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连几日都没有进食了,每日就靠着鸳鸯喂一些蜂蜜水参汤之类的续命。王夫人抽空去看了一眼凤姐儿,也是气息微弱的样子。贾政也日日心烦,她也不敢说,背地里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关了有十多日,才将单将贾琏和贾蓉两个放了出来。说是关于被参的事儿,还在彻查中,只暂时将他两个关系不是很大的放了出来。老太太耳边隐隐听的二人哭诉,几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鸳鸯急的直掉泪。
贾政此时不再家中,去官中打点了。王夫人怕老太太撑不到儿子们都在身边的时候,暗暗推了鸳鸯一把,擦擦泪道:“傻丫头,都什么时候还只顾着哭。平日里我看你也是个有主意的,今儿怎么就知道哭了?我这心里也乱糟糟的,这可怎么是好?”鸳鸯心知老太太是好不了了的,也不答话,仍是抹泪。
“傻丫头,辛苦你些了,勤着给老太太喂些汤水,也好,也好等你老爷们回来…”鸳鸯听了只剩点头。
老太太那边都是女眷,贾琏和贾蓉也关了多日,王夫人便叫他两个下去休息,洗漱换身干净衣服。贾琏倒还罢了,贾蓉更是伤心,自己那边府上早就一点儿不剩,大门也被封了。想自己活了这些年,何曾这样落魄。与邢夫人相顾无言,祖孙两个只剩流泪的份儿。
贾琏回到府里,看着凤姐儿只剩半口气的份上,也没有一点怜惜。踢倒一旁的桌椅大骂是凤姐儿行事不好,连累了自己。凤姐儿也不答话,闭眼流泪。平儿一把抱住贾琏的大腿,求他想个法子去外面寻个大夫来看看。贾琏一把推开平儿:“这外头被围的铁桶一般,何况我自己都不能保全,哪里还管得了她?”一旁的巧姐儿吓得缩在一边,贾琏也不管,径直去了旁的屋里。
贾琏走后,凤姐儿叫平儿起来:“你不必求他了,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再者,我如今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干净,还少受些闲气。”巧姐儿听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倒凤姐儿怀里。凤姐儿一手搂着巧姐儿,一手撑着半靠在枕头上:“这是我平日里做事不留情面的报应罢了,你哭又有什么用?”
“奶奶…”平儿跪坐在凤姐儿床边啜泣。
贾政当日一夜未归,王夫人急的一夜不曾睡好,想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人都被外头的官兵拦了下来。一直到中午,贾政才匆匆的回来了。来不及跟王夫人说上一句话,就来到老太太床前叫老太太放心,皇上已经暂时赦免了贾家。贾赦虽被褫夺了封号,撤了世袭,但是性命暂时无忧了,不过这两日,就会放回来的。老太太闻言,睁开眼,只是眼内已经没有当初的清明。老太太心里悲伤,却没有多少眼泪。鸳鸯适时地喂了一些参汤,老太太的精神总算是恢复了一点。
第二日,老太太的精神比前些日子要好了很多,强撑着精神让鸳鸯将自己的这些年的家私都拿了出来,一份一份的分给了子孙们。又让贾赦一房的人在自己园子里另划分了地方居住。从以前的大门大户,风光无限,变成了如今两间平房,一家子个个心中悲凉,又不敢哭出声。老太太分完这些,又说了好多安慰自己和子孙的话,力气耗尽,靠在床头喘气。贾赦心中又羞又愧,领着子女们告辞出去了。贾政也要带了妻儿出来,被老太太出声拦住。
“老太太只怕今日乏了,有什么,明日再交代儿子吧。”贾政折回来低声道。
老太太摇摇头,对宝玉和宝宝伸了伸手。两人走到跟前,老太太一手拉着一个,眼里含着泪,说不出话来。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懂老太太的意思,王夫人只好上前说:“老太太放心。”老太太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丢开两人的手。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宝宝和宝玉一路无话。宝宝自觉自己是不是在这里经历的多了,还是自己从没真心把自己当做贾家的一员。按照常理说,贾家如今的局面,自己本该有些伤感怜悯之情的,如今却没有一点感觉。只担心自己已经月余没有回薛家,母亲兄长又进不来,不知道是否安好,该有多着急?
