是张方平训了一顿有效果也好,说是她自己醒悟了也好,反正看旁人怎么想了,孟迁瑜自己其实只是觉得她把握不好那个尺度,她想提高时肆的成绩,但是又害怕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最终那份感情纸包不住火,所里当陷入这种两难的时候,她最先想的就是不再接触,但是她还是把高二一整年辛苦整理出来的被整个文科班称为“天下孤本”的笔记给了他,甚至每次去书店的时候会顺手帮他挑几套卷子。因为她想着,她能做的可能就只有这些了,这也是唯一一种,不接触,但是又能提高成绩的方法。
但是时肆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人家小姑娘明晃晃的不搭理他了,他是看得出来的。同为一个任课老师的语文课代表,以前他还以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机会能见面,比如一起去办公室,一起背书,一起数卷子,一起抱作业等等等等,但是他现在发现孟迁瑜要是铁了心不叫他出来,那他们基本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数卷子,她帮他把他们班的数好直接放在窗台上,让旁边的同学带句话就走了。
抱作业,她一个人抱两份,把他们班的作业趁着他不在教室直接放在讲桌上。
背书,黄清波听了她的提议决定让他们两在自己手里过关。
去办公室,她又单独配了一把钥匙给他,意思是以后不用下去找她拿钥匙了。
……
这特么的他能说什么,这不就是明摆着想让他麻溜的滚远点儿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