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牧野转过头,静静盯着凤清尘。
“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微微皱眉,“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哪里像是夫妻?”
“本来也不是夫妻啊。”凤清尘笑了笑,只是那笑里带着一丝冷然,“他心中有所爱的人,自然不会对我如何。你都没有发现,他在尽力撮合我们?”
“你们谈了条件?”习牧野挑眉,“你该知道,西陆大皇让他来和亲,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让他这辈子都回不去。”
“他所要的也未必就是要回去。”凤清尘淡淡一笑,“但是,他心中到底还是念着西陆的,一旦西陆临危,他绝不会坐视。”
所以如今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才是最妥当的么?习牧野心中泛起一丝悲凉。
舒十七是属于传说中的人物,十三岁入伍,至今未尝一败。又说待人亲切,与长辈尊重有礼,对后辈关心爱护,还有那青梅竹马的恋人,即便是她嫁人多年,他心中始终只有她。
那样的坚持,那样的沉默守护,如今却在这孤月冷风之下,孑然一身看着四周的热闹。
“清尘——”
“我很尊重他。”凤清尘打断他的话,“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强者。以他这样的年纪身份,不骄矜,不自贵,亦不嗜杀残忍,还会审时度势,自然值得人尊重。”
她转了转眼睛,微微笑了:“但是,他不会永远困在凤家,困在紫凰。总有一天,他会乘风而去。”
习牧野挑起眉头。
“因为,他的心,不在这里。”凤清尘比了比,“所以有些事不能靠他。他插手的事情越多,日后想走就越困难。”
习牧野心中一惊,他们已经谈到了舒十七终究要走的问题么?
凤清尘看出他心中所想,静静一笑:“谈买卖,贵在坦诚。他从来不愿意来,自然也不愿意留下,等局势稳定,这边也确实不再需要他了。到时候怎么办,杀了他么?”
习牧野眨了眨眼睛,心中有股冲动——你甚至知道他到那时不能留,怎么没有想到我?
罢了,他叹了一声,舒十七的心不在这里,留下他也是枉然。
那么,我的心呢?
遗落在哪里?
“对了。”凤清尘突然道,“上次我送了折子给皇太女。”
“她说什么了?”习牧野看着凤清尘的表情,略略觉得好笑。
“她说。”凤清尘突然有些愤愤,“就算是狗刨的字都比我写的好!”
习牧野顿时笑出声:“皇太女殿下真是真知灼见。”
凤清尘冷冷哼了一声。
哎呀,生气了。习牧野心情愉快地想。
于是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多练练就好了。”把你用来练功的热情拨三分出来就绰绰有余了。
凤清尘撇了撇嘴,这练字哪里有练武那么有趣啊。
最后两个人拎了酒,去了屋顶。
硕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映着两个人的脸明明灭灭的,没有太多的喜悦,却有浅浅淡淡的暧昧。
只愿年年有今日,果然是句好话。
凤清尘迷迷糊糊地想,极目望去,却看到檐下宫灯影里,舒十七一人独坐,那身影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拿胳膊怪了怪习牧野,凤清尘轻声道:“你知道舒十七喜欢的那个人么?”
“大致知道一些。”习牧野顺着凤清尘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白衣,无限清华,“听说那个女子很美,性情也好。只是,在相爱的人眼里,美不美什么的,也不甚在意吧。”
凤清尘轻轻点了点头,仰头去看烟花。
凤偐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吧,女皇明明没有月伊人长的美,可是他还是愿意为了女皇放弃一切。
所谓的守护,也只是一生顾着那一个人而已,便是凤偐,也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
“可惜,后来西陆大皇也爱上那个女子,并且抢先一步去提亲了。”习牧野的口吻中有了一丝叹息。
“也许那并不是爱吧。”凤清尘淡淡一笑,“你看,舒十七都肯为了那个女子来和亲,自然是将她看的极其宝贝。当初大皇先下手不过是为了牵制舒十七吧。”
习牧野眯起眼睛:“你想的倒是多。”
“我也不愿意想这么多的。”凤清尘笑了笑,“但是舒十七那样的人一看就对权位没有野心,但是他手中毕竟掌着兵权,对于夺位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助力。”
真可怜。习牧野心中默默道。
转头又一想,凤清尘是凤氏家主,对于皇太女何尝不是助力?
也够可怜。
所以,我也会好好待你的,清尘。
凤清尘站在白露飞身后,认真地研究白露飞的官服。
她很讨厌上朝,一个个的都话里藏刀,不动声色的踩低迎高不说,这新年的初次朝会其实无聊透顶。
若是拉个横幅表明这次朝会的主题,那就是“回顾故去,展望未来之新年报告会”。
在朝官员都认真得检讨了在过去一年的作为,言辞之恳切,态度之诚恳,表情之肃穆,心思之花哨简直前所未见。
当然,话锋之间,机变百出,便是泰山崩于眼前亦声色不动,峰回路转之间将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凤清尘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不动声色地冷笑。
都说黑道里黑,这官场却又干净到哪里去?别的不说,她便是只能终日龟缩在凤家大宅,那礼部尚书之子在闹市纵马,不就无人管么。
然后是地方政府的官员。相较于中央政权核心的官员,他们的态度更加耐人寻味。
总之,凤清尘本来不喜白天,这会儿更是听得昏昏欲睡。
为了保持清醒的状态,只好一个劲儿研究站在她前面的白露飞的官服——靛色的衣衫,穿在身上十分的妥帖挺拔,仔细看的话,白露飞也算是一表人才,虽然比起那妖王紫宫要略低了一个档次,但是紫宫映璃太过于张狂,整日里只会招蜂引蝶,比起白露飞的内敛则明显有差距。
轮到户部之时,尚书白露飞沉静出列,做出的总结十分简洁,就两句话——去年户部所收,比前年少了一成有余。