“姐姐…”宝玉欲言又止,宝宝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等他开口。
“不想说就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宝宝看他好久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率先离开了,留宝宝一个人在原地懊悔。
第二日,门房又慌慌张张的进了内间报信,还没有说出话来,西平王一手抬着圣旨,一手提着袍倨进来了。贾政和贾赦等见了,连忙带着一家老小,迎着圣旨跪了下来。说是贾家的事情查清楚了,虽有错,但看在贾家世代效忠的份上从轻处罚。世袭保了下来,但是贾政和贾赦都被发配到了更远的地方去做官了。贾政贾赦听了忙不迭的叩谢皇恩,接了圣旨站起身。贾政又谢了西平王和北静王在皇上面前对贾家的维护,并表示稍后会亲自上门拜谢。
“拜谢就不必了,政老的心我们都有了解。圣旨下的较急,政老两位还是早日上任的好,来日,定有机会亲自向北静王道谢的。”贾政听了点点头,此时虽赦免了贾家,贾家仍如履薄冰,凡事小心为上。
宝宝知道贾家后面肯定是要被皇帝赦免的:贾家世代为官也算是王朝盛世的一种象征,抄检这样打的家族,且跟另外三大家族都有关联,这样庞大的关系网,真的被连根拔起,对于一个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似乎这突如其来的“安宁”似乎比想象的来的要早了一些。贾家被解了禁,宝宝第一件事就是要回薛家保平安,也要看看薛家有没有被连累狠了。
年后拜年的时候跟宝玉回了薛家一趟,这次回来,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薛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又问老太太和自己的姐姐如何了,自己这边还在担心,不想女人就回来了。
“皇上今早刚下的旨,我一得了消息,立马就回来了,妈就别担心了。”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不知你太太和老太太近日如何?”
“太太倒是还好,凤丫头病了,这些日子里里外外全靠太太一个人撑着。老太太…怕是不大好呢,从抄检那日开始,就不大进饮食了,直到那边大老爷回来了,精神才好了些,也勉强吃些东西,有了些力气,前些日子,把家也分了。”
“这怎么就这样了呢?”
“哥哥他们可还好?”贾家的事情自然有人料理,宝宝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两个兄弟了。
“前些日子,因为那边的事,生意上多少有些影响,但是,没什么大事。咱们家没什么人做官,前头还觉得朝里没什么人,有些时候不方便,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是这话呢,妈那时候,还想着让我进宫呢。”
“原来你早就知道。”薛夫人笑笑。和贾家虽说是亲戚,但是薛家是生意人家,地位上是差了不止一丁半点。何况贾家还有个女孩儿,早早的就送进宫里当了妃子。现在想来,若不是元妃在宫中的地位让贾家惹来了众多人的眼红,也不至于在元妃薨了以后就这么的被那么多人弹劾。
“妈,咱们赶紧进去吧,我好些日子没吃家里的糟鹌鹑了,可馋了。”
薛夫人听了一面说好,一面两人拉着手就进去了。两个孕妇听说宝宝回来了,也都迎了出来。岫烟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宝宝忍不住上去摸了岫烟的肚子两下。
饭桌上,薛蟠和薛蝌都不在家,两个孕妇的主食跟她们母女两是分开的。宝宝故意撒娇说:“妈偏心,怎么她两个吃的那么好,还是独一份儿的,怎么我就要跟妈吃这些普通的玩意儿。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吗?”香菱和岫烟听了都抿着最笑。
“瞧你这娇气的样儿,等你也有了孩子,看你婆婆还不舍得让你吃独份儿吗?”薛夫人笑说。
“太太的是太太的,妈是妈给的,能一样吗,我就要吃她两个的这份儿。”宝宝故意噘嘴。
“她两个的是单独做出来的,哪里有多的?你先吃这些,晚上我叫厨房给你也备一份儿。你不是喜欢吃糖醋鱼吗,莺儿,快去厨房里催催,鱼怎么还不上。”
“就上的,我刚去厨房问过了,说糖醋鱼趁热才好,就等着开饭了最后再上。”莺儿笑着回道。
不料,平时最爱吃鱼的宝宝一看到鱼端上来就一阵恶心,凑近了闻了闻味道更是直接吐了起来。众人起先还以为是今天的味道不对,桌上的两个孕妇欲言又止。
香菱想了想开口说:“午后大夫会来给我和岫烟请平安脉,不如给咱们姑娘一道把个脉吧。”薛夫人刚想说她又没有不舒服,然后又立刻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宝宝的手,问她日子到了没?宝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薛夫人问的是什么,想了一下,确实过了好些日子了。这些日子虽说贾家的事儿轮不到自己操心,但是担心薛家比连累还是担忧了这些天的,这些日子也就没有留意到这上头。莫不是?真的有了?宝宝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可是这个孩子来的…没想到一次就有了,自己跟宝玉却并没有圆房。众人都只沉浸在喜悦里,薛夫人立刻叫人将糖醋鱼撤了下去。就等一会儿大夫来了确诊,确诊了立刻就去贾府报喜。
宝宝心中有自己的打算,想了想开口道:“待会大夫若确诊是有了,还请妈和大家先不要说出去。”看着大家都疑惑的样子,又说自己是想给那边所有人一个惊喜。众人听了这话也就都没有疑心了。饭后,一个老大夫果然来了,给两个大肚子把了脉以后又给宝宝确认。果然是有了,已经一个多月了。薛夫人欢天喜地的给了打赏,将人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